《笑风月》笑风月

16、第 16 章

　　后来我在最东的地方遇到了璇璃,在那比秦岚峰更东的地方,那个临着大海的地方.他说他每天都会站在那突兀的岩崖上面朝无穷无尽的大海.海风很冷然而温柔.

　　他笑的时候有一种让人宁静的舒适从他身边扩散开来,超然世外.

　　他问我:"你知道在秦岚峰中有座幽谷吗?那里四季如春,人烟绝迹."

　　然后我告诉他:"既然人烟绝迹又怎么会有人踏上那片土地呢.有的地方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它们就是自己全部的世界."

　　我想我已经找到了我的母亲年少而多情的过去,她的刻骨而绚烂的爱情,至死方休的爱情.可是,属于我和我母亲的那个世界已经崩塌了,在我十五岁生日的那个黄昏,我逃了出来,外面是漫天的风雪,然后我倒下,我的世界嘎然而止.

　　"你认识玖荧吗?她是个美丽而善良的女子."他说:"我一生都对不起她.

　　玖荧!我想这是我母亲的名字,就如同她的人一般美丽而决然.然后我告诉那个叫做璇璃的男子,我说:"我不认识."

　　男子依然安静地笑着,他说:"是的,你不认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还会记得她了，她已经死了,死在十年前的二月初八,死在了那座避世的幽谷."他告诉我说:"她必然回在那天死去."

　　我看着他心中有太多的不解,他说我的母亲必然回在那天死去,这就是苍溟说的不能改变的命运吗?终究我还是没有问他为什么,因为我发现我也无能为力.纵然得到了答案,可对于这些已经不能改变的命运谁都早已无能为力了.譬如我那美丽而决然的母亲,譬如惊艳天下的名姬裟洛,譬如神情坚毅而决绝的苍溟,譬如死在我面前的那个壮汉,譬如我眼前的这个男子.

　　然后我转身离去,我转身的时候告诉他:"我叫铭琉."然后我看到他眼中的温柔一下子暗淡了,他的笑容僵在脸上,毫无意义.他闭上眼睛似乎说了什么,而我已经不在意了.无论他说了什么对我而言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对于我死去的母亲也一样没有任何意义.

　　直到多年以后我终于想起他话语,他说:"你不应该叫这个名字,这是个不幸的名字!"

　　铭琉,这是个不幸的名字......

　　是的,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从我一出生的时候我母亲就已经告诉我这是个背负了太多痛楚的名字,可我的母亲依然希望我叫这个名字,即使痛楚会传承.所以我已经被服起这个名字的命运,终究是无法放下了.

　　我常常在很远的地方看着专心于看海的璇璃,他的专著时时让我以为他会在某个黄昏突然纵身跃入大海,我不知道我是否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所以才久久不愿离去.我徘徊在这片海岸,每天每天地看着那个有着宁静气息的男子.我知道我的这些行为全然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但我终究是没有离开,即使最后在那突兀的岩崖上已经没有了他的踪迹,而我依然躲在远处静静地注视着那片海岸,一如既往.

　　每天每天我只是注视着那片海岸,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所有.

　　后来我救起了一个身着细致的纱络的女子,她说她一直都在那突兀的岩崖后每天每天地注视着我,看我神情专著地注视那片海岸,那块岩崖.然后在一个风平浪静的黄昏她失足掉下了那块突兀的岩崖,我发现了她然后救起了她.

　　她说:"谢谢你,铭琉."

　　我注视她许久,然后我问她:"你是谁?"

　　她笑了,笑容明艳动人.她说:"我就是那天在街上被那可恶的壮汉调戏的小女孩."

　　我的记忆清晰地浮现在我的面前,我记得在那宁静的林子里的小女孩有着和林子一般的宁静和安逸,她仿佛是把无意被遗落在人间的精灵.那是段被我珍藏在记忆深处的幸福时光,在那段时光里我只是简单地做着我自己,没有染上任何色彩.然而那段记忆里的女孩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我不能要求别人都保持原样而不改变,不是吗?

　　我还记得在林子里的那个小女孩眼神清冽而充满期许,而眼前的女子笑容明艳,眼眸灵动而自信,我想我已经不认识她了.

　　"我是裟洛啊"她笑的倾城倾国:"我便是那名艳天下的名姬裟洛啊!"

　　然后我转身离去,我告诉她:"你该回去了"

　　她在我身后喊到:"铭琉,你忘了吗?是那天你在街上救的女孩,我便是那个在林间的茅屋中与你一起看落花飞尽,黄叶凋零的女孩裟洛啊!你忘了吗?我便是那个痴痴恋着你,愿意追着你到天涯海角的裟洛啊!你忘了吗?你忘了吗?"

　　我记得我在林间认识的女孩有着清冽的眼神,她总是安静地坐在我身边,笑容单纯而美丽,我们一起看落花飞尽,黄叶凋零,她是那样清纯而善良的姑娘,她不该被世俗的气息传染,她应该留在林子里,那样她就永远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小女孩了.

　　我十九岁生日那天第一次动手杀了人,他倒在我的面前,眼神狠毒而面容死灰.他是如此高大而威猛然而他倒下了,倒在了我的脚边,他的眼神死死地注视着我,然后渐渐黯淡下去,然后我离开,没有人阻止我的离去.我在林子里见到了那个小女孩,她跑过来,手中捧着一束火红的兰花,有着原野的清冽的芬芳,她说:"谢谢你,大哥哥!"

　　而她说:"谢谢你,铭琉"

　　我已经分不清我所认识的那个女孩了,我已经忘却了过去的所有.

　　从此,我便再也没有见过那名叫裟洛的女子,在人们的传言中她消失地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