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赠予》琳琅小榭

28、第二十八章

　　南枝，你可知，我为何留在忘川？

　　那场战事到最后也只能用两败俱伤来形容。也许是再次亲眼目睹了灵物黑豹的死，武林盟长老只是一声长叹，当即便带领武林盟所剩无几的人离开了幽冥山，丢下忘川阁那几个已成孤立无援的舵主，也不再管什么联手不联手的问题。
　　历经了一场浩劫，忘川阁只剩下满目疮痍，分舵的人几乎死伤殆尽，总舵的人也所剩无几。萧玉衍听从安公子的安排，在一开始便一直保持着与分舵主们的联系，并没有暴露自己的意图，取得了各方的无比信任。然后安排好了各方商行的人手，将早就埋藏进去的棋子能调动的全部调动出来，在那一天一举反吞了分舵，让他们彻底的有来无回。
　　“这就是两月前，安公子让属下转手接管轮回是所布置下的一切，他没有让属下把这一切告诉阁主。”
　　辰南枝横在榻上疲惫的摆摆手：“罢了，能明白他的用意，那天倒是错怪你了。”
　　“属下惶恐，这是属下应做的事，起初属下生有异心，已是对不住阁主，得阁主宽恕，属下感激不尽。”
　　“你下去吧，我想陪陪他。”
　　萧玉衍抬头，却只能看到那扇用玉石镶嵌的忘川屏风，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一个字，只得告退躬身离开了奈何轩。
　　辰南枝起身下榻，玉足踩着雪豹的毛皮走到矮几旁，玄那庞大的身躯就这般横卧在那，闭着眼如此安静。辰南枝趴伏下来，伸手逗弄着玄的耳朵，见它毫无反应，便向前挪了挪，将脸埋进了它胸前厚厚的毛发里。静默了片刻，仍觉不够，双手环住豹子的身子，整个人都蜷进了豹子的怀中。
　　“安然，你可别等不及了啊，再过几日，我将忘川阁的事全部脱手了，便陪你一起去。”
　　一人一豹就这样静默着，辰南枝贪婪的蜷着身子享受着这自欺欺人的宁静，直到渐渐沉睡过去。

　　“安然，你什么时候回来？”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无论你在哪里，我会一直陪着你......
　　“安然！”
　　——君安然，吾安然，安然归来。
　　“安然......”
　　——安然归来，以我赠予。

　　“唔......”辰南枝嘤咛一声，蹙着眉下意识的往身旁的热源靠了靠，却蓦然感觉到有人在抚弄自己的头发。
　　“安然......别动......”
　　“你醒了？”
　　声音太过熟悉，以至于辰南枝早已习以为常，却也不过一瞬的功夫，辰南枝蓦地起身，眼神瞬间清明。
　　“你......”只见安然侧卧在一旁，一手支着头，另一只手依旧揽着辰南枝的腰身，神色是令人忍不住沉溺的温柔，“你回来了。”
　　“君安然，吾安然，安然归来。”
　　“你不是已经......”
　　“所以你就想放下一切，陪我一起去？”辰南枝低着头咬唇不说话，安然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这句话我很喜欢，只是我不太喜欢你话里表达的那个地方。”
　　突然，安然邪邪一笑，翻身将辰南枝压在身下，把脸埋进他的发间，“能再见到你，真好。”
　　辰南枝浑身一僵，闻言一阵心酸，伸出双臂环住了安然的脖颈：“回来就好。”
　　这已经是第几次如此安慰自己？安然，你一次次离开又一次次回来，我却始终狠不下心对你。安然，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不会再次离开？
　　“这一次不是回来了，”安然低沉的声音在辰南枝耳边回荡，温热的唇触碰着身下人的耳垂，脸颊，一直逡巡到唇角，“安然归来，以我赠予。”
　　辰南枝眼角一阵湿润，揽着安然的手臂收紧，两个人就这样拥在一起忘乎所以，自然也忘记了蜷在一旁的小东西。
　　“嗷！”小东西拱了拱辰南枝的手臂，没有得到任何反应，抻着小爪子勾住安然的衣摆便往上爬，然而刚往上爬了一两步就是一个不稳咕噜噜滚下来，小东西蹲坐在原地甩甩脑袋，转身又开始坚持不懈的趴。如此往复，乐此不疲，终于惊动了辰南枝。
　　“什么东西在动？”
　　“嗯？”
　　“感觉有东西在旁边滚来滚去。”
　　“哦！”安然终于想起了什么，起身扶起辰南枝，将那小东西抱在怀里道，“就是这个小东西。”
　　“黑豹？”
　　“它才是真正的玄。”
　　辰南枝茫然，安然不得已只好把前因后果仔仔细细的娓娓道来，当然包括了自己的来历。
　　“这小东西觉醒之前就知道我的存在了，当初还在北巫族修养之时便对我黏得紧，如今也许是感应到我有难了，匆忙赶来救了我一命，却把它自己的灵力耗尽，不得不化成这幼崽的样子。
　　辰南枝伸着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小豹子的耳朵，又捏了捏它的小尾巴，奇声问道：“那天你会化成豹子也是这个原因？”
　　“也许吧。”安然逗弄着怀里的小豹子，突然萌生出一种这是自己和南枝的孩子的诡异感觉。
　　“黑豹乃天降祥物，其智通灵，其身如药。权者得之可保官运亨通，病者得之可延年益寿。”辰南枝突然又把这句传闻郑重的说了一遍。
　　安然沉默了，其身如药......杀戮便是守护，不管是于他还是于它，都是如此吧。

　　后来江湖传闻，忘川阁易主，新阁主萧玉衍将轮回收入手中，掌握了整个江湖的商贸，忘川阁的势力也借由商业贸易往来向中原外扩张，当之无愧的江湖第一门派。
　　幽冥山。
　　辰南枝立于断崖，脚下是奔流而下的瀑布，顺着山流向下望去，巍峨的忘川阁坐落于幽冥山间。身后，一庞大的黑色身影涉水而来，停在他腿边，硕大的脑袋蹭着那一身青灰的衣袍。辰南枝伸手摸了摸黑豹的脑袋，一丝浅笑漾开。
　　“别站在那儿了，水凉。”
　　辰南枝回头，明眸浅笑，依言一步步轻轻走上岸边，伸手牵住了安然伸来的手，相携步入幽冥山深处，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一头硕大的黑豹。

　　——南枝，你可知，我为何留在忘川？
　　——为何？
　　——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把我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