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姓》靖元元靖

1、01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门前早早挂起大红灯笼，早饭过后，大人拿出春联，“嚯”地被摊开，小孩子接好联尾，摆在干净滑溜地板上，鲜红的颜色，大人小孩脸上都挂着一坨坨喜庆红，笑得乐呵呵的。平时食用的淀粉搅成黏糊的浆，用废弃的牙刷沾上一些刷在春联的反面，刷好一面就要往门侧黏上去，小孩子轻手拿捏着软软的联尾，小手指满是浆糊也毫不在意，仰着小脸，眼睛一眨不眨的。

　　女人声音响在梯子下面，“诶，歪了，往右移一点，往右往右！”说着松开扶着梯子的双手，退后几步，又说：“诶，可以了！”

　　“妈，你赶紧回来扶着梯子，小心摔着我爸！”小孩子大喊，分出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按在梯子上面。

　　女人“呸”了一声，走近敲了一下小脑袋，“大过年的，小孩子真是！”

　　春联马上贴好，梯子上的男人笑呵呵的，“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春联正正直直，来年顺顺利利！”回过头来接住女人递上来的横批，突然一顿，目光直愣愣看向大门外，一拍大腿，梯子一抖，女人小孩子都吓了一跳，他激动地示意对下方的人说：“是嘉嘉！嘉嘉回来了！”

　　黄嘉跃站在漆黑发亮的行李箱旁，一手提着年货，一手随意搭在拉杆上，目光略过男人，抬眼看了看粘痕犹在的春联，可不是正正直直的？下一刻，她被一个熊抱包围了，女人的头靠在她的肩上，赤裸在外的皮肤感觉到丝丝冰凉的液体在缓缓流入衣服里，一声声的“嘉嘉”不知道被叫了多少遍，小孩子站在两步开外，有些警惕，又有些疑惑的盯着她。黄嘉跃朝他微微一笑，眼睛里始终不见波动。

　　终于完成工作的男人急急走上前，眼里泪光微动，摸摸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便把小孩子拉到身边，对他说：“迈迈，这是你嘉嘉姐姐，不记得了？”迈迈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朝着她脆生生的叫了声：“姐姐。”

　　黄嘉跃低声应了一声。身上的女人松开了她，双手滑下紧紧握住她的，红彤彤的眼睛直盯着她，似乎在想什么，声音哑哑的，“嘉嘉，我，姑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像是有一团东西堵在喉咙一般，黄嘉跃眨了一下眼睛，顺手把手中的袋子转给紧握着她的双手，接而握住拉杆，好像这才看到眼前的人一般，开口说：“爸，妈！我回来了。
　　”女人一下子眼泪流了下来，哽咽道：“宏光，你听到嘉嘉叫我们什么了吗……”男人眼睛也红红的，大过年的，流泪不吉利，强忍着泪意上前搂住女人，接过袋子，“娄芳，别在孩子面前这样了。嘉嘉坐那麽久的车回家，肯定又累又饿了，赶紧让她吃点东西回房休息休息。”说完看了看她，“嘉嘉，待会儿爸爸下点面条，吃一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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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屋，变化真大，回家途径看到的一幕幕景色也是陌生的很，黄嘉跃随手把行李箱放一边，宏光早已急哄哄跑进厨房张罗着下面条，她坐下来，对面电视里正在放着几年前的小品，上跳下窜的，也是热闹。迈迈不作声响的坐到她的旁边，沙发有一瞬间的陷下去，随后恢复。嘉跃将视线从冯巩的身上移过来，对上小小的墨眸，流光闪闪的，多的是懵懂的天真。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她问，说完一笑，把额前的长发捋回耳背，俯下身去，“不记得姐姐了？”
　　迈迈摇摇头，“记得。”
　　“姐姐叫什么名字？”
　　“……嘉嘉。”
　　她好笑地揉揉迈迈的小短发，坐了回来，“小屁孩。”又问，“迈迈上几年级了？”
　　迈迈乖巧回答，“三年级了。”
　　“哦，有没有得小红花？”
　　“……没有。”
　　“那大红花呢？”
　　“……也没有。”
　　迈迈想了想，纠正，“小学没有红花，幼儿园的小朋友才有。我是三好小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