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一瓶椅子

3、变质

　　肖想要嫁给爱因斯坦这件事，不久就作为饭后娱乐而传遍了班级。
　　课间的座谈，每每聊起情感方面的问题，总会有女生对她进行打趣：“肖可是要嫁爱因斯坦的人。”而每逢此时肖都是微笑掩过，只是有一次，当她余光看到叶潮汐也在关注这边的时候，鬼使神差地便打断了对方：“其实我还是有理想型的。”
　　“真的？”女生有些惊讶。并不是夸张，而是肖平时的表现对她们而言过于强势而不可及，于是很难想象她将来会和什么样的男人在一起。
　　“当然了。”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甜美却又带着邪气的笑容：“我喜欢可爱的女孩子。”
　　“哎，那你肯定是喜欢我了。”女孩子用夸张的语气说着，同时凑过脸来。
　　“是是是，您最可爱。”
　　在插科打诨的过程中，肖再次不经意地侧眼看了下叶潮汐，四目相对的瞬间，对方倏地别过了头，背对着她，一本正经地开始做题。
　　肖的心底仿佛有一枚小人儿破土而出，狂笑了起来。

　　那天正是周一，下午有每周一次的体育课，肖与叶潮汐在课上锻炼完毕，两个人默契地走到场旁休息。
　　如果是按之前的相处模式，两人应该早就聊了许多事情，但是今天的气氛却出离沉默，肖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场地，拿起水瓶喝了好几口水。
　　“那啥，”叶潮汐突然开口：“你今天白天说的……”
　　“嗯？”肖收起水瓶，下意识地反问一声。
　　“你来这边也这么久了，真的没有什么中意的帅哥么。”叶潮汐转过头，颇感兴趣似的地看着她。
　　“没有。”肖的回答果断而干脆。
　　“我不是说了么。”肖顿了顿，不等叶潮汐开口，又自顾自地接起话题：“……我只喜欢可爱的女孩子。”
　　叶潮汐瞪眼看着她：“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肖仰头，又喝了一口水。她感觉心底里仿佛有什么要不受控制地冲土而出，却又被她活生生地压了下来。
　　本想出口否认，却又觉得没什么意义，于是肖闭口不言，只是对着叶潮汐饶有深意地笑了一下。
　　叶潮汐明显有些怔愣，片刻之后回神，状似不经意地将话题抛向了别处。
　　只是空气里发生的轻微的变化，并没有逃过肖敏锐的嗅觉。

　　从那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变得有些不太一样。
　　虽然还是会如往常一般地对话和一起逛街，只是四目相对的次数明显变少，当肖看向叶潮汐时，对方会下意识地垂眸，或者看向别处躲开目光。
　　肖却对于这样的小细节乐此不疲，越来越喜欢盯着叶潮汐的眼睛看，每次当对方移开目光，她都止不住的在心底笑得开心。
　　当两个真正彼此爱慕的人在一起时，会发现本来平淡无奇的生活里，处处都充满着甜蜜而动人的小细节。
　　与前几次怜惜成分占大多数的恋情不一样，这一次，肖感觉自己大概是真的坠入了爱河。
　　只是，每每想到这个可能性，便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地，感到轻微而沉闷的压抑。
　　为何会是她呢？

　　在肖与叶潮汐感情迅速升温的时候，另一边却是明显感觉潮汐对自己冷落了许多。
　　“她最近是怎么了……”莱恩有些摸不着头脑：“感觉她好像有心事，有时候会突然地笑起来，问她怎么了又什么都不说……”
　　自从上次的走廊谈话之后，莱恩便将她当做了情感咨询对象，时不时便会与她探讨叶潮汐的事情。肖虽然很少直接出谋划策，倒也乐于如此。她明白，或许莱恩只是需要一个倾诉心情的人，而她恰好是足以被信任的对象——更何况她也可以由此从对方的口中得知他们的进展。
　　只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一丝苦闷浮上心头。
　　“谁知道呢。”肖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抛出脑海：“女人心，海底针呐。”
　　“有道理，比如你。”莱恩对她笑了笑，随后垂下眼眸。
　　“总感觉我和她又变疏远了。”
　　肖看着远方，不语。良久。
　　“别想太多。”她转头看着莱恩：“男人应该有男人的担当，你哪里都好，就是太孩子气了。”
　　说完，不去看莱恩的表情，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其实她的提议确实很中肯，只是这并不是主要的症结所在。
　　当一个人有喜欢的人或者在恋爱状态中的时候，周围的磁场甚至都会发生变化。稍微多加留意便不难发现这些看似细微的改变——更何况是一直关注着她的人。
　　敏感如莱恩，应该也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吧。

　　事态真正开始发生变化，是在四月的第一天，也就是俗称的愚人节。
　　肖向来是不太注重这样的节日的，白日里被许多同学开了玩笑也是一笑置之，既不反对，也不主动参与，向来是肖的行事准则。
　　然而当她再一次从背后撕下一张纸条，发现上面赫然是来自叶潮汐的字迹的时候，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浮起了恶作剧的念头。
　　“这是你贴的吧？”她拿着纸条，走到叶潮汐的身边。
　　叶潮汐看着她，眼珠咕噜噜地转了转，片刻后坦然：“没错，是我贴的。”
　　肖看着叶潮汐坦荡荡的神情，有些哭笑不得：“今天我租住的亲戚不在家，来玩吗？”
　　叶潮汐似乎有些惊讶。
　　自从相识以来，肖很少提起自己家中的事情，连亲戚家的事也通常是一语带过，此次突然邀请自己去她家中，却是叶潮汐所没有料到的。
　　只是吃惊归吃惊，心里却着实雀跃了一番，于是不假思索地答应：“好啊。”
　　“那行，放学等我。”留下这句话后，肖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夕阳尚悬半空，将路途中的两人拉出长长的身影。
　　当肖掏出钥匙打开家门的瞬间，其实叶潮汐是有些紧张而期待的。然而当她走进肖的房间，看到里面的景象时，那股隐隐的期待全然变成了脑门上的黑线。
　　“你……”
　　“房间有点乱，不要介意哈。”肖倒是大大咧咧：“想喝点什么？”
　　“白开水就行。”叶潮汐走进房间：“所以这只是有点乱吗？”
　　被子在床上揉乱成一团，地上零散着几本不知名的书籍和CD，角落垃圾桶里的垃圾几乎要漫出来，桌子上更不用说，各种杂物几乎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仅仅在靠近座位处留出一处空隙，看起来像是写作业的地方。
　　肖已经在客厅倒水，声音远远地传来：“临时起意叫你来我家，没怎么注意收拾嘛。下次不会了。”
　　叶潮汐叹了口气，着手便开始整理。
　　肖端着两杯水回来的时候，叶潮汐正认真地叠着被子。不知为何她的心底某处突然被触及了一下，蓦地柔软了起来。于是便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不欲打扰此景。
　　“这本书应该是放在那里的……还有这个……诶？”叶潮汐捡起一叠CD，看了看封面，突地顿住了：“艺人……SHAW？”
　　“啊，你说这个。”肖回神，走上前去从她手中接过碟片：“以前玩过一阵子音乐。”
　　“果然，”叶潮汐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惊讶：“你学的是什么乐器？”
　　“吉他。”肖朝她扬起嘴角：“不过是自学的。”
　　“可以听听么？”叶潮汐黑色的眼眸里闪出了光芒，仿佛宝石中倒映星辰。
　　肖沉吟了片刻：“你等等。”
　　说着打开衣柜，在柜子最深处拖出了一个黑色的乐器包。
　　肖拿出吉他的动作是小心而温柔的，如同许多的音乐人一般，连眼神都有着细微的变化。她对着叶潮汐温柔的笑，单膝微曲，手指拨动，就这么弹唱了起来。
　　“.....The space between what’s wrong and right
　　You will find me waiting for you
　　All your fortresses go down in the night
　　To the dawn I’ll see you through...”
　　叶潮汐坐在正对肖的椅子上，凝视着她。
　　弹唱时的肖似乎有着奇特的魅力，令人几乎要屏住呼吸，眼光中只有她的存在，耳旁只有她的歌声，随着呼吸在胸腔之中不断地放大，逐渐向上攀延，攻城略地，最终占据整个脑海。
　　“......Cause I know,that you know
　　You’re all over me now
　　And it’s clear,you will show
　　Your curtains will close
　　But if your heart is cold
　　My sheets are warm
　　I will shelter you through the storm
　　I will shelter you
　　All through the storm......”
　　肖和着吉他音色的浅唱低吟在此处戛然而止。叶潮汐刹那回神，有些疑问地看着肖。
　　“今天嗓子状态不好。”肖抱歉地笑了笑：“不如等下次吧。”
　　“嗯。”叶潮汐也不强求，站起身子，想了想：“那盘CD……”她指着被肖随手放在桌子上的碟片：“我可以带回去听听吗？”
　　“当然。”
　　叶潮汐的表情明显高兴了起来，笑得眉眼弯弯。
　　肖看着这样的笑容，有些出神。
　　“呐。”几乎是下意识地，她脱口而出。
　　“什么？”
　　“上次说的，关于我喜欢女生的事情。”
　　肖吐出一口气：“那是真的。”
　　叶潮汐安静地看着她，面上依然没有吃惊的神色：“这样啊，那假如你有了喜欢的人，记得要告诉我。”
　　说完对肖甜甜一笑。
　　肖看着眼前的女孩子，不知为何，感觉嘴角扬起的弧度有着一丝勉强。
　　“一定会的。”

作者有话说

　　快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