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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于俐綺 ...


  •   (于俐綺視角)

      關於那晚唐雅正喝醉的事情,我倆都默契地选择保持沉默,感情变得不咸不淡,谁都再也没有提及离開。看上去一切如旧,可我知道,这不過是年輕人最常見的逃避现实的一種方式,不听不看也不说,彷佛这样就能当作它不存在。可事实上,理智不断在提醒我自己,这日子是一天过一天,每过一天,就少一天。

      如果可以,我希望这场暴风雨永远不要来。

      时间消磨的比我想像得更快。忙碌,让我对外在事物的感知,逐漸感到麻木。我一心专注在准备毕业作品这件事上,倾向把自己变得忙碌不暇,自己的事还不够,还得要去帮别人。李治寒老在一旁笑话我,嫌自己麻烦不够多。其实我只是不再去想唐雅正的事情,或者說那一天晚上,他带着酒意,说出的那些话。

      我只图一个安安静静的结束。好聚好散。我以为这一定是我跟唐雅正之间的结局。毕竟他跟我都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只不过我漏算一个意外。

      ----那个意外,叫Jerry。

      他这三年来他一直是我们美术系里公认的杀手。他一出现,男女通杀。

      她们都说Jerry头发放下来的样子,像极了反町隆史,不笑的时候更像全职杀手里的零。零是谁,我问过李治寒,他说零是一个金牌杀手,寂寞孤独冷。這形容不著邊際,還是我自己去上網去查了电影剧照後才知道,原来零也是反町隆史演的。我没看过那部电影,不过偶尔Jerry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中,确实有一丝神秘诡谲的味道,只是零的寂寞更外顯,Jerry,我就不知道了。

      如果要拿颜色比喻,Jerry對我來說就是灰色系。有时是灰蓝色,有时是灰银色,有时是灰紫色,有时是灰黑色。說他灰,跟陰暗無關,只是看起來總不那麼纯粹。

      我那些女同学们私下给Jerry起了很多绰号,其中一个是杀手。

      杀手。每次杀手经过四楼的走廊,就能听见她们兴奋的呼声,来了,他来了,杀手来了。这种声音就像某种警示铃,只要一响,半数的女孩子都会集中警觉,手边的画笔停了,馀光开始往远处扫描。他们喜欢围在一起讨论Jerry的八卦,也因为他跟唐雅正交好的关系,经常跑来向我打听关於Jerry的消息。可後来一一失望而归,因为我跟Jerry一点都不熟悉。

      关於Jerry的传闻非常多。

      有人说他身上刺了一个名字。
      有人说他以前混过□□。
      有人说他会拉小提琴。
      有人说他家里其实非常有钱。
      有人说经常听见从他的房间传出各种不同女孩子的声音。

      ...这些都是未经证实的消息。

      真实是,这个杀手,在大三开学之後,偶尔会走到我的画架旁跟閒聊兩句。

      跟他,本来就称不上热络,大三之前,几乎称不上朋友。我们之间几乎毫无交集,也没有什麽情感互信的基底,若硬要说我们之间有什麽联系,大概就是我的男朋友刚好是他的好朋友而已。

      他的脚步就跟他的为人一样随性,开始我也不在意,可时间一久,Jerry的行为却变本加厉。那只危险的手会出奇不意地搭上我的肩膀,好几次我的期末作业差点毁於一旦,头几次我没有掩饰自己不悦的眼神,他看见了,却从不在意。

      我的个性本就不热,也几乎没主動给过Jerry什麽好脸色,但他还是一股腦地凑上來,我猜他不懂尴尬两个字应该怎麽写,跟以前的唐雅正沒兩樣。他一时间频繁的出现,在班上投下不小的震撼弹,大家都在传,Jerry是不是看上了美术系的哪个女学生?他们都以为我肯定知道Jerry喜欢的是谁。我对那些八卦的兴趣从来不大,顶多就是听听罢了,女孩们见到Jerry老是跑来找我说几句话,以为我跟他很熟,轮流来找我套消息,那阵子我感到有些困扰。

      後來画画的时候,我變得容易会分心。時常畫著畫著,腦子就陷入一片茫然,那时候我都在想,想不透Jerry忽然主动对我示好的动机。曾经我在他身上瞄到唐雅正的影子,这两个天差地远的人,唯一相像之处,就是对我的冷漠毫无怯意。

      学美术的人多细节总是心思细腻的。当我跟Jerry终於能渐渐说上几句话之後,也才开始真正近距离地观察起Jerry这个人。不再只是听别人说起。而是透过自己的双眼,去观察这个人身上所有的细节。

      好比现在,下课十分钟的时间,Jerry又从一楼晃到四楼来。他没有理会周遭异样的目光,走到我的画架边,双手环在胸前,站着看我画画。我没有正眼看他。但透过余光,我已大约能在脑海描绘出他的侧脸,从头丝到额头,从鼻梁到下巴,那起伏的弧线最终幻化成失去五官的皮影,剩下灵活的黑白原色,叫人只能看出一个笼统,却看不清楚他的全部。

      原来即使距离缩短,也不见得就能看得清楚。好比他手臂上的刺青,袖子从来不掀起。属於他这个人显眼的特徵,太多了,但这样一个风格如此强烈的男人,我却每每从他笑弯的双眼中,看见耐人寻味四个字,它无法以任何文字或与色彩去描绘解析,我曾试着於脑海中拼凑过,最後都是徒劳无功。

      米兰达以前在上课时说过,人事物,总有那麽一面是外人看不见的。

      就像以前画过的立体多面体,它就静止不动地摆在那里,每一个角度都有人画,每一面都有人选,可任凭我们画得再仔细,最後谁也画不出它朝底下压着的那一面。我们眼里的Jerry就是如此。或许,我们自己在别人的眼里也是如此。

      即使他站在我旁边。即使我坐在他眼前。但事实上,我们根本就不了解对方。就算是唐雅正与我,也不见得就懂得彼此的全部。

      直到时间久了,我跟Jerry这种莫名的互动持续了大三整半个学期,我竟莫名发现,自己又莫名地习惯了。关於这个人突兀的打扰,不管是在不熟的时候丶还是我习惯的时候,始终如一。

      Jerry特别喜欢把脸凑在我的耳边说话。多数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但这种咬舌根动作很容易让人对於我跟他的关西产生疑惑,到底我们之间有多少不能对别人说的秘密。刚开始我没办法适应热气呼进耳里的感觉,带着菸草味,带着香皂味,带着那种不知名的气味,那种全身毛细孔在瞬间紧缩的感觉,让我感到一丝的...痒。这种痒不像蚊子咬。它要更细微,细微,再细微。一星半点。看不见。是心痒。

      有时出於本能,我会偏过头闪躲,却从来没有言词制止过他。

      所谓暧昧,大多都是从第一次隐忍累积开始的。记得有一次,他身上的菸味呛鼻得连油彩的味道都掩盖不了,我才忽然发现,或许不是Jerry抽菸抽得太凶,而是我跟他的距离靠得太近,近到只要偏过头,我能从他的眼里看见自己清晰的倒影。

      他曾经压低声音对我说:「要是妳没男朋友,我一定泡妳!」

      这不是他第一次对我开的玩笑。
      其实这还算是他跟我开的那些玩笑里,比较轻微的那一个。
      起初,我并不适应这种气氛。

      把他的头推开了一点,我就看见李治寒站在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看。都说Gay的眼光特别毒辣,我不肯定他是不是从那时候看出了些什麽不寻常,或者料到了以後?

      我跟唐雅正正面的互动越来越少,Jerry越来越频繁地跑来四楼看我画画。然而那段期间的画风,教授罕见地点出了我的几个缺陷与转变,少了耐性,多了点含蓄的欢快。我开始感到迷惘,是不是连教授都看出了什麽变化,但为什麽我感觉不到。

      我跟唐雅正仍然在一起。但真正待一起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他没再提过叫我一起去西班牙的事情,可尽管如此,他仍是会对我说那三个字。有时间,仍然那麽照顾我,宠爱我,跟我上/床。

      故事到这里,看似差不多要终结了,其实才说到一半而已。
      这件事,我想把它说完,就像画画一样,就算难堪,也得有始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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