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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无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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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相识于微时,他在隔壁,是风气不好的差班,为了表达我优越过你们之情,我幻造出奥斯卡红地毯铺陈于他们班走廊,我是名流。
偏有叛徒,男人里的交际花,如蜘蛛样编织全校关系网,同差生流氓说说笑笑,见我路过,悄悄一指,说,好看不。我们班女的丑,男的这个好看。于是吾爱挑眉,轻佻吹哨里见声色,我初出茅庐,到底没经过险恶世面洗礼,受这样窘境,脚下当然要死撑闲庭信步,姿态却是红脸遁走。
放课后,我责骂交际花,他面露贱相任我怒目他自厚颜不动,我终至无语他就压低嗓音如谈论死人说,隔壁班抗把子,他想认识你。
我少时不比如今,对这样威武角色憧憬难掩,那好,不许有其他人跟来,你告知他我愿意结交他。于是我心泛滥,弹指间有白头偕老,有相忘江湖,花花三千世界。四十分钟课时,我已演尽天下爱恨,奥斯卡红地毯,我要走的底气十足。
万分失落,做作对白,心机把戏,全盘落空于吾爱失约。我咒他,恼他,恨他是什么东西,配这样呼我来去,交际花忙来圆场,神色如拯救一株未开之花。他去打架啦,你莫生气。
我气已消,但无气又怎样,我便要再无中生有,以撒泼证明此事不可原谅,可观众只交际花一人,我便心气尽失,好空寂独自回家。
我于后门买冰吃,舔绿豆冰棒,吾爱煞气淋淋随伴众多与我狭路相逢。我舌头舔啊舔,我不要这样初见面,可一切都完了,我与他四目相对一瞬间,我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渴望永恒。
2
吾爱,你比我大一岁,要我叫你声哥,我偏不就范,你觉得我好有意思,怎么不想平平受校园权贵保护。我撑起最冷艳面容,聊天是你问我答,我过后觉得怠慢你,次日走廊碰头,我踮脚咬你耳悄说,哥。
我言不由衷,行动又是清白的,你要请我吃上等食品,我才愿和盘托出我下等情欲。庆幸那时我小,无所谓奢侈衣物,吃你一口西餐已满足。吾爱,我知你可以从我笑容里进行光合作用,所以,你的那一份,我吃起来是不内疚的。
作文开头同学都写时光飞逝,我瞧不上,我要写白驹过隙。吾爱,白驹过隙,我的青春期一碗水被你大手端的四平八稳,任我周遭情动情死,少年们兵荒马乱,我是体会不太到,我因你变得狂妄,才不要管什么是非对错,我就是持靓行凶,你除了爱我,我要你别无选择。
吾爱,你强壮,而我羸弱,你家富,我这么好看,算寒门出贵子如何。只是我年龄渐长,明白穷人张口就是贱,苦中作乐是以尊严自嘲。吾爱,那时候,我止不住算计你的物质与金钱,我是宵小辈,你举手投足一腔正气逼得我夜里因为羞愧而流泪。
你从不避嫌,初中到高中都泰然同我狎昵众人间,你对我忠诚模样,我自是心里爽的要命。校园里不存在猎奇眼光,怪不得人人都说校园神圣,至多有老师打趣说,我是在他身上找寻父爱。高三了,高考在即。吾爱,有时候,我分不清人生的分水岭是朝我们而来,还是我们自己选择走了人迹稀少的那条路。我父亲意图让我去当兵,以我肉身完成他的梦。我不愿意,那阵子斗气,我也隐隐感觉到我的无力。百日誓师,下午放最后半天假。我惘然在江边,耳听引擎轰鸣,看你带头犯禁,嬉皮笑脸让我上车,来得正好,我正不开心,忽见车队其他人后座人满,女孩们好奇看着我,我如被审判。
我逃跑,以为一把新牙刷,一个新房东,一个新城市,就可以挥别过去,要比同理科班丑婊子争吵然后让你揍她男友我们双双被记过的时候还幼稚。吾爱,追忆似水年华,我总是会笑出来,原来苦中作乐还可以这样。
那些脚底冰凉的冬日,我茧居于出租房,是生存,却还遗有生活的诗意,我给夜里的梦命名。记录内容,编排于文档,它们是风流梦,桃花梦,凭栏观月水中梦。吾爱,里面都是你。我一直以为寂寞是我的敌人,可在我离开你最难熬的时日里,寂寞却送了我这些梦。
少有日子,偷得浮生半日闲,我会拉死窗帘抱被看电影。黑暗裹身如置身电影院,我有惶惶的期待,屏幕上会有我永远不会经历的人生,我会因它们不同的形态而唏嘘,恐惧,展颜,流泪。这种动容的时候,我会发现,只要我还有保留着接受情感的能力,我就会渴望你的爱。
是从哪一个无法入睡的夜里,我开始写日记。以笔镌情,半张白纸我写无言锦书千千意,我从记忆里提取你的素材,以文字艰难拼凑,重组。我好珍惜,怕眼泪落到纸上晕开,一下子又把你的形象模糊掉。后来在哪一次搬家里,日记本遗落丢失,内容我其实已不记得大半,唯独绝笔犹新。如今始知,白驹已奔成老马。在那之后,我不再记述。仓颉造字天雨栗,吾爱,我今日弃字不用,天地都冷然无所谓,我只好自己泣一泣。
在外游子,过年时候总是最难过。千门万户曈曈日,都关起了门沸反盈天。谁眼看城市渐成荒场,不想回家通过鞭炮和热闹来迷幻自己,如古代点燃篝火驱逐年兽一般暂时驱逐一年到头的积郁。可我不是,我仿佛千秋万代游牧者,一个异乡又一个,我怡然自得的不行。七夕,中秋,春节,乃至生日,甚而西洋圣诞,我共影子两个,其乐融融,像孤独患者流落荒岛。吾爱,骗你的,我好凄凉,我想和你一起过。一起数, 5……4……3……2……1。新年啦。
你要结婚了。你的喜讯于我来说就是你的死讯,因为我见的都将是你最后一面。我要大度祝福,还是撑起最冷艳面容?我们最终没有白头偕老,我的软弱亦做不到相忘于江湖。吾爱,听人转告我刚走时,人走茶凉,你为了寻我已近失魂。你百般求不得我,现在遇上她给你世俗幸福,正是那句词,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想模仿小说里那些决绝的戏码,在你结婚那天破费买一束玫瑰或者百合,然后呆看它如何枯死。可这是现实,没有平行蒙太奇镜头可以展现你我悲喜对照。我做不到,我要看你,又在火车上就哭,败的一塌糊涂。一路颠簸,让我眼泪成了一条中国地图上的新纵横。那个女人什么模样?我其实不在乎她多漂亮,我只怕她让你一夜上道,觉悟那时候我无所不用其极蒙蔽了你,阴阳合合,你的臂膀本应只给真女人,我不过大自然的错误。吾爱,我心破碎。
春分日,城市刮风下雨,我在雷声里重回故里,几年过去,回首惊如昨。我好像变老了许多,只是我离你越近,就越开始害怕,要重新见到你了,决定不过是要远远看一眼,胸腔里激荡感情,却和当日我爱你时无异,我的生命持续递减,爱却保持恒定。
我到得那饭店,空气里像酝酿着秘密,冷冷清清,正如我心境。翻友人短信,可正是这里无疑。陡然窗外有烟火在雨中炸开,倏然怒放又熄灭。昔日老友们哄声大作,好庸俗的浪漫。可为什么双方的家长缺席,你为什么会一个人朝我走来?
我逃你那些年,你不在,哪里都是苦境。可岁月老去,爱恨亦泯然,我心一汪止水,再无新泪泛起好痛的涟漪。你却不惜自毁痴情捏成天大谎言,惊破我金身佛心。我不远万里,风尘仆仆而来,换来被你拥进怀里,你揭蛊说,老子终于把你骗过来了,你怎么不想想,中国根本不许同性结婚呀。你从怀里掏出小盒,我已猜出内有何物。
我咒你,恼你,恨你是个什么东西,配这样呼我来去。我要报复你。
于是我伸手夺来,拿出那对戒,单膝下跪,抢你所有风头和台词。
吾爱,是否愿意嫁给我?
3
让·居里希批评过,需要戏剧化的巧合才构建起来的故事是一种脆弱故事。我看得心有戚戚,多像我们两个,荒唐的概率,剧本般的发展,起承转接,少一步我们的爱情便不复存在。可我又觉得,我不该骇然。无论是,我和你是在初中课桌上,对着教室对角线挤眉弄眼,还是现在我们在定居异国,无数日落后,我们的眼角也垂了下去。这些都是人生,也都会过去,当我们老的快死的时候,我们身子佝偻着矮下去,死亡却在上涨,那时候,我们便到了美好的爱情故事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