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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2.

      六班的教室里有一副毛笔,上面写着:宁静致远。

      楷书大字,每次人少时,我都要停下往里看看,在篇尾的署名处停得更长,那是几个极小的字,不戴上眼镜认真看便看不清楚,是“许川于壬午年三月即望”。

      每次看见,我的心没有快速的跳动,而是一种极其平和然而敬畏的速度跳动,像旧式电话机被慢慢拨动,转过叮铃的轮盘。

      那时我并不清楚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后来我才渐渐明白,它是我感情的折射,一见钟情后的沉默。一见钟情,这很俗套,但也不可思议。人在做到一件事之前都会对自己产生怀疑。就像我在第一次吃榴莲之前,我都认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吃得下去。而在遇见那个让你一见钟情的人之前,我们也不会相信,原来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的相遇。

      我那时候还不太明白,但我知道他对我来说是特殊的。这样的特殊不是父母对我那种无条件的爱,与生俱来,毫无根据。也非朋友之间的信任关怀。我觉得也许下一秒他就会从我心里消失,又也许我们下一秒就会产生注定的交际。

      初中的那两年,我不会特别去找许川的身影,却总是借着其它的东西,想从中窥到他的影子。一次看作品时,他的位置正好换到墙下,我借着看字的顺便看他。他正在做作业,专注的拿着笔,我看得很仔细,那是正确的拿笔方法,而他的背并不挺直,白衬衫绷在背上,是个极寡言沉默的背影。

      我鬼迷心窍站在那,好像是痴心地望着。我以为我目光如炬,极其热烈而眷恋,渴求又不得,像孟姜女望长城,我望的是一脉青山如水。

      我没和任何人说过,这样的事本身就无法和任何人说。但奇怪的是,我丝毫不感觉这有什么奇怪,即使那时候“同性恋”这个词在我们这个三线城市,有如洪水猛兽的威慑力,离我们似乎十分遥远,偶尔提起,也是骂人诅咒——“你这个死同性恋”。可它看上去是个陌生的词语,意思却人人知晓。

      同性,两个男人,或者两个女人,违背天理,颠倒阴阳地搞在一起,他们生不出孩子,另家族蒙羞,另长辈蒙耻,断灭烟火,所以要受祖辈苛责,世人讽刺。

      我当时并没有这样的意识,我的喜欢非常单纯,如果他站在我面前,鞋带散了,我会蹲下去帮他绑好,他不需要感谢我,甚至不要问我的名字,我是心甘情愿的。

      初三那年运动会,我看到了隔壁班的填报单,在1000米的参赛人里有他的名字,于是我自告奋勇,填报了无人参加的这一项目。那年的运动会,我唯一的记忆是暗红的跑道上那个默默奔跑的瘦削身体,我和他大概相隔了两个人,我的眼睛却穿越了那两个身体,直达他的腰背,我攒足了三年的力气只在这一刻爆发,我向前冲,双腿越来越沉重,却又像飞在云上,不由自主。

      等冲过终点,我一下扑到在地上,好一会都爬不起来,喉咙冒着腥味,喘着气像开了口的破风箱,周围的人喧哗嘈杂,似乎准备把我抬到休息区,我却在迷蒙中抬起头,我看见他,接过别人递的毛巾,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不知是不是大运动的刺激,我终于抓住了初三的尾巴开始长高,那一年我窜到了五厘米,一下到了一米七,用我妈的话就是坐了火箭。中考的最后一个长假,我从隔壁班的朋友那里听说了许川不会直升学校的高中部的消息,并知道他要报考市里最好的一所高中,那是一所公立,并且也是国重,每年收分都高的吓人。我从来没想过要进入那里读书,而且我的成绩也不会支撑,虽说初三一年我稍有收心,有了些努力,成绩变化却实在太小。

      但不知从哪里借来神勇,我填志愿时填报了那所中学,回家后被我妈一顿臭揍,她知道我成绩奇差,本来就只想帮我打通打通关系,让我勉强进入高中部,却不知道我如此不听话。而我却认为我没错。

      这就像青春小说里常写的,少年人总有不可只会的顽固与勇敢。

      临近中考的两个月,我想被灌入名为好好学习的迷魂汤,整日除了吃喝拉撒,一心一意就只想着学习,也许我真是天赋异禀,我在两个月内把初中的知识都几乎过了边,硬生生做完了三本练习册。

      那年的题出乎意料的简单而基础,单凭我浅陋学习也几乎圆满完成。而那年的六月出人意料也在意料之中,显然,半道出家不会功德圆满,我没有考上。但也只差了3分。我爸妈已甚是欣慰,用钱填满我的三分,成功把我送进了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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