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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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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的大婚就到了。
比预料中的要快一些。好像在刻意地躲着什么人。
五月初八。
不恒其德。或承其羞。贞吝。
我身着一身大红冕服,站在太和殿前。看着那座红轿步步逼近。
我突然有点难过。
这座无情的方格子里,又多了一个身不由己的人。
而且,没有人会护着你。
他会要你死。
我也会要你死。
所谓,介二刚之中,进退无所容。
我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她就那么安静的坐在床边。
等我。
可我不晓得她知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
我怕她也爱做梦。
看我在那里站了许久。
小满以为是我的懒病又犯了。
于是他开始拽我的袖子。
我扭过头看向他。
小满的神色在明明暗暗地烛火下显得有些迷离。
我有些看不真切。
不过我知道小满是向着我的。
即便他显得很是向着栾子辰。
我又想起栾子辰了。
然后我不知怎么的,就觉得那个坐在床边的是栾子辰。
然后我就乐了。
嘿,你也有在下头的一天。
然后我就挺开心地去掀盖头了。
然后就看到了一张满是笑靥的脸。
然后我的心一下子就沉了。
又是一个爱做梦的。
因为只有一个人在做梦的时候,才会笑得那么甜。
我有点难过。
但该做的,我还要做。
今天晚上,我是个合格的丈夫。合格的君王。
三更天,霜华满地,月亮半满。
我似是听见了一骑绝尘自北门而入,马蹄达达,惊起落红无数。
我从那芙蓉帐里探出身来。
等着那人破门而入。
可时间滴滴答答流转不息。
那人却迟迟没有进来。
等到我的眼睛又累了,我便又沉沉地睡着了。
大抵是我乱想了。
然后我便在梦里看见那人一身银色铠甲伫立门前,寒光凛冽,映得万千星辰暗淡。
然后我突然觉得,我这楼亭红色千千万,皆是惨白一片。
而那人一身寒光却泛着热气。
像火一样,要将我烧个干干净净。
第二日,我携着我的皇后去太庙祭祖。
我二人踏着那白玉石阶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像没有尽头似的。
然后我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要是有人能抬着轿子将我送上去,那就好了。
自然,这是不可能的。
最后我颇是气馁地往上头望了望,然后就看见栾子辰站在石阶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顿时心里一滞。
因为他的眉眼里满是憔悴。
那么明显。
让我想忽略亦是不能。
不过我还是可以假装我专心走路的。
我伸出手,抓住刘芸的手。
她似是受宠若惊。笑着的眉眼越发美艳了。
她大抵以为人生至幸不过如此。
前路满满,执手同行。
但我心里只是想演一出戏。
一出我爱着她的假戏。
最后我二人如何下跪,如何行礼,如何昭告天下,如何恩恩爱爱。
我都已经记不清了。
因为我的脑袋里,满是一双眼睛。
里面满满的,皆是憔悴。
我不敢看他。
我怕他看出我的假装。
然后我,功亏一篑。
可他却没有能够放过我。
我们之间一直是这样。
我逃他追,我躲他逼。像小时候的捉迷藏,玩不厌似得。
他将我迫在我寝宫的一处墙角。
一手撑在墙上。
我便进退不得。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笑意,我却听得发寒,
“这么习惯于我的身子,还能满足皇后娘娘吗?”
我不想回答他。
昨天已经证明了我可以。
我颇是沾沾自喜的想到,嘿,事实胜于雄辩。
可是他却不满足于我的沉默,他用另一只手掐住我的下颌,逼我与他直视。
然后我就又看见了那双满是憔悴的眸子。
我有点难过。
他的声音带着些须颤音,
“你还要装糊涂装到什么时候!你以为一直这么逃下去就可以了吗?夏欢,我告诉你,你若一直逃,我便一直追!”
他捏着我的下颌。我没办法说话。
不过即便我能说话,我大概也不会说话的。
他说的对。
我便是能躲就躲的人。
躲到我的梦里。
即告平安。
可他却不是能让我躲的人,
“夏欢,你究竟在怕什么!若你怕这天下悠悠众口,我便十万铁骑踏平山河,替你堵了他们的嘴!若你怕我负你,我便再次立誓,此生此世,生生世世,非你不爱!若你怕大夏无后,愧对祖宗,好,我便允你立后,留个孩子!若你忌惮我栾家权势,我便答应你,自我之后,栾家再无后人!夏欢,你告诉我,你究竟怕什么!”
他眼眶发红,神色苦楚。我却仍不能回答他。
对,你说的那些我都怕。
可我更怕午夜梦回,我母妃来问我缘由,问我为什么要爱上一个杀人凶手!
更怕一夜醒来,你杀死母妃的因由,便就成了你用以要挟我的把戏!
这个故事的开头和结尾早就注定。
我夏欢改不得。
你栾子辰更是改不得!
可我不能说。
一切都还没有到了该摊牌的时候。
我只能扬起脖子,凑到那人嘴角,印上一吻。
想必他一定以为我又是再躲。
我每次说不过他的时候,我就会亲他。
他都习惯了。
可这一次,我不是再躲。
我是在攻城略地。
“莫要难为刘芸。”
他似是不信,不信这句话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
“冷心如你,也会为一个不相识的人求情?你主动亲我,居然是为了那个女人求情!”
我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再强调了一次,
“莫要难为刘芸。”
我知道,这是激怒他最好的方式。
然后如我所料。
他仰天大笑,笑的疯狂。
我看着他。又有一点难过。
“好啊夏欢,不过一夜,你就开始向着她了!那我呢!我们相识十余年,你何时向过我!莫不成我栾子辰要不得你夏欢的喜欢哪怕半分!”
“夏欢,你何至忍心如斯!”
后来他说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总归就是我说狠心罢了。
我的确心狠。
栾子辰是个心气高的人。
自然不会对一个什么弱质女流下手。
除非那个女子爱我,而我又恰巧爱着她。
而我想让刘芸死。
更想让栾子辰想让刘芸死。
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