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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尉遲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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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呦呦呦,咱們尉遲大人認罪了嗎,好個護短護麾下。」看著狄仁傑喊住那想朝自己揮刀弄槍的人,那誇張令人反嘔的嘴臉讓尉遲真金咬緊了牙根,尉遲真金就是個易怒沉不住氣的貨色。
「邵大人,顧好自家門前雪,含血噴人,依狄某來看,大唐天牢就需要您這樣的漢草填滿,敢搶百姓錢就是跟天后過不去。」唇槍舌戰狄仁傑自然不忘羞辱人,焦躁的口氣顯示他的不安與憤怒,他完全不知情尉遲一門到底是惹了甚麼大禍。
「現在換狄大人想英雄救美啦,喔不,是英雄救狗熊。」
「死胖子你嘴巴放乾淨點───狗熊,在說你自己嗎───」讓狄仁傑給暗示別亂吭聲的沙陀忠終於忍不住的對邵青咆嘯,說甚麼都好,他最不想聽到人拿著別人的感情作文章,這明示暗示他也聽得出來不說狄仁傑表忠,根本暗指好友們的私情。
「沙陀!」
「帶走。」單手一揮,要緝壓著掌管大唐律法的最高法曹官員,狄仁傑心慌的趕緊走上前再三勸阻,堂堂三品官員大理寺卿被押進宮裡這是甚麼誅族之罪,尉遲從官多年,最忠心不過,怎麼可能讓天后起二心。
「大人,下官才剛進邵大人府邸,禁軍就隨後而來,莫非大人您是大理寺肚子裡的蛔蟲,來掩護邵大人脫罪?難道邵大人心懷鬼胎自知自己將受大理寺緝拿,而早早讓您前來相救?」
「你敢誣陷本將。」領頭被狄仁傑咄咄逼人的追問氣的吼了出來,就看那狄仁傑義正辭嚴的說著,眼睛火紅直瞪著自己彷彿看穿了他與邵青的長謀大計,完全不減威嚇的衝著自己說個不停。
「大人,您可知道這是重罪,大唐律法容你……」
「押回去。」完全不想再聽狄仁傑滿嘴的反試探又一針見血的說詞,大吼著身後已將尉遲真金拆下武器擒押著的禁軍,才剛要動身就看狄仁傑又再次阻擋在前,只有尉遲真金看的出來他的伴侶臉上再也藏不住心慌。
「錢大人───」
「狄───讓開。」看著沙陀忠幾乎跟著狄仁傑要一起阻擋禁軍的扣押,一個被人牆箝制,一個擋住去路,他喊住那一心不想讓自己受辱的心上人,那維護他高傲自尊的愛人將會因此而連累。
對上眼的瞬間,他看到那錯愕的不解、莫名的憤怒有一半還是衝著自己的眼神,讓開了道,大理寺卿被押了出去,狄仁傑撇開了臉雙手忍不住的握緊了手中的亢龍鐧,心中開始盤算起了下策。
「愛莫能助啊,神探,尉遲一門你根本是有所不知。」幸災樂禍的得意洋洋,他深知前朝的名門望族,輿論栽贓輕而易舉,更何況無風不起浪,尉遲真金可不是聖人毫無樹敵。
但他沒想到因為他這番話激起了狄仁傑的好勝心。
這跟破案無關。
這跟名譽無關。
這只是讓他認清了他這輩子從官從法卻仍然違背了自己的宿願。
我絕對不會讓它再發生!
即使是自己,也不能危及他生命中重要的人。
「造謠生非伺機而行,你看我怎麼向天后辦你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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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他們收購大量的棉籽,這跟赤焰金龜有甚麼關係?」身為前身太醫,他實在是想不透這兩個劇毒不相容也無法輕易提煉,為什麼大定會非要找尋赤焰金龜不可,棉籽倒是到處都有就是了。
「棉籽?」錯愕的笑出聲來,具有生殖毒性的棉花籽在夠有名氣的藥房裡都找尋的到,但這只有對男人才真正起的了作用的東西,對女人的影響甚至晚年才會看得出,狄仁傑對於大定會的謀略方針遲疑了一下。
「難道要從李氏宗族開始下手?」
「那還得像當初級品雀舌那本事能進貢所有皇親貴族,光祿寺怎麼可能不懂棉籽,掌管酒醴饈膳之事連進皇上嘴裡都不可能。」拿了鏡子、剃刀、一盆水,邊走邊思考著汪驢查回來的訊息,往返的來回走著他坐在勉強撐著起鏡子的地方開始剃鬍子。
「棉籽的毒性能造成人體紅腫出血,別說影響生育了,食欲不振、精神失常就常人來說根本不可能查覺這東西沒事。」看著眼前的好友傷好了就準備開始重修臉容,他不知該鼓勵還是得阻止他,他雖然說過要他出去看看,但他這下出去可不是看看而已。
「棉籽他們是買甚麼樣子的?」看著鏡中的自己,簡直像個瘋頭子乞丐,整張臉充滿了鬍子,頭髮雖然整理得頗好的,但完全放任它長長簡直就像個娘兒們,要是他在焚字庫那模樣見到尉遲,看他八成認不出來。
「甚麼樣子?當然不是粉末啊。」
「不是粉末?尚未提煉的棉籽?」莫非他們在嘗試將這兩種劇毒相容?不,中原中了解劇毒又能調配各種藥性的人,根本少數寥幾,藥學部又有幾人能行?努力的把下巴的鬍子給割了下來,他覺得他需要兩條線來刮面比較快。
「作用性很多,外觀甚至不易讓人辨認,不懂的人連親人都可以拿來試試。」
「嘖。」失手割破了自己的下巴,一道血痕滴了下來,他知道自己的思緒又開始激昂了起來,他怎沒想過棉籽用來控制別人是個絕佳的詐術,隨手拿了一塊布壓住傷口,他臉色凝重的看向汪驢。「棉籽的毒性你少說了。」
「少說了?狄你的下巴沒事吧?等等你這樣就要出去?」
「體重會下降啊───」
尉遲,你到底這十年是怎麼過的。
樣子雖不是有隱毒者的神態,那臉上的妝是想掩飾外貌而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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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怎麼了。」看著這又莫名闖進他安身的客棧裡的人,站在店裡最著名的庭院美景中,對稱的柱燈卻襯著雪季各樣花開的花朵,小橋流水更洗淨了他一身紊亂,藍色的眼眸冷酷的看著這跟他相隨快十年的孩子。
「你真是一點也沒變耶,尉遲。」
隨即朝自己問候的是三隻冷箭,千鈞一髮的躲過赤髮人所丟的暗器,他實在也想不透這嬌小的男人年紀也有一把了,怎麼武功都沒甚麼退步?那依然在自己記憶中的膚色、瞳色、髮色,就連臉上的妝也依然沒變。
「再亂喊我就割了你的舌頭。」看著這小自己有三十歲的男人,從年輕氣盛看似溫如儒雅到現在完全是鋒芒掩藏卻讓人不寒而慄的霸氣,要是他早已成婚他的孩子應該也有這麼大了。
「明明就有個尉遲融,右一府將軍,煬帝時期還曾抵禦過李氏。」
「我說了是胡融,要我說幾遍。」冷眼的看著這不知何時已經長得比自己高大許多的孩子走到身邊,這前幾天被自己氣的奪門而出的楊堅,依然不會擺出低姿態來承認他有錯。
「胡敬德和尉遲融、尉遲恭不就同一個人嗎。」
「在整個洛陽城姓尉遲的不過就是那幾戶人,給我閉上你的嘴。」看著那精緻的臉蛋朝自己彎身看了過來,撇開臉又是踏步走著那熟悉的步道,他其實也根本不想知道楊堅到底來這裡做甚麼。
「你服藥了嗎。」
「嘖。」手腕被握住的瞬間讓他反感的就是要抽回手,使力一扯又是僵在空中,那幽美的黑眉皺深了就是抬眼瞪著那從容不減的美麗臉蛋,蠻勁還不小呢。「不要碰我。」
「看來跟岳兒相比你還真的比較疼我啊,融。」想起賀若胸口挨的那一拳到現在都還讓他呼吸不順呢,他看著那幾乎咬牙切齒的跟自己爭的手開始打顫的人,他反手看著那人纖細的內腕,青筋浮起的顏色仍如他所料。
跨步想扳倒身前人卻讓他側身轉了一步,立刻毫不客氣的猛踹那纖細的膝窩就是順勢的抽回手,用猿臂撞開身前的胸膛就是回身退了一步,摸著自己的手腕,尉遲真金的眼神凌厲的嚇人。
「用不著你摧,如果是為了這種事就給我滾。」
「還燙嗎。」被踢的跪在地上的人站起了身,他看著那依然有能力使他生命受到威脅的人憤怒的看著自己,這人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易怒,翩翩雪花又落了下來,即使那美麗的野獸是如此駭人,此刻雪的白、髮的紅、瞳的藍讓他覺得景色如此誘人。
「你可以滾了。」警戒,不如說忿恨,長達十年的糾結情緒,總是在有人想越雷池一步時逼得他憤怒難平,不管是怨恨、悔恨、仇恨還是不平,他的脾氣也沒有比以前更收斂,只是再也沒有人能進到他心裡罷了。
「遇到狄仁傑之後,連手腕都不讓我看了?」收起了那揶揄的口氣,他冷眼的看著這與自己相處十年令他愛慕已久的尉遲真金,也許這十年來他看的憤怒神情比笑容來得多,但那內心深處原本平靜的湖水,卻漸漸起了漣洟,令他感到莫名的陌生。
「你再繼續杵在這,連我都沒地方可以藏了。」楊堅向來外貌醒目,俊秀挺拔、氣宇軒昂常引來不少側目,仍然帶著猙獰下逐客令,雪迎來的寒氣讓他覺得身體舒坦了些,不再因為身體深處的灼熱感而更加焦躁。
「我表明心意時你也不曾這樣,你和他有過感情嗎───」
「如果你不是要來跟我談正事,就離開。」看著那冷冷的語氣說著就要大聲起來,尉遲真金跟著忍不住的大聲吼了出來,手還指著小徑遠處的小門,這裡雖然不會有人,但外頭的人可是眼睜睜的看著他走進這裡。
「狄仁傑已經不在鬼市裡了───他是來找你了是嗎───」
甚麼。
「岳兒去查結果甚麼都沒有───一個鬼影都沒有───你和他有過一段是嗎───是嗎───」
「閉嘴──────」幾乎失控的大叫出聲,瞪大的雙眼與驚恐的神情隨著撇開的臉陷入思緒裡,眼前的人讓他覺得煩躁,甚至讓他想要一走了之,但離開鬼市的那個人更讓他感到焦躁,而且不安。
你離開鬼市,是能去哪。
你離開黑夜,是能去哪。
你躲在地底,不就是為了躲避日照的嗎。
唔,他實在是。
「尉遲,跟我回去。」看著那原本驚慌的無法反應的人開始深陷紊亂的推想裡,他苦笑了一聲上前抓住那嬌小的雙肩,他知道神探還沒有找過來這裡,但他卻知道尉遲真金心裡藏著的那個人,原來是狄仁傑。
那個當初害他入獄、毀了大理寺的男人。
「走開───」晚了一步讓眼前人抓住自己柔聲的勸著,動手揮開,掙扎了一陣子才掙脫的要繼續往前走往樹林中棲身的小屋,才走沒幾步驚覺身後的壓迫感要回身抬起腳來卻已被人緊抱在懷裡。
「跟我走,為什麼總是不肯讓我靠近,難道我在你身邊的日子有比他還少嗎。」
「放開我那羅延───」身後的胸膛是如此單薄,讓他足以全身起雞皮疙瘩的緊抱讓他奮力的掙脫,他一瞬間的錯愕,是因為這孩子不曾這樣對待自己過,不管是因為同性、還是因為年紀,他都不可能接受這個人。
「你躲在這就以為他不會找過來嗎,你要是不回來與密爾沁聯繫,更別說真找到赤焰金龜還要再拖多長時間。」看著懷中人因為自己所說而停下了動作,他更是收緊了雙臂,將臉埋在那纖細的肩骨上,終於有機會細聞那人身上的味道,而不再是衣服殘留的香氣。「大定會需要你啊,融,我也需要你。」
「給我三天時間。」抓開那以為自己不再掙扎而放輕力道的雙手,他迅速的回過身距離早已退了兩步,臉上的神情無比的鎮靜與冷峻,彷彿剛剛大吼大叫差點失控的人不是他。「赤焰金龜我會自己去查,三天後我會帶密爾沁回去見你。」
他現在最要緊的是,協助大定會。
為了報仇。
為了那個不惜剷除自己也器重狄仁傑的妖后。
他一定得毀了李氏宗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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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外動武、在內動刑,一直是尉遲真金的處事方式,沒有下人使喚他可以深入敵境,卻厭惡在荒郊野外密會談事,眼觀四方耳聽八方根本讓他全身警戒只想操槍弄武,他不喜歡殺人滅口,他寧願嚴刑拷打也要人逼供。
自從他探聽到了赤焰金龜的下落後,便已發了消息要在五天後會見藥師,線人所報此人曾在工部待過一陣子,更是曾服刑於通天浮屠,想必是知道赤焰金龜的下落才敢如此篤定。
小徑等待,引人進他棲身的小屋,即使在樹林深處的私刑伺候也不會有人發現,一貫的輕裝,大衣下仍是只有單薄的長袍,明亮的柱燈讓他雙手環胸看著冰下的魚悠悠的游著,花兒也開始謝了,冰上徑上勁是飄落的花瓣。
平心靜氣冷靜的思緒讓他游刃有餘的閒情欣賞著他選擇於在此棲息的美景,掌櫃的是他的舊識,寧靜不受打擾的空間,一直是他不回安身處的另其藏身地,與楊堅回到中原,也有八年了。
熟悉的街道、記憶中的街景,埋沒在人群之中,他沒有踏皇城一步,更沒有回家一趟過,即使曾暗中追蹤焚屍案的脈絡,他也不曾親自插手,但是失敗卻讓他們失去了很多子弟兵,也許他真該自己查清楚。
「看來,我沒甚麼變啊,尉遲,你居然依然查覺不到我的靠近。」
熟悉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自己耳邊,愣了一下慢了半拍才嚇的回過身,退了好幾步他錯愕的說不出話來,那讓他再揮之不過的五官是令他陌生的模樣,他看著那笑得別有居心的與會者,開始全身忍不住的冷顫。
「怎麼,難道你認不出我的樣子,還是沒想過我會釣你出來。」
輕輕退了一步,手悄悄的握上腰上的長刀,卻看那人猖狂的笑出聲,像是在嘲笑他一番的令他感到陌生,心底深處的緊張與不安頓時之間都被那生疏的口氣與神情搓中了要害,身前的敵人讓他不自覺得全身豎起寒毛。
「噗,不請我進去了嗎,想打昏我逃走?」
他無法確定這人的武功到何等地步,在他記憶當中這人沒有武器確實功力少了一截,如今手無寸鐵前來赴約,是究竟存何居心,還是他有把握赤手空拳就打贏的了他?
「站在你眼前了,還不肯說話嗎,還是你以為看到鬼了?」
依然決定握住刀柄往身前人一砍,閃避的身影是如此的流暢,被閃過了好幾刀,讓他咬牙的握住另一把刀柄雙手開攻,沒想到身前人只守不攻,當著自己的面羞辱了他的自尊,依然從容的閃過他的攻擊。
「你以為你的招式我都忘了嗎,出刀來試試啊。」
經不起挑釁的尉遲真金終於忍不住的反握刀柄往前一蹬,卻看那人停止後退的巧妙閃過角度用手指壓住刀背與自己對峙,更伸手擋住了另一隻手臂,咫尺之距他依然看著那人一臉得意的訕笑著,少了鬍子那乾淨堅毅的下巴仰著彷彿在嘲諷他退步。
「另一隻手還是刀背呢真金,你以為,這樣就能撂倒我?」
「唔,唔。」被手肘由下往上的撞上下巴,痛的他退了幾步,雙手還在對峙之餘鬆了力道,想將被擋開的雙手守回中線卻被逼近的身前人批了脖子一刀昏了過去。
抱住那差點跌在地上的心上人,雙刀掉落的聲響讓他確認尉遲真金真被自己打暈了過去,近距離的看著這讓他在夢中相擁千萬遍的人,他有十年沒有抱過這個人了。
冷冽的神情將心裡的激動深藏在心底,拿起雙刀順手將懷中人橫抱了起來,他依然面無神色,抬頭看著那他已潛伏已久的樹林,小心翼翼的抱著尉遲真金走回小屋,狄仁傑的心沉如石般的寧靜,十年的歲月已過,他不會輕易的放過他。
依你現在的身形,即使身重金龜毒的我,你也對付不了。
在你心裡,你未曾想要傷過我。
又豈是你意料之外的局面。
你心裡又何從準備要與我為敵。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