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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青萝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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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白的光斜斜的洒下,洒在疏疏落落的碧色花儿上。
青碧的花藤,青碧的花瓣,长长的垂落着,仿佛含着一脉水光,在这初春寒意中瑟瑟的摇曳。
柔美的手,轻轻抚着同样柔美的花瓣。
纾若看着手中的花,叹了一口气。
仰起脸,微微眯起眼睛,她怀念的望着天空。
承弘十六年,东都。
神域兰水流域,东起阆丘,西至渭河,纵横一千三百余里。承天末年,诸侯混战,哀鸿遍野,民不聊生。桐光帝出身寒微,起于草莽,却最终凭借强大的武力统一了四分五裂,杀戮不断的神域,开创广陵王朝。东君先祖自少年时代起,就追随于桐光帝左右,其忠勇睿智,无人能敌。天下大定后,受封于此,世代承东君王位,恩宠风光无限。广陵王朝覆灭后,东府却依然据守着兰水流域,数百年的经营,使东府的势力根深蒂固,新王朝也无可奈何。
然而,这一代的天帝帝尊登基后,以铁血手段控制诸王侯,稍有不满,立刻出兵讨伐。短短四十余年,被灭的竟达二十七族。此时的东君性情柔弱,诗词歌赋才华非凡,却缺乏一方王侯的魄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帝尊一点点侵蚀东域领土。整日长吁短叹,愁眉深锁。
“恭喜殿下,是个漂亮的小公主呢。”稳婆讨好的贺道。
“是吗,好,很好。”长袍广袖的男子应答的有些漫不经心。
抱起裹在襁褓里的婴儿,东君眼中的忧虑并未有少许减退。
天帝的野心如重重乌云,时时窥视着东域的天空。东君虽和诸王一样,早已臣服于天帝脚下,却依然时时战栗。
他明白,那个权势滔天的男人,绝不满足于自己的臣服,他要将整个东域完全并入天朝疆土。
婴儿的眼睛纯净如白水银中的黑色卵石。
清亮的没有一丝阴翳。
东君爱怜的摸摸女儿粉嘟嘟的面颊,轻轻叹息着。
“唉,出生在这种地方的女孩,终究只能成为笼中的金丝雀啊。”
是的,她是东君唯一的女儿,纾若。
出生的那一天,青萝绽放。
满城花雪。
青白色的花在东域湿润的空气中炽烈的摇曳着,恍如神迹。
“青萝花都为她开了,小公主将来一定是传说中倾国倾城的美人。”
类似的私语在宫中流传,流入城中,流向东域大地,一直流到天朝的最深处……
纾若的嘴角浮出一丝哀伤的笑容。
她是很美,可她并没有倾国抑或倾城,她的一生也并非传说。
她不过是这个乱世无数轰轰烈烈的传说中,一抹泛着微光的背景。
就如自己的手,近乎透明的苍白,青瓷一般温润光洁。
逆着淡白的天光,指间仿佛泻下冷冷的泉。
这种美丽,太易流逝,经不起时间的敲打,脆弱如一缕呼吸。但也许正是这种脆弱,才使得这美丽高贵不凡。
可是,以前不是这样的呢。
以前的她,手也是美丽的,却是如四月初生的淡雪笏一般。她曾随父王去外苑,惊讶于铺天盖地的明艳花海,还是少女的她开心的笑着,采花的手,上下翻飞如阳光下的蝴蝶。
那一年……
纾若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
东都内突然忙碌起来。
阿修罗王朝日前派遣使者,出使天朝,也表达了对东域的善意。
百年前,洛水君毒死阿修罗王爱将,东域也被牵扯进去。阿修罗王朝从此便与东域断绝了往来。阿修罗王朝身为三大势力之一,实力稳稳凌驾于内部矛盾重重的神域之上,东域若能借此机会与阿修罗王朝修好,对于天帝不断膨胀的野心也是一种牵制。
街头巷尾议论的却是此次来访的使者。
“听说阿修罗王朝的男子都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呢。”
“不知道这次的使者怎么样?”
“听说很年轻,还是阿修罗王的养子,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公主,你听说了吗?阿修罗王朝派来的使者长得很英俊呢。”侍女萍衣一边细细梳理着纾若的秀发,一边偷笑着。
“是吗?那又怎么样?”纾若淡淡的回道。
“公主不想见见吗?阿修罗族耶,平常很难见到的。”萍衣夸张的叹了一口气。“一直听别人说阿修罗王朝怎么怎么厉害,什么战之一族啊,黄金后裔啊……”
“萍衣!”纾若的声音冷了下来,截断了心腹侍女的话。
“……公主,对不起。”萍衣吐了吐舌头。
墨缎一般美丽的长发被优雅的绾起,萍衣替纾若束上玉色绢带,退后一步,痴痴的看了一会儿。
“看什么呢?”纾若脸一红,佯怒的斥道。
“公主,你真好看。”萍衣很认真的说,“我要是有公主一半美就好了,三成也行。”
纾若听了面上没什么,心中却是一阵暗喜。
年轻的女孩子,哪一个不喜欢别人称赞自己美丽?
“我怎么也想象不出,世上怎么会有比公主还美的……。”萍衣喃喃道,突然自知失言,连忙捂住嘴。
“你说什么?”纾若原本心不在焉,听见这话,半晌才反映过来什么叫“怎么会有比自己还美……”。她放下手中把玩的宫扇,诧异的看着萍衣。
“公主恕罪,是奴婢多嘴了。”萍衣脸色有些苍白。
“没关系,我又没怪罪你,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清楚点。”
“是。”萍衣怯怯的叩了个头,吞吞吐吐道,“我也是无意间听见苑外的几个婆婆闲聊,说公主您是天朝最美的女孩,可阿修罗王的女儿也很美,还有人说,还有人说……”
“说什么?”纾若微微蹩起眉。
萍衣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她是三大上域最美的女孩。也不知是真是假。”说罢,她看了看纾若的脸色,又急忙补充道,“那些婆婆也不知从哪里听到些不着边的话,到处搬弄。奴婢不好,跟着乱说,公主却是不必放在心上。”
三大上域最美的女孩?纾若心中微微一震。
那岂非比自己还美丽。
纾若并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容不得别人比自己高。只是有点惊讶罢了。
毕竟她的容貌是她最值得骄傲的地方。听惯了别人的称赞,此刻竟有些好奇,想要亲眼看看那阿修罗公主长得什么样,心里也隐隐有些不服气。
愣了半晌,才觉的自己的心态太过可笑,连忙掩饰道。
“那也没什么。你不是说阿修罗王朝的男子都很英俊吗?那阿修罗王有个美丽的女儿也不奇怪。”
萍衣连忙点头,随即岔开话,说起了昨天的晚宴。
五天后。
“若儿,怎么会突然身体不适,要不要传太医?”东君温和的看着美丽的女儿。
“禀父王,若儿无事,只是有些头痛,许是昨天没有休息好。让父王费心了。”纾若垂目,柔顺的长发滑落,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东君满意的笑笑,虽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却胜过千万。容貌自是不必说,难得的是温雅娴淑,纯孝柔和,德容言工无一不是出类拔萃,宛若清水中的初绽的白莲,没有一丝俗世烟火气。
“真是可惜,今日阿修罗王朝的使者已经到了,本想让你也去见见,谁想……唉。”爱怜的看了一眼女儿,东君叹了口气,又道,“这个使者却是难得一见的好男儿,文武兼备,谈吐不凡,他日必成大业。”
纾若只是含着笑,并不答话。
等东君的身影出了视线,纾若舒出一口气。萍衣连忙扶她坐下。
今日身体不适不过是个借口,其实她只是不想去见什么使者。
听说萍衣说,这次的使者枫澈寒是当年被洛水君毒杀的阿修罗将军之子,阿修罗王收养了他,待之如子。年纪轻轻就受封于海郁寒水城,极得恩宠。
纾若的眼中浮出一丝阴翳。
身为东君的女儿,她一出生便已注定是这样的命运。
所有的美貌,所有的骄傲,最终也不过是政治联姻中的筹码。她的终身,谈不上幸福与托付,只有利益与交换。
父王不是不疼她。只是,他也有他的苦处。
纾若的眼中泛起迷蒙的水色,朦胧一如她的心思。
“公主,公主。”萍衣轻轻摇着她的手,担忧的望着她。
“啊,没关系了。萍衣。”她努力用往日那温和的语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