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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被出租车司机嫌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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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天气是最专一的,持续的高温炙烤着每一摩尔的空气,热浪肆无忌惮地袭来,让人无处逃遁。
刘媛面无表情地拖拉着自己的大行李箱在学校西门前的马路上走着,随手招了辆出租车。
“师傅,刘家村。”
出租车师傅是个三十岁的青年,就喜欢跟人搭茬说话,尤其是对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姑娘。此时不搭讪更待何时,便随口问道 “你这是要回家?”
“嗯,对。”刘媛没有什么心情,她依旧沉浸在离别的伤感中无法自拔,尤其是在悲伤的时候,还没有人陪在身旁。
“滨北大学的?”出租车就是有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管你心情如何,先聊着呗。
“嗯,毕业了。”
“挺好的,毕了业就找该工作了,会可以赚钱啦。哎,不过还是当学生好哇,无忧无虑的。”
刘媛打量了下司机,一个普通的30岁的青年,有着滨北人特有的黝黑,只不过多了点肥肉,说话也跟着油滑。她心里冷笑着,无忧无虑,你怎么不用天真烂漫,当我们是什么,幼儿园大班啊。
现在的她还不知道,即将面对的这个巨大无边的社会会告诉她,对于现实的世界,刘媛跟儿童的认识一样无知。
“是啊,该找工作啦。”想到工作她也是很发愁的,同学中考研的就坐等开学,考公务员的躺等上班,已签合同的已经在上面,只有她这个无业游民,不知所终。
“你多大了啊?”青年的问题越来越大胆,他只是觉得问到就赚到,问不到拉倒。如果所有的青年小伙在追姑娘的时候都跟他一个思想的话,那应该就不会存在剩男剩女的社会问题吧。
过了20岁以后,刘媛越来越害怕别人问自己的年龄,也越来越害怕自己记得。数字不代表什么,可是年龄对女生来说,代表着不能言说的伤痛。于是,不论谁问,她只报自己的自己生年:“嗯,我88年的。”至于多大,你自己去算好啦。
“哦,88年,属龙的,那都25啦。找对象没啊?”青年还真心算了一下,对于这个年龄的女生,男朋友是必问的话题,了解下敌方状况,为下一步做好准备。
“还没呢,不着急。” 刘媛心想,跟你透露那么细干嘛,跟你有关系嘛。她最讨厌这种嘴碎、鸡婆的男生啦。
“你还不着急啊,都25啦。家里跟你这么大的,孩子都满周岁啦。你可一点都不小了呢。”青年是想给刘媛造成一种时间的紧迫感,暗含的意思就是可以考虑下他,没想到适得其反,她不吃这一套。
刘媛心想,你一个开出租车的,瞎嘚瑟什么啊。还嫌弃我年龄大,我年龄大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我再没人要,也不会嫁给你。
“刚毕业嘛。”她面无表情地回着话,眼睛看向窗外。意思就是,我懒得理你,现在不想跟你继续谈话。
青年启动死皮赖脸的功力,开始碎碎念“上学的时候吧,你们不觉得,等毕业啦,就知道啦。现在啊,不只考大学激烈,那找对象也是很激烈的。你看,那电视上都说啦,30多岁嫁不出的多得是,你还不着急……”
终于到村口。刘媛麻利给钱,下车。一个开出租车的竟然嫌弃我的年龄,真够可笑的,刘媛气不打一处来。
刘家村是滨北市郊区的一个村子,市规划几年前就做好,那褪色的工程图还矗立在村头的公路上,只是迟迟未动工。□□每换一届,就是另外的工作计划。
刘媛到家的时候,家里没人,她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情景。心里想,老刘肯定又去找那几个老头下棋去了,老妈这个点还没下班。
她到灶屋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幸好还有点儿菜跟馒头,将就着吃吧。就在她茶余饭后,杨果很及时地打来了电话。
媛儿隐隐地听到那边在抽泣:“喂,果儿,怎么啦?”
“我到家了,家里没人,我觉得无与伦比的好孤单寂寞惆怅忧伤。”虽然杨果是很调侃的语气说着,但她的沮丧是真实的,满怀欣喜地回家,迎接自己的是冷冰冰的墙面和不会言语的家具,她是唯一的有生命的,伤感蔓延开来。
“我也是啊。”情绪是可以被带动、被影响、被传染的,刘媛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还有个人可以说说话,也不错啊。老天在给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也许有在桌子上给你留下一份礼物。
“媛儿,我觉得毕业一点儿都不好玩,你知道吗,我从进火车就开始哭,一直到出火车站。好多人,我们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你知道吗?”说着说着,杨果把自己带进了更深一层的悲伤中。
“你感伤什么啊?”媛儿她太懂闺蜜说的每一个字的感受,总不能两人抱头痛哭吧。在悲伤中,需要有个人先跳上岸,伸手拉下面的伙伴。
“真的,很多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啦。”杨果喃喃自语地重复哲理性的句子。
“不会啊,你想见谁,直接联系,然后坐车去不就行嘛。”
“嗯,你说的也是,那你什么时候来上海看我啊?”再汹涌的情绪,在跟好朋友的聊天中,也会慢慢归于平静。
“等我找到工作吧,就去看你。”万能的句式,等我什么的时候,我就怎么。
“那你什么时候找到啊”果儿不喜欢漫长的等待,难道没有个确切的时间吗?
“那还不好找。”虽然对前途一片渺茫,却自我安慰着未来一片光明。
“好吧。”
“上海天气怎么样啊?”
……
在跟杨果通完电话,媛儿也觉得莫名的伤感。是啊,中国这么大、人这么多,也许,毕业后,很多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吧。她有点不喜欢曾经引以为豪的祖国地大物博之类的,它这么大,大到我们会渐渐忘却彼此。
当寒暄着,等我有时间、等我工作安排好、等买上房子、等结婚了、等孩子上幼儿园,我就去看你哈。说的人不信,听的人也不信,可是却还这样说着,因为,我们只能这样。刘媛想,会不会当她头发花白,坐在院子的摇椅上,她会懊悔,当时应该直接就去看果儿的。有些事情,当时做了,也就做了,当时没做,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做了。不是我们不想,而是渐渐地就陷进了生活中,陷进了琐事中,陷进了不知名的季节中。
刘媛想着想着就倚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时的刘根立正在十字路口跟一群人下棋呢。说是一群人,其实只有两个人事真正在棋盘上的,其他的都是或倚着电线杆、或坐在几块砖头上、或叼着烟头的围观者。
“我放在这里,根立,你家闺女是不是今天回来啊?”老李头边琢磨着棋子的落处,边有一搭无一搭地问着。
“嗯嗯,是啊。”刘根立的注意力完全在棋盘上,他不能分心,老李是故意说媛媛的事,让他分心。他才不会上当呢,对于老棋手来说,太知道一子错满盘皆输的道理。
老王也跟着添乱“那你不回家去看看。”
“有什么可看的。”刘根立的潜台词:能别搭理我吗,爷忙着呢。
老宋头看着热闹,也搅和进来:“根立,你心可真大,闺女回来,还下棋。”
“我不回家等,她就不是我闺女啦,笑话。”
始作俑者老李幸灾乐祸道:“这可说不准啊。”
“去去去,下棋,下棋。”
太阳渐渐在天边呈现出最美的状态,铺天的晚霞照在人眼里也是五彩的颜色。十字路口的下棋人依旧在参悟着下一步,做好饭的母亲站在门口喊着孩子的乳名,耕作回来的青年扛着农具悠闲地走在路上,孩子们在场院里玩着游戏,青春的女孩摘朵紫色的花别在头发里……
刘家村渐渐步入了这片浩渺的星光天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