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谁知身是客》安泠泠

15、梦客

　　（十五）梦客
　　这夜，大概是自泠湘入住茉澜轩以来睡得最好的一夜。素秋和堇紫一直在她身旁守着，却不打扰她，让她睡得踏实而安心。她在梦里，模模糊糊地梦见是白天御花园的景象，那桃花和梨花开的真美啊，她和落鸢穿着一样的衣装，在树下嬉笑。
　　“美人，美人醒醒。”泠湘正做着美梦，就被堇紫叫了起来。
　　“怎么了，这天才亮了。”泠湘撩开青色的帐幔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今日似乎有雨吧。”
　　“皇后娘娘今儿一早差人传话，说请美人过去。美人早些梳妆打扮起来吧。听说皇后娘娘还请了淑妃娘娘和南昭容。”堇紫扶着泠湘下了床，帮泠湘打开衣柜，“美人要穿哪一件，自己拿主意吧。”
　　“穿那件桃红色的，颜色多打眼儿啊。美人穿着一定好看极了。”素秋突然跑了过来，争着帮泠湘挑选衣服。
　　“这件，这件湖水蓝色的就好，配同色的飘带吧。”泠湘站在衣柜前歪着头，挑选着。
　　“美人，你为什么不选那件桃红色的啊，多漂亮啊。”素秋一边拿着梳子帮泠湘打理头发，一边嘟着嘴，显得不高兴极了。
　　“堇紫，你解释给她听吧。”泠湘打开首饰匣子，随意地拨弄着。
　　“今日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都在，那粉色的衣裳固然好看，可是让皇后娘娘觉得，美人不守本分，刚被册封，就开始穿红着绿。要让美人穿的不起眼些，美人才会多一些安全啊。”堇紫帮泠湘把黑发用蝴蝶逐花步摇盘在头顶，剩下的用绿色的发带束起来，放在背后。
　　泠湘穿着完毕，用了几块糕点，就匆忙地赶往青鸾殿。
　　“娘娘为何今日才见她呢？”萍儿扶着宋雅芙坐在属于皇后的正座上。
　　“你不懂。这几日，我要让她和皇上单独相处，让皇上离不开她，让她放松些。况且前几日我确实忙于，给五王爷找个好王妃。”宋雅芙端起茶杯，却没有喝的意思。萍儿站在她身侧侍奉着，也不说话。
　　泠湘不是第一次来青鸾殿，却还是无比紧张。她想把堇紫的手握紧，可是主仆有别，她只能攥着拳头，手心冒汗。
　　青鸾殿内依然收拾的一尘不染，显示着主人的威风。
　　“参见皇后娘娘。”泠湘跪下来，给宋雅芙磕了一个长头。这是妃子册封后该有的礼节，免除不得。
　　宋雅芙也没有说话，只是由着泠湘行礼。果然，那气度风韵，像极了夏苒宁。怪不得皇上第一次见到她，就封她为美人。
　　“好了，起来吧。”宋雅芙淡淡地说着。
　　“谢皇后娘娘。”泠湘这才起身，堇紫忙搀起她来。跪的有些久，膝盖也有些麻了。泠湘的脑子还是清楚的，她知道前面的两个位子是留给淑妃和南昭容的，于是就知趣地坐在第三个位置。
　　“你现在是苒美人了，是皇上的妃子。皇上才登基，你是皇上登基后新纳的第一个美人。可要为皇上生个白白胖胖的皇子才好啊。”宋雅芙笑着说。举止谈吐，像是皇后该有的。可泠湘总觉得不寒而栗。她看不透眼前这个穿着大红色衣裳、戴着金闪闪凤钗、浓妆艳抹的女子。
　　“呦，原来妹妹都来了啊。”泠湘听到这尖锐刺耳的声音，连忙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极鲜艳的桃红色，比御花园里的桃花开的还炫目。是莫晴柔来了，带着扑鼻的香气，身后还跟着穿着青色长裙，和泠湘打扮得一样淡雅的南昭容。
　　“参见皇后娘娘。”南溶月行了大礼。
　　“哎呦，本宫的腰好酸啊。”莫晴柔似乎对皇后熟视无睹，径直往第一个位置走去，由碧娟小心翼翼地扶着坐下。
　　“起来吧。”这是宋雅芙的声音。南溶月闻声也起身坐下。
　　堇紫忙上来扶着泠湘，提示泠湘要向淑妃行礼。
　　“臣妾美人苏氏，参见淑妃娘娘。”泠湘对淑妃也是要行大礼的。
　　这时，萍儿为淑妃上了茶。
　　“恕臣妾无理了。皇后娘娘，臣妾身怀有孕，是不能喝茶的。”淑妃轻佻地说着。泠湘尴尬无比，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
　　“哦，本宫忘了。妹妹身怀有孕，怎么能碰这些呢。萍儿，去换一杯水来。”宋雅芙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自顾自地笑了。
　　“这位就是皇上新封的苒美人吧。起来我瞧瞧。”莫晴柔用眼光上下打量着泠湘。堇紫搀扶着泠湘起身，莫晴柔一把拉住了泠湘的手。
　　“果然是个美人不错。瞧这小脸蛋长得，还有那鼻子眉毛，像是画儿上的一样。”莫晴柔的手上突然加重了力道，泠湘的手腕子疼了一下，却也不敢抽手。
　　“好了，苒美人这两日伺候皇上辛苦，淑妃你就让她坐下说话吧。”宋雅芙为泠湘解了围。泠湘坐下时，还能听见淑妃鼻子里表示不满的轻哼声。
　　“以后咱们这宫里可就热闹了。咱们姐妹四个，且乐着吧。”莫晴柔笑得那么肆无忌惮，前仰后合，还不忘用手扶着后腰，像是显示她怀有身孕一样。
　　媚，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媚。泠湘是这么看待莫晴柔的。娘常说这世上有狐狸精，会变成人形来迷惑人心。泠湘开始怀疑莫晴柔就是这样的狐狸精。
　　“罢了，本宫也累了，你们都散了吧——苒美人啊，你册封的贺礼，总管府里的那份送过去了，可是本宫还未送你什么呢。本宫已经打点好了，一会儿等你回宫，就派人给你送过去。”宋雅芙边说着，萍儿就上来扶着宋雅芙。宋雅芙轻挪着步子，离开了正堂。
　　“恭送皇后娘娘。”泠湘和之前一言不发的南溶月一齐跪下。
　　“碧娟啊，回宫以后，咱们也给苒美人送一份贺礼，把那茉澜轩装得满满的。”莫晴柔也由碧娟搀着，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青鸾殿。
　　“还不都是托夏苒宁那个死人的福气。”莫晴柔说的很轻很轻，泠湘没有听见。
　　“妹妹一定还没用早膳吧，不如去我宫里？”南溶月上来拉着泠湘的手。
　　“不用了，臣妾还有些事，就不劳烦姐姐了。”泠湘的语气恰到好处，微微行了个礼，就转身离去。
　　“我没有看错。”南溶月叹了口气，也离开了青鸾殿。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过了这一关了。”出了青鸾殿，泠湘整个人都觉得舒畅了。
　　“这还不算完呢美人。堇紫笑得合不拢嘴，“这后宫虽然大，可就这么大，就这么几个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美人真以为自己能躲过去啊。”
　　“哎呀，你就暂时让我放松一下嘛。我肚子饿了，咱们赶紧回去吧。”泠湘迈着轻快的脚步往前走着。
　　还没进茉澜轩的门，素秋就已经飞奔了过来：“美人你看，谁来了。”
　　泠湘往正堂看去，有两个乐女打扮的女子戴着面纱。其中一个摘掉面纱，泠湘激动地说不出来。这不就是她日思夜想的鸢姐姐吗。
　　“鸢姐姐，我可见到你了。”泠湘激动地抱着落鸢，大哭着。
　　“小声点，你这么大哭，被人听见了怎么办啊。”落鸢这么说着，也不禁流下了眼泪。泠湘虽然只离开了几天而已，可她却觉得漫长的如同几年一般。她为泠湘担忧，担忧她的境地，担忧她的脾气，担忧她一不小心送了命可怎么好。现在见了面，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这位是……”泠湘这才注意到落鸢身后的女子。
　　“还记得咱们刚进溢乐阁，陆师傅给咱们说的“乐女第一人”吗？这就是啊。”落鸢说着，身后的女子也摘下了面纱，向泠湘行礼：“奴婢华璃霜，参见苒美人。”
　　“快起来。”泠湘忙扶住璃霜，“听闻姐姐弹琵琶的技艺无人能比。我恰巧要在皇上的生辰宴会上小露一手。泠湘愚钝，希望姐姐助泠湘一臂之力。”
　　“苒美人这一声姐姐，当真是折煞奴婢了。”华璃霜虽然有傲气，但在尊卑面前还是清楚的，“但凭美人吩咐。”
　　“这样，我准备了两支曲子。一支是皇上喜欢的《葶苈》，一支是我想弹得，是我娘写的。”说时迟那时快，素秋已经把泠湘的琵琶取了来。三个人围坐着，开始讨论着如何才好。
　　璃霜在听了泠湘的琴音后连连赞叹：“美人的琵琶真是弹得可以啊。不知道美人自己喜欢的这首曲子，有名字吗？”
　　“没有。”
　　“那不如取一个。这样也方便。”
　　“取什么好呢？”三个人同时陷入了思索。连旁边听着的堇紫和素秋也在想着。
　　“叫《梦客》吧。”泠湘提了出来。
　　“《梦客》……这曲子听起来飘渺无依，又清脆婉转，像是真实存在又虚幻的境地，梦中游客。好名字。”
　　泠湘笑笑，不再说话。
　　只有泠湘自己知道这名字的含义。她和霍清的相遇，不就是一场美丽的梦境吗？梦境太美，她忘记了自己，不会永远拥有这场梦……
　　但她希望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