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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流光 ...

  •   “啪!”

      我被人一巴掌抽醒,眼前是沈莳纵欲过度,眼圈发黑的纯素颜。

      懒洋洋靠着枕头看表,刚刚9点。我不由得打着哈欠抱怨,“7点才睡着,9点就喊我。两个小时,也太狠了吧。。。”

      “是26个小时!再打不醒你,我都该叫救护车了。”沈莳两眼圆睁,拎着睡衣把我提溜出被窝,“给老娘起来!换衣服!洗脸!刷牙!吃早饭!”

      走的时候还不忘恶狠狠回头,“再睡要睡死了你!”

      门碰的一声关上,在阳光里扰乱浮尘。

      我这觉睡得浑身发软,勉强爬起来,手脚全是浮肿的。

      收拾洗漱好,摇摇晃晃的下楼。

      饭厅里飘来浓郁的香气,显然是顿大餐。

      沈莳已经开吃,那个小伙儿也没走,正围着卡通围裙,贤惠的往桌上摆早餐。看见我,特别热情的咧嘴笑,还顺手添了碗白粥。

      我仿佛看见十几年前的杜衡跟我笑,忍不住浑身打冷颤。

      沈莳夹着个灌汤包,倒是吃的津津有味。见我盯着那小伙儿发呆,随口提醒道,“乖,这是楚姐姐。”

      小伙儿夸张的起立鞠躬,“楚姐好!”

      我咽到半路的白粥卡在嗓子里,只能压着咳嗽着尬笑,“不用这么客气,你坐吧。”

      照顾人照顾上瘾的沈莳爱心大发,捞了一筷子凉拌三丝到我盘子里,小伙儿也跟着把牛奶蒸蛋往我面前推,“这个是沈姐专门让做的,说对胃好。”

      他如此懂事,沈莳就多看了两眼,“最近记忆力有点减退,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伙儿丝毫没露出伤心,吃着虾饺,笑得特别高兴,“杜宇!木土杜,宝于宇。”

      沈莳本就没化妆的脸更加黯淡,仿佛笼罩上一层阴云。

      我忍不住替她发问,“你是不是还有个哥哥叫杜衡?”

      小伙儿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傻愣愣的摇头,“没有啊,我独生。”

      沈莳泄愤的咬了口生煎,当成杜衡死命的嚼。

      我怕她把牙崩碎,就夹住她吃掉一半的生煎,抢到自己碗里。

      沈莳玩命瞪我,“老娘有传染病,小心毒死你。”

      正喝粥的杜宇放下勺子,满脸震惊,“天啊,真的吗?那我可惨了,昨晚还。。。”

      沈莳恨铁不成钢的从桌底踹他,高跟鞋踩呀踩,毫不留情,“闭嘴吧傻狗,吃你的饭!”

      杜宇疼得嗷嗷叫,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渐渐炽烈的晨光越过他们背后明净的落地窗,把两人的影子洒在我盘中,温暖且美好。

      我默默吃着蒸蛋,忍不住微笑。

      或许沈莳自己都没发现,她在用曾经专属于杜衡的‘爱称’称呼杜宇。杜衡,似乎渐渐不值得她再等待。

      多希望,我也能不再等待梁庭空。

      还在大学的时候,我曾见过一只流浪猫,就在后街的拐角。

      应该刚刚被人丢弃,毛发雪白干净,绿眼睛灵动剔透。怯怯的缩在墙角,特别招人疼。

      好几个过路的学生都想把它带走,总拿猫粮鱼干来喂。可惜它小小的脑子不会转弯,到头来谁也不跟,就缩在那里等它的主人。

      学生们渐渐失望,很少再来。

      风吹日晒,饥饱不调的日子久了,毛色发灰打结,眼光飘忽无神,和别的流浪猫再无二致。

      最后一次见它,是在垃圾桶里和松鼠抢食儿。尖利叫着,吵得令人厌恶。

      今天早上照镜子,好像里面不是我,而是只脏兮兮的流浪猫。

      要是梁庭空能把我领走,那该多好。

      可这只是异想天开,我心里明白。

      浮动的云影落在地面,和阳光纠纠缠缠的厮磨,也是无尽明朗的高空。

      在小说电影里,晴天永远伴随着乐事。不是相恋求婚,就是约会旅行和三万公尺热气球。

      快上初中的年纪,我也开始迷上纯美言情。凌晨带着隔壁女孩子私奔到海边的文艺帅哥,半夜跳窗表白的口嫌体直男,在纸鹤里折千封情书的忧郁才子。奋不顾身,忘乎所以,疯狂挥霍掉所有的青春,只为爱一个人。

      见识过如此多款款深情,再想想梁庭空,不由得失望叹气。

      我俩堪称青梅竹马的恋爱,还悲惨的停留在隔空喂鱼里。而且今天已经过了喂鱼的时间,梁庭空仍迟迟没有出现。

      捧着脸傻乎乎的消磨过两个小时,我恍惚悟出一个道理 –––好的男朋友,永远活在别人的世界里。

      “天阔。”

      梁庭空终于出现,站在池边,两手空空。

      我愤愤撇嘴,哀怨异常,“去哪玩啦?也不说一声,让我在这儿白等。”

      “天阔。。。我要走了。”

      “什么?走?往哪儿走?”

      我急得低叫,这才发现他脸色沉郁,满面愁容。

      梁庭空垂下头,再看不见表情,“西边某个小城。”

      “那你不要我了?”

      “他们说只是避一避,”梁庭空语气平静,仿佛已经失去践行承诺的兴趣,“等着我,不会很久。”

      我没感受到离别的悲凉,心里填的都是愤怒。

      虽然不是那么喜欢他,可答应了娶我,怎么能撒腿跑掉。

      想纠缠不休的哭闹,却忽然记起电影的情节。男主要远行,女主都是善解人意,淡然且温柔。

      于是我收住阵势,故作平静, “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上7点。你能不能送送我?”

      “嗯。”

      我缓慢的编造出微笑,抓紧阳台雕花的栏杆。低下头,指节尽是用力过度的惨白。多想说,别走,梁庭空。

      风吹云动,忽明忽暗的洒落阴影。

      他终于还是转身。

      筷子啪地甩到面前,伴随着沈莳嫌弃的抱怨声,“碗都刷完了,也不知道帮忙,就会坐着发傻!怎么的?得老年痴呆了?”

      杜宇边脱围裙边善解人意的劝,“楚姐坐那么久飞机,很累的,你让她休息吧。”

      “边去!没你的事儿!”沈莳左手叉腰,右手捻起我连衣裙的带子,贴近了嗅闻,“你这昨天的衣服怎么没换?可别告诉我,你就带了那张梁庭空。”

      我把沉重的脑袋靠在她手臂上,缓缓磨蹭,“答对了,真聪明。”

      沈莳一巴掌呼过来,张嘴就要骂人。

      我的求生欲被抽醒,连忙从老年痴呆变得神志清明,抱住她的手,再也不敢撒开,“好久都没一起逛街了,正好周末,陪我去吧~”

      沈莳不为所动地冷笑,“呵。”

      “陪我去吧~买了漂亮衣服才能见梁庭空,见到他才能从你家搬出去呀。”

      沈莳猛地伸手,恶狠狠掐住我的脖子摇晃,“买漂亮衣服?见你的梁庭空?做梦!你那么大的箱子空着,当初干嘛不塞几件衣服!前晚上那些傻逼追着咱们,打了一路远光灯,我车牌绝对被记的清清楚楚!开出去要不了五分钟,就得让你爸妈给弄死!”

      喘了口气,继续又骂,“幸好这房子写的别人名儿,否则咱俩现在都得吊房梁上挨打!你就老实在家窝着吧你!”

      “那就别开车,坐地铁也可以啊~”我退而求其次。

      沈莳朝我翻白眼,伸手就是个暴栗,“地铁?我还不知道你!进商场兜一圈,后头跟十个人都不够搬的!能挤得进地铁站台吗你?啊?”

      杜宇靠着墙捏耳朵,显然快被大分贝震出毛病,“叫出租吧姐。”

      沈莳转脸朝他嚷嚷,“叫个屁!不许去!”

      杜宇纯良的眨眼,眼神无辜又可爱。他晃晃手机,里面是几条信息,“可是人家已经叫过了。。。”

      沈莳捂住前额哀嚎,“天呐!你是猪吗?”

      没等她嚎完,墙外已经传来喇叭声。这个点道路通畅,车的速度比从天而降还要快。

      沈莳气愤的踹我一脚,“滚起来!拿包,上车!”

      我施施然推门出去,身后是杜宇将功折罪的讨好,“我也去。我有力气,能拎好多东西。”

      沈莳哐的甩上门,把他拍在屋里,“我们两个女孩子买衣服,你瞎凑什么热闹?在家玩泥巴吧弟弟!”

      外面阳光大好,暖风浮动,热又不是太热的难得天气。

      沈莳很懂得享受生活,高墙内外都是葱茏草木,间植数丛杂花。香气不是太浓,角落里还有避虫的薄荷迷迭香,味道清新而自然。

      仍在发虚的脚踩在路面,莫名安心。

      我曾发疯般思念祖国的土地,如今走在上面,却觉得和记忆中大相径庭。努力的想了很久,或许因为离开时全是绝望,回来后却满怀希望。

      最虚无缥缈的希望,也远胜于绝望。

      闹钟在6点准时响起,铃铃铃,铃铃铃。

      我睁开沉重的眼皮,从床上一跃而起。

      在父母被吵醒前拼命按掉闹钟,看看时间,还有一小时差一分钟。

      用杂志里看来的妙招,棉签沾了淡盐水,擦拭浮肿的眼周。洗脸刷牙,拍上雪花膏,再翻出香香的新裙子,头发卡入珠宝小花。

      对着镜子矫揉做作,感觉像极了女主角,才踮脚跑到阳台张望。

      清晨的风很冷,吹得浑身汗毛直竖,只好抱紧手臂。倒是刚浮起的彤云照破天际,恢弘令人窒息。

      墙外渐渐有了车辆,自行车铃拨的泠泠作响。

      不认识牌子的越野车停在隔壁,梁家父母沉默的往里搬东西。

      我隐在阳台半人高的花树后,生怕被他们发现。

      越野车开出去,烦躁的滴滴响。

      梁庭空终于推开门,背上背着包,手里还捧着个木盒子。

      我连忙扒住栏杆,声音低而急切,“庭庭,庭庭。”

      梁庭空看见我,嘴里喃喃的重复,“等着我,不会很久。”

      夏末秋初的风吹得花树飒飒飘零,有花瓣拂过我的裙角,落在他的背包。

      我再忍不住悲恸,扭身哭着往外跑。

      大门有内向的保险锁,我用力推砸,却怎么都不开。

      我只能冲着门缝,凄惨的叫他的名字,“庭庭!庭庭!”

      本就快到起床时分,父母果然被惊动。

      母亲从后按住我的肩膀,语气严厉,“一大清早,你哭什么!”

      我不说话,仍自流着泪拍门。

      父亲叹了口气,从衣袋掏出钥匙,“算了,开开门吧。”

      门口的梧桐树绿叶深沉,在晨风里摇晃,发出悦耳的瑟瑟。

      来往车流渐密,却再没有越野车的踪迹。

      我答应要去送他,到底失了约。

      我总是对他失约。

      梁庭空,他一定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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