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长，春衫薄》夜雪猫猫

5、爱情的附加条件

　　八点刚过君临就醒了。她对着头顶的水晶大吊灯发了五分钟的呆，脑中臆想着这玩意儿要是突然砸下来自己是否来得及躲开，然后下定决心一般突然坐了起来。

　　下床后她没有穿拖鞋，赤脚踩上厚厚的地毯，走到沙发前盯着那条拉链坏了的礼服裙。前天晚上君和从欧洲带回来的当季新款，君晓棠选了粉色的，所以白色的就给了她。君临昨晚才想起来试试大小，却发现拉链中间有一小段缺口，伤口的截面很新，应该是被剪刀之类的利器弄坏的。

　　说实话君临理解君晓棠不喜欢跟自己穿同样款式的裙子在同学面前一齐亮相的想法。去年为避免这种尴尬，君晓棠请同学在一家小有名气的自助日料庆生，不过今天情况有所不同，君和也会参加，并且邀请了几位生意上的朋友和太太小孩一起出席。这就意味着作为家庭成员之一，君临也必须到场。她拉开衣柜，随意取了一条宝蓝色丝绒裙，然后走进衣帽间，选了一双银色平底鞋搭配。

　　换上一套玫红的丝绒瑜伽服，君临走进浴室刷牙洗脸，准备下楼吃早餐。

　　蒋梦听到踩楼梯的脚步声，便从厨房出来。看见君临，她笑道：“早饭吃鸡汤寿面。再等一会儿，晓棠下来了妈就给你们煮。”

　　君临点点头，从冰箱里拿了个苹果先垫着。三两下解决了苹果，洗手换上运动鞋出门。她绕开游泳池，一边听mp3一边跑步。新搬的社区离市中心有点远，虽然交通不算太方便，但空气好了很多。花园里的白色山茶已经陆续开放。君临想着等会儿回去可以找出那枚皮质白山茶胸针稍作点缀。

　　等她绕人工湖跑完一圈，回到家里，君晓棠已经起来了，正在签收一早送来的粉色香水百合和玫红色的玫瑰。

　　蒋梦见给君临留的面已经涨干了，便道：“让周姨再给你煮一碗吧。”

　　“好。周姨，我先上楼洗澡。给我十分钟。”君临说话间还有些喘，不过面色倒显得比平日里红润些。

　　周姨记得君临刚来的时候又瘦又小，动不动就发病，如今只过了四年却已经出落成了亭亭少女，虽然不像晓棠这孩子这么活泼，却也比原来健康多了。想来也是，在这样的家庭条件下成长，能不好么。周姨一直觉得蒋梦是一个异常幸运的女人，带着个孩子二婚，居然还能嫁得这么好。

　　君临走进淋浴房，将长发挽起，简单地冲了冲。出来后干脆换上了那件宝蓝娃娃领小裙子。下楼吃面的时候，碰上君和也在餐厅。

　　“爸早。”

　　“小临过来吃早饭。”君和看上去心情不错。

　　蒋梦一边给君和盛稀饭，一边问：“怎么不穿你爸给你的新裙子？”

　　“哦，拉链坏了。”

　　“你这孩子怎么搞的。这么贵的牌子，还是新的，拉链怎么会坏？”

　　君和听蒋梦有些大声，忙劝道：“衣服质量有问题，你怪孩子干什么？怪我，买的时候太匆忙，也没检查过。没关系，老爸下次给你买更好的。”君和每次出国都会给宝贝女儿带礼物，君临来了之后自然少不了她的一份。

　　“还是爸善解人意。”君临对君和眨眨眼，逗得君和哈哈一笑。

　　蒋梦看着眼前父女俩的互动，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前夫。他几乎从来都没有对君临笑过。君和能这样和君临相处，她真的非常感激。

　　“快吃。吃完去帮晓棠布置。”蒋梦替君和夹了一个汤包，“晓棠越来越能干了。蛋糕也是她定的。”

　　君临吃完鸡汤面就上楼去了，打算在客人来之前把作业解决。她走到房间门口，碰上君晓棠站在走廊打电话。

　　“嗯，从你家打车过来比较好。公车站离我家很远。你嫌出租贵的话，大不了我请你吃必胜客。就这样，待会儿见。”君晓棠挂了电话，冷冷地看着君临：“爸请的客人要晚上才到，你最好那时再露面。”她特意安排了五点招待同学晚餐，估计到七点左右就散了，君和请的客人七点以后才会到，这样就正好错开。

　　“我知道了。”倒也不坏。君临对成为八卦谈资没有兴趣。

　　“等等。把去年爸给你的水晶项链给我。我的找不到了。”那条粉色的裙子很仙，配上水晶项链一定很漂亮。

　　“稍等。”君临返身走进房间。君晓棠也跟了进去。

　　君临找项链的时候，君晓棠正打量她的屋子。没有公仔，没有艺术照。墙上也没有明星海报，只贴着一张超大的英文版世界地图。总体来说跟大人们的房间一样毫无个性。

　　君临很快将项链从衣帽间放首饰的抽屉里找了出来，递给君晓棠。这样的事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君临知道项链不会再回来，索性把盒子一起给了出去，省得日后再扔。她很明白君晓棠的心态，认为这些东西本来就不该属于她。

　　应付完君晓棠，君临把房门关上，走进与卧室一门之隔的书房。跟卧室的欧式宫廷风格不同，书房完全是根据君临的喜好布置的，要简洁明快得多。靠走廊呈直角的两面墙由书架组成，为了防灰都做了玻璃门，其中一面墙上的书架已经快要摆满。

　　正对花园的落地玻璃保证了充足的采光。L形磨砂玻璃书桌上堆着大量的书籍、文具，还有一台IBM笔记本。君临把自己埋入宽大舒适的白色皮椅，塞上耳机，心无旁骛地开始学习。

　　直到吃午饭的时候也不见君临下来，蒋梦便让周姨去叫人。

　　君和道：“索性让周阿姨把饭菜送上去吧。”

　　蒋梦闻言嗔道：“你也太惯着她了，不能让她这么没规矩。”

　　“在家里讲究什么规矩，人前别失礼就行了。”

　　君晓棠听见了，道：“爸，我也拿到房里去吃。”她最近在节食，不在大人眼皮子底下方便偷偷倒了。

　　等君晓棠上楼了，蒋梦道：“看吧，就剩我们两个吃饭，多冷清。”

　　“让孩子们去，我们二人世界，正好。”他最近忙于应酬，确实很少陪蒋梦一起用餐，正好乘此机会弥补。

　　“都老夫老妻了，还二人世界。”嘴上这么说，但蒋梦心里到底是高兴的。君和这样的丈夫，简直没得挑。尤其是经历过上一段噩梦般的婚姻，蒋梦非常珍惜现在这个家。她至今还记得当自己忍无可忍却仍然犹豫不决的时候，君临对她说：“明明只是你懦弱罢了，不要总拿我当借口！”蒋梦忘不了君临当时的眼神，属于十一岁孩子的，让她无所遁形的眼神。

　　君和接过蒋梦盛的汤，喝了一口，赞道：“还是家里的饭菜合口味。”

　　“现在我们家什么都不缺，你也不要太拼命了。家里也没个男孩子，将来只怕没人接你的班。”蒋梦知道君和说的是真心话，但凡在外头吃，他都只是做做表面功夫，远不及家里来得舒心。

　　现在再回想，她的前夫刚好相反，为了彰显自己有能力，会社交，尤其喜欢涉足所谓高档场所，总嫌弃她菜做得不好吃，家务没做到位，有时喝醉了还会动手。蒋梦永远忘不了君临小小年纪与前夫针锋相对的样子，喊出了她这个做妈的常年积累却不敢说出来的所有委屈和怨愤。他当时打了十岁的君临好几个耳光，孩子的脸肿了一个多礼拜。君临却出乎意料地硬气，愣是没哭过。蒋梦反倒有点担心她一个女孩子，脾气那么硬容易吃亏。

　　君和温和低沉的声音适时将蒋梦拉出不堪回首的过去：“怕什么，我们两个女儿将来一定有出息。再说了，如果她们都不喜欢经商，咱们还可以招上门女婿。”

　　蒋梦笑道：“女婿就喜欢经商了？现在那么多年轻人喜欢走捷径，你就不怕将来娶咱们女儿的人动机不纯？”

　　“我相信孩子们的眼光。”

　　对于这个问题，蒋梦远没有君和乐观。不要说晓棠这样的条件，就是当年的自己，不也有人为了落户大城市而死命追求她吗。爱情的附加条件实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