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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之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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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田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以一种绝对违反了地球重力的姿态,悬浮在了额湖面上?
  好吧,虽然这里不是地球,重力还是客观存在的,他的的确确是诡异地悬浮在了反光的湖面上。村田吃力地扭动了一下脑袋,试图动动胳膊大腿什么的,果然发现周身都像是被看不见的丝线裹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貌似、似乎,之前发生了很了不得的事情?
  貌似、似乎,之前他是有遇到什么人,想起了什么事?
  为什么有种很茫然的感觉呢。
  到底是……
  “哎……”村田惆怅地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我敢打赌迎宾宴会已经开始了,可我这个远方来的客人连一口热水都没喝上,听说乌巴酒是相当美味的呢。”
  当然没有人回答他。他孤零零地悬浮在这空无一人的湖面上,周围是若隐若现的雾霭,泛着奇异的、银蓝的光泽。
  像极了最纯净的、最原始的,魂灵的光泽。
  空气里透着一种极致的清泠,仿佛所有的热量都被莫名的、未知的力量吸收了,不存在温度,自然不存在寒冷,也不存在温暖。
  太阳似乎终年也照不进来,明明赫拉莉珂的遗落是一种只有光秃秃枝干的黑色的树,没有足以荫蔽天空的繁枝茂叶,仿佛阳光是被它黑黝黝的枝干吸收了一般。
  就像能够吞噬一切光明的黑夜。
  村田觉得他的脑袋隐隐地疼了起来,想起了沙漠隧道里那只莫名其妙的沙妖。
  他记得沙妖反复地吟诵,哦不,是反复地诅咒:你是夜,永远追逐不到光明的黑夜。
  为什么呢?
  昼夜交替,时光轮换,为什么要追逐呢。
  光明与黑暗,就像母鸡和鸡蛋一样,实在是一个争吵不出结果的、永恒的哲学问题呐。
  这么有深度的问题,实在不适合年轻人,还是留给哲学院的学者们研究吧!
  于是村田放弃思考,转而努力耸动鼻子试图阻止鼻梁上徐徐下滑的眼镜:“嗨,能帮个忙吗?”
  雾霭有一瞬间的凝滞,然后又开始缓缓地、漫不经心地流动起来,好像忽然来了一阵风在吹似的。
  “真不友好,”村田嘟囔了一句,“据说扎卡那非人民很是热情嘛,完全不觉得!真魔国的旅游杂志主编一定没有认真审查就胡乱过稿,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很误导消费者咧!”
  万里之外中枪的主编很不幸地打了几个喷嚏,莫名其妙:咦,要感冒了?
  “或者说,这么久,你还是没有学会友爱互助的高尚精神,亚速的好妹妹,赫拉莉珂?”
  村田再抬眼的时候,前星神终于不再遮遮掩掩,从虚幻中步履轻盈地飘了出来。
  “亚速哥哥,好久不见。”赫拉莉珂轻轻道。她似乎是从初见时激荡的心情中平复了下来,整个人都显得恬淡下来。
  村田看着眼前这位黑长直的妹子,哦不,应该是黑长直的前星神,很不厚道地,再次内心吐槽了。
  大贤者四千年外的记忆,很不幸的,在看到前星神的一瞬间,毫无预兆地崩溃解封了。承受者很不幸的,依然是地球少年村田同学。不过悲催的是,之前由于信息量太大,冲击得村田同学暂时地失去了一阵意识,其后遗症是短暂失忆,所幸他在再次见到赫拉莉珂时,又再度想起了,并且因为之前扩充过脑容量(?),所以这次的信息处理得比较从容。
  村田才不会告诉赫拉莉珂其实他之前压根儿不晓得她在那里也不晓得她是谁(虽然之前他们相认了,但村田很丢脸地晕了过去=V=,醒来后一不小心就忘掉了……),他就是分析之前隧道里的遭遇来诈诈看看有没有谁在啊!!!为了HOLD住气场,他决定先淡定地一言不发。
  即使……好吧,被崩溃的记忆混乱了思维的村田勉强凝聚起注意力,迅速梳理了一遍大纲,捋出了一条求而不得,因爱生恨,棒打鸳鸯,双双殉情(咦?)的主线。
  即使眼前这位前星神曾经心思恶毒地棒打了阿摩司和亚速,村田在记忆里似乎也没有挖掘到类似怨恨的情绪,只有一种惆怅的“吾家有女初长成”兄长OR慈父心情。
  我不是亚速。我不是大贤者。我只是我,村田而已。村田默默地自我催眠三遍:我只是恰好窥探到了他神OR他人的记忆,他们不会是我,我也不是他们,那他们是谁,他们认识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你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村田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前星神,看着那张与大贤者极其相似的脸。
  美人总能令人心生怜惜。大抵因为如此,无论是月神亚速,星神赫拉莉珂、大贤者、亚体沙妖,或许天生,或许无心,他们都是相似的外在形态,简单归纳下来,都是黑长直的汉子/妹子/妖怪,对应的形容词是清俊/清丽/妖娆。
  当然个体不同,气质不同,即使外在相似,依然还是迥然不同。
  对于神柢来说,时光可能只是一种飘渺的概念,神柢的出生、成长、壮大,每一个过程都极其缓慢,极其漫长,乃至麻木,乃至变化也是悄无声息。
  这是村田总结出的悲剧所在。
  毫无变化的黑长直的前星神,就那么静静地飘在湖面之上,与村田静静对视。
  她真的是毫无变化,一如很多年前那样秀美、清丽。端庄乖巧的黑刘海,柔顺华丽的黑长发,比之亚速具有少年菱角的脸庞,她更加纤柔、莹润,双黑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你的时候,仿佛在诉说着最温柔叹息。
  她是这样可人的妹妹,她所犯下的再大的错误,都能够得到宽恕。
  甚至,即使不是她,当年的那两个人,走向的也是注定的结局。月神亚速,那个柔顺的、被动的、羞涩的孩子,在没有外来压力推动的情况下,也许能够细水长流地与阿摩司走下去,可惜阿摩司没有那样长的时间,他们没有相遇在一个好的时候。
  天不遂人愿,也不遂神愿。或许那也算是一个好结局,他们彼此停留在最相爱的时光里,以对方最爱的模样。
  村田在这短短的对视里,好像穿越了无穷的时光,多出了许多怅然和许多释然。
  这真像一部虐(河蟹)恋情深的电影观后感。村田恶狠狠吐出一口气,要是那些烦郁、忧愁、失落也跟着那口气一起消散就好了。
  在之前很多的时间里,村田是认真思考过一个问题:我是谁?之后经典的“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暂时还不在他的思考范围内,因为他依然在第一个问题上纠结。
  首先他觉得,他的确是自己,是村田;其次,也许他兼职成为了备份U盘或者记忆储存器这种逆天的存在;再次,或者,他真的是大贤者,改头换面,投到地球来了?那么,他到底是什么,人?U盘?转世?他都不知道自己算是什么东西。没错,是东西。
  如果他是村田,那些记忆与他何干?如果他是U盘,又怎会有奇怪的情绪?如果他是转世,为何又要大费周折成为另一个人?
  追根溯源,都是月亮惹的祸!【咦,好像有神马奇怪的东西乱入了……
  村田才不会承认,当他在观众席上看着这场只属于一个观众的电影的时候,会有那种纠结、散乱的情绪咧!就像是“感同身受”,他能捕捉到那个黑长直月神温淡的眼神里最微小的温柔,也能看到黑长直月神嘴角最微小的笑意。他明白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他的惊诧、好奇、犹豫、欢喜、悲伤、思念、绝望,他都明白。没有人会比他更明白。
  穿越了这么久远的岁月,直到此刻,他才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即使穿越了这样久远的岁月,他依然思恋着那个金发的混蛋,如此绝望地思恋。
  之前为什么要逃避呢?不惜自我堕落,封印记忆,改变容貌,好像他就与以前再无关联了,好像一切未曾发生过,好像那个人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好像他们不曾相遇过。
  好像……他们就可以改写掉最后的结局,重新来过了。
  好像他听说过的一句汉文古诗所描绘的那样:人生若只如初见。
  人生若止、如初见。
  这样大费周折的……自己,好像确实是蠢透了。在村田的“自我”“本我”“超我”,姑且这么称呼吧,在三“我”达成共识,终于合一的时候,村田终于想明白了这个经典的哲学问题,他是村田,是大贤者,是亚速,随之而来的身份,有个比较苦逼而文雅的说法,叫作未亡人……
  噢!村田才不会承认,当他以观众的视角偷窥荧幕上主角们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的时候的酸溜溜的心情呢!
  每一个故作淡定说自己是围观的OR路过的OR打酱油的人,心里都有一个触摸不到的、属于别人的主角。
  村田从来自诩自己是一位理智的旁观者,爱恨情仇是别人的,他只要一手端着爆米花一手拿着可乐就好了!
  噢!村田也不会承认,他是多想理直气壮、气壮山河地说一句,那个金发的混蛋,他从头到尾都是属于我的,不管是阿摩司X亚速,真王X贤者,铁打的CP流水的马甲,菇凉们要擦亮眼啊摔!
  不要怀疑,在那样短暂的对视里,村田以令人惊讶的速度,梳理了记忆,思索出了哲学问题,雄赳赳地把自己放在了未亡人的角色。
  这一角色的转换,他再也淡定不了了,看着眼前的妹妹,复杂的情绪涌动上来,原来不止是兄长OR慈父,有些情绪不是窥探记忆就可以得出的,只有当他真的是他的时候,才能够明白。
  所以在这短暂的对视里,村田不堪重负一般稍微挪开了眼光,轻轻的、一模一样的句式:“赫拉莉珂,好久不见。”
  真的是……好久不见。
  再见之时,你我都不再似从前。
  而还有的人,是再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