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然草》潋锋

3、第一部长春花（3）

　　卷一 长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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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话 闲敲棋子落灯花
　　
　　万物之盛，始于春季；花草之盛，始于夏季；花木凋零，始于秋季；霜天雾月，始于冬季。
　　手指间编织着长长的许愿绳，白色与红色交织着，银铃发出清脆的声音缀在尾端。
　　在夏末嫁人了。
　　留加坐在走廊边，赤脚踩在石阶上，透心凉。因为时常洒扫，于是石阶泛着青光。偶尔有落叶飘零，方知夏季眼看就要离开，所以有了一点伤怀。
　　嫁人嫁人，若是所嫁非人，所娶非人，怎么办？
　　微笑微笑，笑着，便眼看着树叶落下，枫叶红了。
　　轻盈的脚步声，一如以往。
　　“留加。”望月须弥唤她。
　　时刻带在身边的剑，与他身上那袭浅紫的和服，十分相衬，甚至，更隐藏了他平时的锐利眼神，以文雅代替。
　　今日，夫君进宫了。
　　“回来了，今天一切顺利吗？”微笑着迎上前去，留加一如以往扮演着柔弱的女子。留加已成了望月留加，大纳言望月须弥的新婚妻子，一个，卖花女……暗地里冷讽嘲笑的人，不少，但望月须弥说，娶亲的人是大纳言，而不是那些非议者中的任何一个。所以，她只需要安心的等着嫁给他就行了。
　　没有意外的，从他提出结婚之后一个月，源氏和皇太后都提出收她为养女，然后，以最风光的姿态，嫁入了大纳言府。
　　留加并不意外，这是当然的事，因为，她所嫁非人……
　　夜里，留加在桌几前练字，须弥陪着她，看着庭院中的枫树，好浓的红，比那些血液，更要夺目，惊人的美艳。
　　“须弥。”白皙的小手轻拉他的衣袖，留加将自己的字帖拿给他看。
　　那是一首源自东土的词格，句式没有完全按照格律来填，但却是独特的慵懒气质：
　　有信，青鸟频传。月华为裳云为衫，柔荑巧手细妆点。多情不语可问天，有梦难圆。
　　叹无缘，梦中难见。意难随风至君处，情双好为谁牵念。明将相思著红笺，暗自埋怨。
　　一灯如豆，灯火或明或灭的跳动着。
　　“留加……”须弥有一丝犹豫，想问但又不想知道答案。
　　“什么？”
　　“这不是诉说闺怨的词吗？”难道他这个丈夫有这么失败，才新婚，妻子就开始写悲情诗了。
　　“啊，只是，想写写而已。上次你拿给我看的词，很感人，所以就续了这首，没太考虑意境啊，所以……”留加面有难色，“真是对不起。”她突然的深深鞠躬，脸快贴到地面了。
　　“小心。”望月须弥动作快速的拉起她的长发，阻止桌几上的油灯被她的长发牵绊着拖到她长长的唐衣上。
　　“看来，我还真是给你制造了不少麻烦呢。”非常涵蓄的微笑。
　　“没什么大不了，人生来就是互相麻烦的。”非常文雅的微笑。
　　笑着笑着，两人的假笑变成了开怀大笑，笑得烛火摇红影成双，笑到月挂中天分外明。
　　留加拿着小刀，将一枚苹果纵切开。分成两半，每一半的中心都是一个可爱的星星：“吃吧，下人有来自秋津城，他带回的手信。”
　　望月须弥拿起苹果，玩赏那个小星星。
　　烛火静静燃烧，时而有火星跳起发出轻微的啪声。空气中弥散着檀香，是留加惯用的熏香。
　　徒然高挂在墙上，印着烛光，闪着温柔的白银之彩。
　　望月须弥在吃苹果。
　　留加也吃着，停了半晌，幽幽露出微笑，问：“你听过一个和苹果有关的故事吗？”
　　“你不说，我当然没听过。”慵懒地嗓音，望月须弥将头枕在留加的腿上。
　　留加的眼神迷蒙而辽远，仿佛坠入了遥不可及的梦中：“传说中有位剑客得了不治的肺病，在生命的最后三十天里，为了给自己心爱的女人寻找世上最美的花朵，踏上了寻找长春花的道路。女人什么也没说，只在他的行囊里装进了三十枚自己亲手栽种的苹果。剑客每击败一只阻挡在他前进路上的魔物，就切开一枚苹果滋润他痉挛溃烂的喉咙。三十天过去了，剑客没有回来。可是在那最后一枚苹果被切开的时候，女人确实看见了天空飘落下无数的花朵。美绝人寰。”
　　当留加讲到长春花时，望月须弥的背脊一震，一阵确实无比的杀气伴着檀香袭人而来。留加低头问：“很凄美吧？”
　　望月须弥坐起身，看着留加，突然伸手将她抱到怀里：“我不会比你先死的，就算死我也会召你殉葬。”
　　留加笑着：“说什么呢，日子还长啊。”推他，却推不开他的怀抱，干脆，随便他抱好了。被望月须弥以不致让她感到被困住的力量拥抱，感到一阵心跳。
　　望月须弥说：“我说真的，你对我非常重要。”
　　留加不说话，不挣扎，任他依靠。
　　“要是你背叛了我，我就死。死之前，拖你殉葬。”
　　日子还长呢，还有三十个日夜。
　　月夜下，有一抹柔软的笑纹，淡淡的，冷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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