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泪，雨潇潇》凌绯衣

11、笼中雀

　　那日不欢而散后，伤心欲绝的水潇潇本要返回落雁坊，可是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了下来，随后便被送到这偏远幽静、少有人打扰的邀月小筑，一呆就是将近两个月。

　　这两个月来，她过的是连做梦都想象不到的日子——锦衣玉食、奴仆成群。每天一睁开眼睛，便有人为她披上绫罗绸缎制成的华裳；梳洗完毕，立马就有人端上丰盛的早膳和做工精致的点心；用完膳，怕她呆在屋子里会闷着，前后十几个丫头陪着她在府里四处走动散心……

　　皇子府的丫环全都训练有素，很多时候不用她开口吩咐，只需一个眼神或是动作，她们便会为她打点好一切，而她每天要做的只有两件事，那就是吃饭时张开嘴巴、穿衣时伸出手臂即可。

　　虽然整日衣食无忧，亦不用为了生计奔波甚至是出卖自己，可她却一点都不开心。那日在房门外偶然听到的谈话，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心底，无法摆脱，尤其是赵伊宸对她可有可无的态度，更让她每每思及都感到心寒无比！

　　她明白，以她如今的处境，根本配不上他皇子的尊贵身份，所以她也从来不奢望自己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真正从他口中听到说“不会娶她”这句话时，她的心还是不可抑制地揪在了一起，整个人也如同掉入了冰窟，从头到脚都是凉的！

　　更让她震惊的是，他居然视她与一般的青楼女子无异，开心时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玩腻了便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甚至随时都可以送给别的男人……

　　跟我走，我保你此生不再受人欺凌！

　　她永远都忘不了初遇他的那个夜晚，秋风习习的秦淮河畔，不知道是不是月色太过醉人，她竟然向一个陌生男人道出了十多年都鲜少提及的身世，听完之后，他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初听到时，她的心先是漏跳了一下，随即便像有只小鹿误闯入般，扑腾扑腾地乱跳个不停，久久不能平复。

　　她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但是这样一句话，却让她飘零的心有了久违的安全感，也令她头一次产生了想被人保护的渴望。所以，当他朝她伸出手时，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便把手交给了他，同时交付的还有自己的一生。

　　说不清楚为什么会那样就信了他，雁姐姐说她太单纯太好骗，可她心里很清楚，如果那天换作是其他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轻易相信，更不会随着离开！

　　值得她毫无保留相信的，只有他。

　　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每天都像做梦一般，美好得不真实。白天他会带着她在金陵城的大街小巷里穿梭，然后到最好的酒楼叫一桌子佳肴，每个菜只吃一口，把剩下的全都留给她。

　　到了夜晚，他会心血来潮地让她换上男装，拉着她一起去画舫上听小曲儿、喝花酒。她发现，这个时候的他跟白日里不太一样，虽然舫上的姑娘个个美艳动人，可他连看都不多看一眼，只是安静地喝着手中的酒，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不过，他在她面前从来不提自己的事，包括他的身份。

　　她也不问，虽然心里很希望能够多了解他一些，可是她明白，能够遇上他已经是老天爷对她特别的眷顾，如果她太贪心，说不定老天爷会随时收回这份恩赐，那么，她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住在皇子府的这段日子，她总是忍不住反复地想一个问题：若是没有发生那件意外，如今的他们会是什么样呢？

　　或许仍逗留在金陵那座繁华奢靡的城，或许放舟南下苏杭，又或许逆江而上，去亲身体验一下那难于上青天的蜀道……可无论是什么样，都改变不了他高高在上的皇子身份，改变不了他们之间天与地的差别……

　　思及此，她心下不由得一片黯然，即使是当初冰清玉洁的她，尚且没有资格高攀，更何况如今一个沦落风尘的烟花女子呢？也难怪他会如此看轻自己！

　　只是她不明白，既然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他为什么还要费力地将她接到身边呢？为什么要给了她希望，却又残忍地亲手摧毁？为什么……不肯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