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鸟》林小赖

8、静夜思

　　影陟吐了口气，沉吟道：“要不咱们来怀念一下以前的事情好了。嗯……从哪里开始呢……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时什么时候，你大王兄带你来玖华是吧？”
　　“嗯……但是那一次我完全想不起你来了。那时候我看每个人都陌生……”璎珞趴在影陟胸口，声音还有点颤抖。
　　“我还记得。”影陟很怀念地说：“你刚来的时候很认生，很腼腆啊，粉嘟嘟的，跟在你大王兄身边，其他人叫你一起玩你都不肯走的，谁曾想后来变得那么调皮。”
　　“说到以前的事情就想起来……我大王兄婚宴那次……你干嘛生气？”怀里的人突然发难。
　　怎么突然扯到这个问题上来了，影陟嘴角抽了抽，思量着自己究竟要怎么回答才好。难道说自己是因为她一心只想着赫连，所以心里不舒服么？
　　璎珞惊魂甫定，又道：“那次我真的是气坏了，以至于后来我光顾着生气，几乎就不记得任何来宾，除了那个某个讨厌不要脸的家伙偷窥我出浴！”
　　“有这回事？”影陟惊讶地回问，“谁？”猛然听到这样的话还真说不清自己复杂的心情，惊讶，郁闷，或者，其实还有一点嫉妒吧——虽然心里很明白她大王兄婚宴的时候其实她也还是小女孩一个，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璎珞叹息，“忘了……算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何况其实也没看到什么……因为那个时候我的衣服应该已经穿得差不多了，他来晚了。”说到这里不禁有点小幸灾乐祸。
　　影陟也跟着哼笑一声，手依然在轻拍着她的背。
　　璎珞静默了一下，缓缓道：“你说，我是不是很任性又很幼稚呢？”
　　“不是啊，谁这么说了。”影陟下意识地违心说。
　　“你不必骗我了，我知道你心中一定觉得比这个更不好吧。”璎珞说着脑袋更往影陟的怀里又蹭了蹭，寻找另一个趴得更舒服的点，“其实我也一直都是知道自己太任性的，可是我就是不想改……怎么办才好呢。”
　　“不用改啊，我觉得这样就很好了。”
　　“你又骗我！”
　　“我发誓，这次绝对是真的。”影陟无所谓地说。
　　“哦，所以说刚刚那句果然是假的咯？”
　　“……”居然让这丫头给摆了一道，影陟顿觉丢脸。

　　“好吧，反正我自己是明白的。大姐姐也是嫁到了另一个遥远的国家，嫁给一个未曾见过面的男人，二姐姐虽然是嫁给了云娄的将领，但是那个人其实姐姐也不认识吧。只有三姐姐的婚姻是自己求来的。所有我一直觉得，我也要像三姐姐一样。可是又常常会觉得，既然大姐姐和二姐姐都能做到，为什么我就不能呢？”
　　“我觉得这个问题好混乱，我自己想不出来，所有只好自己出来找答案了。”璎珞说。
　　影陟忍不住又一笑，头微微偏下，在璎珞的额头轻轻印下一吻，说“想不明白就不要想，自己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吧，到你该得到那个答案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乖。”
　　这一刻她给他的感觉又变得像妹妹了。满腹心事，会向兄长倾诉的妹妹。
　　只是他从来没想过她的小脑袋瓜里居然也盘踞着这样的疑惑。
　　“可是我还是没办法释怀啊，你说那些人怎么可以那么残忍呢……你没看到那个画面，没听见那些声音……”原本已经平稳下来的呼吸因为涉及这个话题又在不自觉中变得急促起来。
　　还未说完，影陟突然抱住她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她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已经放大。璎珞只觉心跳莫名变快了，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继而感觉自己的嘴唇已经被咬住。
　　那因为说话而半开阖着的牙关正好方便对方的长驱直入，璎珞惊讶地感受着影陟眼下正在对她做的事情，感觉对方灵活而湿润的舌头突如其来地闯进自己的口腔，像是试探般在她的口腔内部探了探然后专心地吸吮着她的双唇，时不时逗弄一下自己的舌尖。
　　陌生的悸动从口腔向身体的各个角落传去，前所未有的体验，璎珞顿觉呼吸困难，正当她感觉自己已经快喘不过气去，可能会呻吟出来的时候，便下意识赶紧伸手将影陟推离自己，愣愣地看着他大口喘息。

　　感觉到她的抗拒，影陟也顺从地离开她的唇，微笑道：“我们说好不想这件事的，所以你不许再想，还要说的话，我可能会做更过分的事情哦。”
　　璎珞的脸于是一下子红透了。
　　影陟这才重新在旁边躺下，将璎珞重新抱回自己身上，笑笑道：“说好今晚只说开心的事情的。”
　　“嗯……”只能应允的璎珞脑袋里其实还在思索回味这刚刚发生过的事情，影陟已经又开始了另一个童年的话题。
　　彼此又聊了一会，璎珞好不容易又感觉到困意来袭，影陟才又说：“其实刚刚你睡着的时候，我的脑子里一直在想一些对你胡作非为的事情。”
　　即使还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也多少有些了解的璎珞闻言“蹭”地一下撑着床铺离开影陟的胸口，结巴道：“什么？你刚刚在说什么？”如瀑的长发倾泻在脸颊两边，在这样没什么月光又刚好能看清一点东西的夜里，魅惑至极。
　　影陟伸手将她按进自己的怀里，说：“男人都是这样子的。”
　　璎珞又要挣扎，紧张说：“你不许乱来！”

　　“嗯，不乱来。”影陟愉悦地回答着，想起多年前他们一群小孩子在算计着老师家的那棵果树，璎珞爬上去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下来，是在旁边的他眼明手快地抱住她的，那时候的自己在抱住她的时候右手就不小心摸到少女胸前的某个点了。没有人知道，那个时候的自己脸都红透了。
　　长大后曾经想起，还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是纯情少年一个啊，大约就是这件事情吧，那时候的手感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记忆里，所以心里的那个女孩才一直都是那么大，像妹妹一样吧。
　　“璎珞……”
　　“嗯？”
　　“其实……看到你和赫连那么亲近，我是有嫉妒的。”
　　“额？”
　　“看到你被凯里沙抱出来，我也是嫉妒的。”
　　“咦？”
　　“睡吧。”
　　“……”

　　第二天，璎珞再次醒来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那种可怕的恐惧感已经没有开始时那么明显了，饥饿感也早已到了她完全不能忽视的地步。
　　她深呼吸一口气，将视线挪到那个还在熟睡的人脸上，只见那细细长长的睫毛耷拉着，盖住那双漂亮的眼睛。璎珞伸手触碰了一下他的唇，心想，三年没见，以前的事情很多都已经模糊了，唯独这张睡脸，真是一点也没有变化啊……
　　那时候跟大王兄过来这边游玩学艺，夏日酷暑的时候，他们一帮孩子就常常在那棵超级大榕树下小憩。那时候，憨直的伊尔提总是最后一个醒的，而影陟总是第一个入睡的。
　　那时候，她的两边总是一边躺着她的王兄，一边躺着西娅，影陟喜欢窝在某个特别的树根旁边，正好那个位置比其他人的位置都要高点，璎珞还未入睡的时候，一抬头就能看到影陟的睡颜。睫毛也是这么耷拉着，不同的是，那时候的他皮肤很白，长得很粉嫩，脸上的肉还比较多，手感很好，璎珞总是想到了某种雕刻得很精细很可爱的娃娃。
　　凯里沙是从小就很漂亮的，没有想到，影陟长大后，也很好看。
　　昨晚就是用这张嘴亲了自己的。璎珞突然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不是好，也不是坏，就是有那么点陌生，又有点依恋。
　　忍不住伸手又在他的嘴唇上戳了一下。这一次她一行动，影陟就醒过来了，看到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禁笑道：“昨晚睡得好么？”由于还没有清醒，他的声音很低哑，还有点黏糊，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某个吻。
　　“好……”她说，又窘道：“好像很晚了，我要起床了。”

　　似乎是这个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和影陟一整晚都睡在一起。
　　璎珞问道：“为什么我们昨晚睡在一起？”
　　影陟突然一笑，说：“你不记得了？是你死死地抓着我的衣服不放，我没办法，只好这样和衣睡了。”其实他昨晚根本就没有睡多久啊。璎珞再次睡过去之后，影陟还防着她再次梦魇，一直没敢睡沉。
　　璎珞这才发现影陟确实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又是一阵尴尬，“对不起……”
　　“没关系。”影陟说：“我感觉很好，欢迎你以后睡不著的时候过来一起睡。”
　　璎珞终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收回自己的感动。

　　其实，这个宅子里，一整晚都没睡好的并不仅仅是影陟一个，还有阿里。
　　可怜的阿里对着伊尔提那张依旧执着的脸，心中懊恼地咒骂着自己昨晚究竟是哪根筋不对了。居然好死不死地对伊尔提说了那句话，活该自己一整晚没得好眠。
　　“真的，相信我，公子跟那个女的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无聊瞎编的……”阿里有气无力地说。
　　“可是你刚刚明明就说了，是千真万确的，而且你说了，那位姑娘自己开口说了，要凯里沙留下来跟她在一起。”
　　阿里想哭，“人家只是开玩笑也不一定呀，何况人家想要公子留下来也得公子愿意留下才行吗。大人，你觉得公子可能会留下吗？这是不可能的。你看看王都美女如云的，那个地方的怪人长得又黑又丑……”
　　伊尔提孜孜不倦，“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额……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大概这件事情做完就可以回来了吧。”
　　“可是什么时候会做完呢？”
　　“……”

　　突然间，远处房间的房门“咿呀”一声打开了，已经梳洗完毕的影陟从里头走出来，阿里如遇大赦地向影陟冲过去——“殿下，您终于出来了，属下已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影陟看了一眼哀怨的伊尔提已经大约猜到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说，“阿里，你也应该早就习惯了才是。”
　　阿里欲哭无泪。
　　影陟便对伊尔提说：“想知道些什么的话，何不自己问呢？”
　　伊尔提道：“可是阿里说还要好几天才会回来，而且可能再也不会来了。”
　　影陟笑说：“他不回来我们可以去找他吧，是不是？”
　　阿里死命地咬摇着头说：“殿下您不要去，您要去了公子回来会打死我们的。”
　　影陟说：“你放心，我不进去，我让凯里沙来见我。”
　　伊尔提那张纠结的苦瓜脸这才舒展开来。
　　阿里看他的样子，在心中叹息着也不知道伊尔提是怎么回事，平时闷得跟个葫芦似的，只要一碰到跟凯里沙相关的事情便固执得像头牛。
　　大约跟雏鸟差不多吧，因为从小习惯了粘在那个人身边，所以渐渐地，那个人便成了不可动摇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