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围城 ...
-
出了京城,沿着官道,一路北上,虽说不能事事顺利,却也没有大的事情发生。官道之上,常有商旅行走,偶尔也会有兵士驻守,所以并没有那些鸡鸣狗盗之辈出现。护粮的小将策马赶上,对已然有些倦怠的浅离说:“秦大人,您那么累了,何不到马车中去休息一下?”那位小将官虽然觉得这位大人是难得的忠心,居然不辞辛劳谁他们同行,不过又觉得这位大人过于紧张了,这样地慎重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如此的朗朗乾坤,谁会那么大胆。
“不,不用。”
浅离始终坐在前面,视线时而转到天空,时而又换到前方。
“我想,应该不会出事的,这里的路那么宽,行人也这么多,就算李相爷有心,恐怕也不会如此肆意而为的。”
“不,不是这里。”浅离皱着眉头回答。
小将军却没有听讲他的回答,只是被他皱眉的样子迷住了,他不禁在心里暗想:这个男人真是漂亮,就连担忧的样子也是如此好看。
“秦大人,您说什么?”
“我说,并不会在这里。”浅离再次重复,“这里是哪里?”
“是庐阳县了。”小将回道。
“那么再有一天的路程就要到盘龙岭。”浅离自言自语。
“是呀,秦大人,您是不是担心盘龙岭上的盗匪呀,没有关系的,我们那么多人,就算他们来了,我们也不怕,我一定会保护大人的安危的。”他拍着胸脯保证。在浅离的面前,大多数人常常会忘记他的智慧,而把他当作一个弱不禁风的人,而因此想要保护他。
浅离的眉一下子展开了,就像是阴雨的天空豁然开朗一样。
“将军要保护的是米粮,怎么倒成了保护浅离了。浅离有手有脚,自然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
这样的盈盈浅笑,这样的温言细语倒让那个年轻人红了脸,他不好意思一手拉紧缰绳,一手骚了骚头。“大人,末将的意思是……”
浅离却安慰地说:“没有关系的。将军,如果我们现在出发,天黑之前是否可以到达津河?”
“津河在庐阳县北边,大约还有……”他认真地计算了一下,然后回答到:“秦大人,一定可以的,我们可以在天黑之前到达。”突然,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骤然间抬头诧异地看着浅离,“秦大人,我们不是通过盘龙岭去北印吗?怎么,要走水路吗?”
“不错,我确实要改变行程。”
“可是为什么呀?如果大人担心盘龙岭的盗匪,完全没有必要……”
浅离却一下子打断了护粮将的话,“盗匪并不可怕,怕只怕是假的盗匪。这些天来,一直没有意外发生,我不认为事情就会真的如此顺利,我想有人会利用盘龙岭的传闻,来达成他们的意愿,也就是不露声色抢下这些官粮。将军也应该知道吧,朝廷中有很多人都不太支持这次远征打仗。”浅离停了下来,视线在他的脸上留了一下,然后再说,“当然,这些也是我的猜测而已。不过,虽是没有十分把握,可是仔细一点总是没错的。”
“这个末将也知道,可是我觉得秦大人和我们将军的做法才是对的。那些北印人,真的很可恶。”他的父亲曾经就是燕将军的副将,父亲总是告诉他,燕将军是个顶天立地的真英雄,可是这样的真英雄,到了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怎么不让人愤恨世道的不公。李家,都是李家,所有的人都是有怒不敢发。怕死,怕得罪。一个个好人,忠心于皇帝的人是死的死,走的走。
不过,幸好,秦大人回来了,他虽然年轻,但是却总是让人如此信任,三年前这样,三年后还是这样。
“李——”因为激动,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响。
未出口的话因为浅离的突然的举措而制止:“陶将军,出门在外,不比家中,正所谓人心相隔,更要言行谨慎才好。我无意责怪,希望将军不要怪我莽撞。”
“不,大人提点的对。哦,对了,大人其实也不需要担心他们偷袭,我们的人也不少,如果他们来阴的,我们也绝对不会给他们好过的。”
浅离赞同地说,“陶将军说得当然不错,可是自相残杀,应该不是良策。我们同是陛下的子民,怎可在如此的紧要关头浪费时间浪费兵力呢,更何况双方对抗,恐怕将军也无法保证粮食无失吧。”
这一席话,如当头一棒,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浅离的深思远虑。
“可是,如果走水路,会不会耽误时间呀?”他不免担心这个问题。
浅离却是一脸自信地回答:“我算过了,眼下正是刮北风的时候。我们要是顺着津河顺流而上,绕过盘龙岭,直取云淄,在时间上说不定还会快于走陆路。”
“那可有船只提供?”
“津河边有很多渔民,出一点钱,他们一定会愿意送我们去云淄的。”
“真的?”陶将军兴奋地问。
“应该是这样的。”浅离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陶将军一得到答案,就马上掉转马头,赶去安排了。
×××××××××××
而在同一时间,玄真却带着芦儿,一路飞策,到了盘龙岭。
一到那里,他们就察觉这个地方不对劲,似乎隐藏着某种危机。
“公子,这里好像不对劲。”
“无妨,不过是一些无用的东西罢了。”高傲的眼神,飞扬的眉,月光下有一种近乎妖艳的美丽和灿烂。
“我知道呀。”芦儿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可是人家好久都没有玩了,可不可以跟他们玩一下。”
玄真轻轻嗤笑地道:“不许,我们可要赶路。”
芦儿不无遗憾地说:“我就知道,是不可能如愿的。好好好,我不去惹他们就是了。”
玄真却在心里叹了口气,因为他已经感到黑暗处那些蠢蠢欲动的触角。
果然,很快有人拦住了他们的去处。
“下马。”用黑布蒙着脸的男人命令到。
“不下,又怎么样?”玄真生气地说,冰冷的口吻就好像是利剑。
“你这个家伙!”
眼看着就要冲上去了,却有人在背后叫住了他,“不是他们,让他们快走!”
“他们不是送粮的人吗?”黑衣大汉不解地问。
“笨蛋,就他们两个人,可能吗?”背后那人应该是个头,所以态度很是嚣张。
“哦,属下明白了。喂,大爷今天开心,就放你们走吧!”
芦儿以为玄真会生气,会发怒,可没想到玄真仅仅只是冷笑了一声,然后带着他迅速离开。
“公子,看来他们等得是送粮的人,也就是要对秦公子他们不利。不过,挺奇怪的,看来他们应该没有等到。难道……?可是也不对呀,我们一路上不是一直有打听嘛,他们确实走了这条路。”
玄真回答:“我想,他们应该是从前面那个分岔口改了路线,走了水路,所以我们一路上没有遇见,而他们也没有等到。”这个浅离还是那样聪明,居然可以算得出他们会在那里设下埋伏,玄真想着想着就笑了出来。
“哦,看不出,那个秦公子还真是狡猾。那么公子,我们就快点追上去吧。”
玄真却突然诡异地一笑,“芦儿,你不是想要玩一下吗?我现在同意了。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游戏时间,玩够了就回来吧。”
芦儿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虽然跟着玄真走在人间,可到底他还是一个魔,有着魔的兽性,魔的好斗和嗜血以及杀戮,这都是与身俱来的。
看着芦儿飞快地扑入密林,玄真下了马,然后亲密地把头靠在马的身上:“轩亦,这个世界,我只会对你好,也只愿意为你牺牲一切。而那些得罪了我的人,我怎么可能会放过呢。轩亦,我知道,你会不开心,你会责怪我的残忍。既然你怪我,既然你不开心,那你就回来呀,只有回来了,才有机会对我说教,不是吗?”玄真伸出手,对着遥远的天空,那是他所无法知道的世界,“轩亦,请您回来吧。”
伸出的十指,在茫茫然间始终握不到一点温度,可就在快要放弃的时候,却看见了一个人的身影。淡如清风,却已然将十指扣牢。
是轩亦吗?那个他所仰慕的始终高高在上的男人?
还是浅离?那个他所欣赏的让他总是无法放心忍不住要去关心的男人?
似乎已经分不开了。
×××××××
三天之后,护粮的船队已经到了津河的上游。此刻虽是秋天,但是北方的天气却是与南方完全不一样的。气候比较干燥,风很大,气温也比较低。有一些来自南方的士兵甚至都病倒了。
到了第四天的清晨,那些渔民却不再愿意继续护送了。
陶将军问他们理由,他们却是支支吾吾不肯开口。其实他们不说,浅离也有些明白了,云淄那里的情况一定很不好,那些渔民不肯犯险也是在所难免的,至于不肯如实回答,那恐怕是害怕他们身上那身官服吧。
“陶将军,算了,反正云淄也快要到了,让他们去吧。”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几位老人忙不迭的感谢,感激之余他们也不禁说道:“大人,你们真的要去云淄吗?”
“是。怎么?不妥吗?”浅离问。
他们对视了一下才说:“其实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知道,但是最近从云淄城里逃难的难民特别的多,我想如果不是出了什么状况,恐怕也不会这样的。”
陶将军却勃然大怒:“不要胡说,我来的时候,我们还打赢了仗,怎么可能有什么难民逃出来?”
被怒喝的人面面相觑,倒有一点不知所措了。
浅离挥了挥手说:“既然这样,你们也快点离开这里吧。”
看着船家一个个上船,离岸,越行越远,浅离始终没有说话。
“大人,你相信他们的话?”
浅离摇了摇头说:“不过我担心他们的话会成为现实。”虽然口中这么说些安慰人的话,心里早就明白了,云淄一定是出了问题了。
从京城到云淄,要走那么多的路程,经过那么久的时间,这期间发生什么也是不奇怪的。希望不要太晚才好。不过这些事,还是暂时不要说的好,大家千辛万苦,图的就是能够打胜仗,现在说了会乱军心的。
“不过,我也相信燕将军,他不会失败的。”
这样的笑容,平和而安详,大部分士兵浮动的情绪得到了安抚。于是,大家的心又高涨起来了。
“就是就是,燕将军是不败的战神,怎么可能会输给北印人呢?”
“对,对!”
于是,一对人又说又笑再次上路了。可是,很快的,所有的不好的预示都成了现实,那一群群的流民,狼狈的模样,破损的衣衫,以及带着血的伤痕。
云淄城难道失守了?
“喂!喂!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要跑出来?”陶将军一遍遍地拉住身边的人询问。
“云淄不行了。”有人这么说。
“粮食没了。”有人哭着说。
“燕将军被捉了。”更有人这么说。“北印人要曾将军开城门,还要他自杀,说是不同意的话,就马上杀了燕将军。”
浅离秀眉深锁,唇紧紧地抿着,暗黑的眼睛凝神着远处,那里不知怎么正烟雾缭绕,一片墨黑。
“那边怎么了?”
一个穿着士兵服饰的少年一脸哭音地说:“那里就是燕将军被俘虏的地方,听说北印人在那你摆了什么空绝阵,一下子就——就——”他又惊又惧,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陶将军是个急性子,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过少年的衣领,就喉到:“就什么?不要吞吞吐吐像个胆小鬼一样。还有别人都在战斗,你为什么要——”
“陶将军。”浅离叫住了他,“他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大人,在战场上是没有大人孩子的,只要站在上面就是战士,就不可以逃走。”陶将军近乎苛刻地说,脸上是难得的严肃。
在那一刻,浅离第一次发觉其实这个年轻人也非常勇敢。
“我没有逃走!”少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浅离一把将他揽入自己的怀中,轻轻地说:“没有事了,不要怕。”
“是曾将军要我出来的,他要我去通知朝廷,云淄不行了,不行了。他要朝廷派兵……曾将军想要自杀,他说是他的错……”没头没尾的话,根本就无法听懂。
浅离问:“燕将军怎么会被捉到的?”
“城里没有粮食了,我们和老百姓每天都很饿,可是朝廷的粮食一直不到。突然有一天,曾将军说,城外不远的杨树林里有北印人的粮仓,防备不是很严,应该可以冒险去一次。于是,燕将军就去了,没想到,没想到,那根本就是敌人的诱兵之计。将军就这样被俘虏了,北印人说,如果不降,如果曾将军不自杀,就马上杀了燕将军。曾将军觉得对不起燕将军,所以就想要自杀,任谁的话也不听。他让城里的百姓都逃生去了,还让我们也走。”
“你看见被俘的燕将军了?”他问出了自己心里的怀疑。
“没有看清楚,距离太远了,不过那确实是燕将军的战服。”少年肯定地说。
“那么,他是站着还是躺着。”
“自然是好好地站着的。将军怎么可能躺下去呢。”
“是吗?”浅离眉间轻轻一缓,“那么,曾将军现在何处?”
“应该还在城楼上。”他指了指远处高台之上。
隐隐约约,浅离看见那上面确实站着一个人。他点点头,招来了一个随从,“小罗,把他带下去吧,给他换套干净衣服,吃点东西。”
少年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浅离的衣袖说,“大人,我不是逃兵,我也要上战场。”
浅离温和地微笑:“我知道,放心吧,你会有上战场的机会的,会的。”
“我们会输吗?”
“我们不会输的,我向你保证。”浅离坚定地说。
少年笑了,陶将军则惊讶地看着他,所有的人都是怀疑地看着他。还可能吗?连云淄的守将都被逼自杀,连大将军都被俘虏?还可能胜利吗?可是为什么看见浅离的笑容,就好像有一种感觉,什么都是可能的。
×××××××××
等到浅离走上高台的时候,正看见云淄的守将曾怀逸横剑而立。而大约数百米远处,北印人正虎视眈眈地看着。
突然,他举起了剑,向自己的脖子处抹去。
已经赶到的浅离,一下子叫住他。“曾将军,你就是死了又有什么意思?”
曾怀逸一阵迟疑,却给了浅离及时相救的机会。他用力地握住了宝剑,锋利的剑刃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流了满手。
而浅离却没有一点痛苦的表情,始终都是给人温暖的笑容,即使已经是这个时候了,这笑容依然让人心暖。
“抱歉,曾大人,在下急于救您,所以刚才口不择言了。”
“不,你说得对,犯了大错的我就是死了也不足以弥补一切。可是,如果一死可以换回燕将军的生,那么又有什么关系。”燕子含是他的授业恩师,更是他一手提携他,才使出生清平的他有了今天的成就。
“是吗?”他放开了剑,一个人走向前。
“小心流箭!”曾怀逸拉住了浅离,大声的喝道。
“大人心里原来还有他人?还想关心他人?”浅离收住了笑容,淡淡地说:“那么这些为了相信大人而不顾危险留在城里的百姓,你打算如何交代?那些跟随你打仗出生入死的士兵,你又如何交代?还有以一城的性命一国的失败换来了燕将军的生,你又如何向他交代?以他的为人,恐怕是宁死也不降的。”
一席话顿时让曾怀逸如梦初醒。
“那么该怎么办?我没有办法呀。燕将军被捉了,士兵们也没了充饥的粮食。”
“曾将军,你以为我一个书生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是做什么?自然是送粮食来的。曾将军,你放心,城里的百姓和军中的弟兄不会再饿了。”
曾怀逸顿时面露喜色,他一把拉住浅离纤细的手,“你是,你是秦大人?”
那种激动的眼神,让浅离很是感动。
“不错,在下正是秦轩。”
“大人,你可来了。”那么一个大男人对着这个娟秀的青年,却顿时哭了出来,在他的心中俨然已经把秦浅离当作了一个可以解救一切的神了。“大人,现在可如何是好呀?”
浅离只是说:“大人现在要做的,只是好好休息一下。”
“休息?不,没有救出燕将军,我永不休息。”他固执地如同一个孩子。
浅离笑了。“将军不休息,如何在三天之后同北印作战呢?”
“作战?燕将军还在他们手里,我如何作战?还是燕将军他根本就……”他不语,仅仅是紧张万分地打量着浅离。
浅离点头,那是对他的怀疑的一个肯定。
“不可能呀,我明明看见了的。”
“我有两点怀疑。其一,既然燕将军已经被捉,那么空绝阵就没有必要再设下去了,可是北方杨树林里却是一片浓黑,那正是空绝阵未撤的迹象,可见林中还应该有人。而且摆空绝阵极是危险需要摆阵者极大的心力和损耗,若非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连续施阵数天的,可见阵中的人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人。其二,以燕将军的为人,怎肯就如此被敌人缚住,而且让他的将士因为他的被捉而受制于人。当然他也有可能被人点穴,手不能言,口不能开。可是若真有这样的状况发生,恐怕他会先选择死的。他可是个宁死不屈的英雄。”
虽是简单的解释,却让所有听到的人都看见了希望。
“那就是说?”不少的人上前询问。
“燕将军还在阵中。我想,虽然敌人很想捉到他,但是却有忌惮他的武功,所以迟迟不敢行动,只是耐着性子等在外面,等到里面的人精疲力竭了再进去。而另一边,他们想到城中没有燕将军,又少了米粮,必然不安,他们再散布一下燕将军被捉的消息,你们势必会军心大动,到时候,他们就可以一箭双雕了。”
一时间,所有的欢呼响彻天地。
“那我马上就去找燕将军。”曾怀逸提了宝剑,就要下城楼。
浅离却怪他的鲁莽。“燕将军是要救,却不是将军,而是在下。将军先不要动怒,且听我一言。我虽是文人,却熟知五行八卦,对空绝阵也有所知,若是能够带上几个好功夫的将士,要闯阵应该不难。而将军虽是武者,却是完全不通这些,若轻易而为,只会也像燕将军一样苦陷阵中。再说,城中百姓需要将军,三军将领需要将军,而几天后的大战更需要将军前去谋划前去安排。将军不在这里,军心怎么会安定的了?所以,将军不如放宽心,把救人的事情交给在下,在下就算身死,也不负所托。”
如此身单的一个青年,说起话来,却是义薄云天。难怪燕子含会如此夸耀这个青年,他曾怀逸真的服了。
“大人,那么将军的事情就交给大人了。”
“多谢。”这是对于他信任的一种感激。“将军,两天后的子夜正是破阵最好的时机,第三天黎明时分,将军可打开城中的侧门,我们会从那儿进入。三天后,不论我有没有回来,将军只要接到燕将军了,就马上吹起战号,与北印做最后一战。”
“大人您?”他不明白地询问。
浅离却是有意回避。“将军也知道,战场之中最重时机,大家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三天,三天后,燕将军到,大家重振生威,自然是反败为胜的好机会。将军难道不想反败为胜,好好出一口恶气?”
“自然要出。”曾怀逸只是一个武人,自然无法听明白浅离话中的玄机,他反而释然地答应了。
××××××××××
那天夜里,秦浅离就带着一队的人马,趁着夜色出了城门,朝着杨树林出发。
在离杨树林大约还有百米之处,浅离命令手下的人就停在一处有树木遮蔽的隐蔽处。他看着夜色,手中却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不时地画着,测算着破阵的最佳时辰和方位。正想时,却看见手下的人正瞧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
他们彼此推让了一番,才有一个人大着胆走上前问,“大人,您真的只带他们几个去闯阵,而让我们在这里接应吗?要是多一点人不是更有把握吗,我们来这里并不怕死的?还有那北印人,若是躲在杨树林的某处,我们在明,他们在暗,这样的情况岂不糟糕。”这是在出发之前就安排了的,点兵四十名,十人闯阵,而剩余的人就在外面接应。
浅离大约已经明白了他们心里的担忧,他就把心里的计划告诉了他们:“我刚才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现在可以确定了,北印人确实摆下了空绝阵。所谓空绝阵,又称四门阵,它分为天、地、玄、黄四门分别位于东西南北四方。由于此阵凶险万分,除了摆阵者本人,其他的人若非熟知此阵而且还有了周全的计划,不然是不会接近此阵的。因为即使在阵的近处,稍不留神也会被其中的迷雾所困,难以脱身。而我们若是人去得太多,则会难以相顾,只会不妥。所以大家尽可以放心,除了困阵的危险之外,并不用在阵中担心有人偷袭。不过,当我破阵之后,情况却又不同了。被破之门,云雾皆散,他们就会明白我们已然破阵,然后就会顷尽而上,到那时一番血战只怕难以避免,所以你们留在这里才是最大的危险呢?难道你们是怕了这里的危险不成?”
这样的反问,自然透着一股善意。大家都笑了,然后不服气地说:“谁怕,谁是小狗。”
他们还打趣着要比一比谁杀的北印人最多呢。
只有两个人站在暗处,背着月光,矮的那个说说笑笑,又对着浅离指指点点,好像是在嘲笑着什么,而高的则是纵容地看着,一派幽闲自得,丝毫没有临战前的紧张,也没有救人该有的激情,仿佛一切于他们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浅离也发现了他们,他正要上前去问个究竟,而派出去侦察的人就在这时回来了。
“大人。”
“前方如何?”浅离暂时忘记了那两个人。
“果然不出大人所料,北印人不敢在杨树林近处扎营,他们的人马现在也在杨树林的百米之远处。只不过我们位南,他们位北。大人,我们何时出发呀?”
浅离抱胸而立,仔细地想着。
而在远处的那两人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矮的问:“公子,你说秦公子会选在什么时候呀?”
高的有些傲气,月光下,他的脸庞极为妖艳和美丽,总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魅力。“如果我是他,我就会选在两天后的深夜。”
“为什么呀?现在不行吗?”
而那边浅离也说了:“就在两天后的子时吧。”
“公子真聪明,果然是深夜。”芦儿笑得天真。
玄真却在心里佩服他的智慧,他只能算得出夜半,而他却能把时间精确到如此地步,果然是个少有的聪明人,只可惜,身有所累,如此的智慧却仍然无法令自己实现最大的心愿。
“子时天会刮北风,把南端的浓烟吹向北边,那时玄门虚空对我们有利,正好可以突破。”
“可是杨树林那么大,我们怎么找到燕将军呢?”他们实在没有把握。
“我想,他们应该在天门。我问过了,他们闯阵时,天上起得正是微微的西风,东方因为烟少,自然会让燕将军朝着光亮之处走。”
“那我们救到将军后,是否就从原路返回?”
浅离摇头,然后把树枝指着地上画出的图样,“玄门空虚,却只可攻入,不能出来。因为施阵的人发现有人攻入的时候,势必会把所有的心力用在玄门处,那时玄门更会变幻莫测,难以看清路线。而北边有浓雾,自然也不可以脱身。最好的地方,就是地门了。”
“为何不走天门,将军就在那里,这样出来不是更加方便吗?”
浅离依旧摇着头。“虽然将军在天门,但是既然我们可以猜得出来,北印人也应该会猜得到。那么他们一旦看见奇阵被闯,一定就会守株待兔等在天门外,等着我们破阵。但是我们如果反其道而行之,恐怕就可以顺利救出将军。”
大家不觉恍然大悟,他们不禁说:“要不是大人在一边下令,我们就算闯了进去,恐怕也没有性命出来。”
芦儿嘟着嘴不服气地说:“这有什么,我们家公子也行的呀。”他边说话边一脸崇拜地望着他的主子。
玄真猛地拍着他的头说:“不要再看了,还不去休息,从明天开始就没那么清闲了。”
芦儿笑着逃开,走到一半,却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公子,你既然是来找他的,又为什么不干脆跟他说明白呢?”
“谁说我是来找他的,我才不是。”
“哦!”芦儿打趣地道,“我又忘记了,公子是要杀了他才来的。不知公子想要何时动手呀?”
玄真扬起一脸的怒容,“多嘴!”
只是心里却也明白自己的别扭。明明是来找他,却又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关心。
轩亦曾经说过,他在若干年后,也会遇见一个让他心动,让他不觉依恋,更让他不舍分离,只想在一起的人。这个人,在自己的眼中,未必会崇拜,却一定会尊敬。这个人,彼此的距离也许很远,但是心却觉得很近。
那时,只觉得轩亦是在说着天荒夜谈,无稽而不可思议。
那时,只觉得自己对轩亦的情感被侮辱了。轩亦可以拒绝他的喜欢,但是怎么可以轻易否定他呢。
难道那时他已经猜到了他如今的心情和际遇了?
“轩亦。”他轻轻叫出了他的名字,“你说出了那些话,究竟是要告诉我什么呢?我对你的感情,到底又是什么?”
永远高高在上的轩亦,永远在他视线无法够着的地方存在的轩亦,你能不能告诉我,什么才是人类口中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