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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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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识,性格,气度……这些内敛的东西会通过一个人的气质而外现出来,所谓的 “腹有诗书气自华”说的大约就是这个道理。
一个有着真正得学识,风范,和非同寻常气度的人,他的气质自然也是与众不同。
而我的相亲对象,正是这样一个特别而又与众不同的人。
面对隔桌相坐的男子,我心中如是这般的想。
以一个女人的角度来看,他真的是一个不错的对象,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良人。
他年轻,三十而立——男子的黄金年龄,作为一个才过而立之年就掌管着家族集团的掌权者来说,他真的是有太年轻之嫌。
在被一堆年老色衰、矮小痴肥、平凡无奇的人充彻其中的商界里,长的梢具色相的,不是那种坐吃山空的家族二世祖,就是一天到晚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稍有成就的,长相又太爱国,实在难以入眼,因此既才华出众又一表人才的他简直属于凤毛麟角难得可贵。
更何况,他还很有钱。他所掌管的家族企业是国内出名的电子集团,钱的数目,自然是我等平民出身的人连想都不敢想的。
如同曾经热播的韩剧《我是金三顺》里面的经典台词一样,如果一个长得帅人又好,未婚、有钱、对女人有兴趣,不是花花公子的异性恋者,对于女人先接近也不会失去兴趣的男子……这样的人,或许哪里出了问题吧?
所以我不得不疑惑。这么一个优秀杰出几乎已经完美到有些变态的男子竟然会找我相亲,这事件本身就诡异到令人匪夷所思。
虽然我算是拥有齐家的血缘,但毕竟没得到过承认,我自己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齐家人,相信齐家人在这一点是与我很有共识;即使如今的我因为拥有父亲留下的40%遗产而一跃成为富豪女,但我相信这笔钱对于他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九牛一毛,根本不值得一提;再者,我或许可以称之为漂亮,但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妖姬胜艳姬,我相信,像他这样的人看到过美丽动人的女子定是不少……我真的不知道他找我相亲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是我自我鄙夷,而是我真的很现实,不会让自得涨满自己的胸臆,客观向来就是我的优点。
以他的条件他可以找到更好的,没必要“屈就”。
何况,如果我记忆没发生错误的话,他应该是齐衾舒的明码实标的男友,不是么?
相亲宴定在市中心南的凯悦酒店四楼餐厅,从早上起,母亲就一直在一边耳提面命,说什么正式的场合更显示出对方的诚意等等等等,可较之她的兴致勃勃,我却是意兴阑珊,周身懒洋洋的,提不起劲。
被迫前来已让我心存疙瘩,加上原计划今天约了珠宝商谈首饰材料,却因为这个无聊的相亲宴,必须停业一天。牺牲自己的时间去成就别人,是我最讨厌做的事。
现在的我,已算半个生意人,生意人眼里只有生意,没有感情。
现实摆在眼前,我既没有漂亮盗让人一见倾心,从此痴心追随非我不娶,也没有那么有钱有权或者有势的娘家当背景靠山,更没有那种成为妻子应具备的贤良淑德,甚至可以说,我是自私的,我的出发点总是在考虑自己——我不知道这样的我,为什么会被对方钦点来相亲?
是不是……应该觉得有点受宠若惊呢?
“好了,好了。”
他的母亲微笑着,保养极嘉的脸上漾满温和的笑意——和他很像,看来他的笑容应该是遗传自他母亲,母子俩笑起来,连唇角上扬的弧度都是如出一辙,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你看看,光是我们在说话,却让这两个当事人一直坐着,多不好。”
“也是,我们应该让两个年轻人自己谈一谈。”母亲笑容满面的接口,看的出来,她与对方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色。
于是,不相干人马立刻撤退,三下两除二走的一干二净,只留我与那个我连姓什名谁只知道是齐衾舒男友的人大眼瞪小眼。
“白小姐看起来心情似乎不怎么好。”半晌后,他徐徐开口,脸上依然挂着浅浅的笑,带着吹面不含杨柳风的温暖。
他的耐性真的很好,也很有风度,可以从头到尾地秉着一张笑脸,一副专心聆听的模样。换作是我,就做不到这般地步,因为我一没足够的耐性,二又口无遮拦,话一出口,十之八九都得罪人。想来自己也该反省,若非这性格,齐家母女或许也不会恨母亲到如此的田地,每逢见面,都似要生吞活剥一般。
定定的看了他半晌,我犹豫着该以什么样的口吻开口拒绝才显得不唐突。对于近日的相亲,我本就无意,从开始到现在一直神游太虚,相亲宴上坐了半个多小时,只顾着发呆,却连对象的名字也不知晓。
“先生,我觉得……”我认为自己有必要把事情拿出来,开诚布公的沟通一番,不管他是何打算,但我必须要让他知道,我目前没结婚的打算。他若是想结婚自然有更好更值得的女子在等待,我没必要也没义务去配合。
“沈。”好看的唇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咦?”我不解挑眉。
“我姓沈,沈燕冰。”他一脸了然的微笑,很明显早已洞悉我的心不在焉,而且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忘记他的姓名。
我先是眨眨眼,尔后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沈先生还有其他兄弟吗?”
“没……这有什么关系吗?”他眉头微扬,略显诧异,似不解。
“好可惜,既然你叫沈燕冰,我以为你的兄弟会叫沈从文。”我耸耸肩,一脸惋惜状。
“咦?”他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似的绽出一个和煦的微笑,“因为家父很欣赏茅盾先生的文章,所以才借以为我取名,并无他意。”
他这笑容实在是很阳光,很适合用来做单纯性的观赏,相信即使去当明星也是有实力的,可是,这样温暖又和煦的笑出现在一个商人面上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起来。
“沈先生,你的笑容真的很吸引人,相信败在你这笑容下的人不为少数吧。”我说的直接,不过也是事实,连向来高高在上的齐家大小姐都能委下身段,可想而知,爱慕他的胭脂兵不在少数。
他愣了下,斟酌了半响才回话。
“白小姐……说话向来这般直接?”
“是啊,天生的性子,为此开罪不少人,只怕仇人排满环城路还不够。”我耸肩笑笑,反正素来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之流的淑女,粗鲁些亦无妨。
“白小姐挺幽默,看来很懂得自我抒怀。”他笑,笑容中竟似有抹赞赏。
“身不由己,自然要学会苦中作乐。”我还以微笑,明褒暗贬地暗指今日相亲。
他微微一笑,澄澈的眸中闪动着笑意,未不见丝毫阴霾。
“听白小姐的意思,似乎是相当不满。”
“怎敢。”我轻声哼。
这么一个让二哥必恭必敬的人物,我岂敢得罪?
他用他漂亮的眼眸怔怔地看了我半晌,徐徐扬出一抹笑,就像春天的风悄然在一潭碧波中漾起点点涟漪。
如果笑容可以以颜色来划分的话,我想他的笑一定是嫩绿色的,嫩绿中又掺杂着些许的鹅黄,像春天绽放在原野上大片大片开的恣意烂漫的迎春花,让人感到清新而温暖。
不可否认,我喜欢他的笑容,在这年头,已经习惯常年戴着玻璃假面的人们,还能够拥有这种笑容的人已经很少了,难怪连眼睛一向朝天看的齐衾舒会如此的宝贝他,生怕别人抢走,只怕也是沉迷在这笑容之下,不可自拔。
一个仅以微笑便能收复人心的男人——在我的心里,无疑是极其危险的。
他,不是我能够碰触和应付的——所以,如果可能的话,能够与他划开距离是越早越好。
这是最安全,也是最保险的做法。
“沈先生。”我微笑着开口,“不管今天相亲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我都无意参与。如果你是想用相亲来找个结婚对象,那么恭喜你,方法是对了,但对象却错了,但如果你同我一样身不由己,那么,再一次恭喜你,因为我也一样,目前我只想安稳的过平静的生活,不愿意打搅别人,也不希望别人打扰,所以,我先告辞,不好意思。”
劈里啪啦说完,不想去考虑这样拒绝方式是不是会得罪他,反正我无意,不过只是完成一件答应好的任务罢了,想来或许他的原由或许也和我一样,虽不知他家人看上我哪一点足以担当沈家儿媳这一光辉重任,不过既然大家同样属于意兴阑珊,不如早聚早散的好。
我以为他会有惊讶的,最起码脸上也应该稍稍一愣,毕竟我们单独谈话不到十分钟,我就迫切的表示想离开,作为这无聊相亲宴上的另一主角,无论如何,他也应该有所表示的。
他却只是微微一笑,仿佛对我的离开早有预料,甚至先我一步站起身。
“也好,我正巧也想走了,白小姐,我们正好可以一同下楼?”
话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他的做法却是无容质疑的肯定。他伸手招来侍者,结了帐,回头冲我微微一笑:“白小姐,我想令堂应该会和我母亲一起在二楼,我们一起下去吧。”
“哦、好。”我怔怔的点了下头。
下了楼,二楼的大厅里空无一人,哪里有母亲的影子?
母亲竟然玩了一招梁上抽梯的计码,这岂不是陷我于进退两难的地步?母亲果然是聪明,知我必定会在她离开后立马抽身,故使了这个计。
果真是知女莫若母!
“白小姐,我很抱歉。”站在身旁的他突然开口道歉。
我诧异的望着他,不解。
“定是家母偕同着令堂离开了。”他满脸歉意,“家母性情一向直爽,想来是与令堂相谈甚欢,所以——我很抱歉。”
“……没关系。”我无比尴尬,知道他是找台阶与我下,但还是有种心事被人看穿的窘迫,“既然这样,我们也走吧。”
“不如这样,我送白小姐回家,作为道歉如何?”他温文地道,“我车停在楼下。”
“不用了,我也开了车来。”我连忙道,“我的车也在楼下。”
“那么——我们一起去楼下停车场好了。”他微笑道。
面对着空无一物的车位,我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才好,哭笑不得是我此刻最真实的写照。
母亲竟然连车子也开走了,岂不是逼我非坐他的车回家不可?
“怎么了?白小姐?”他从车上走下,一脸关切,“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不……是。”我涩涩地道,有些无奈的苦笑,“家母把车子开走了。”
“那么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上天赐予我这个荣幸可以载白小姐回家?”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才不是上天赐予你,是我妈赐予你的。我在心里暗道,心里恼的很,加上对方话已至此,我还有什么借口和理由可以反对?
母亲啊,母亲,您这次的“公而忘私”还真是做的彻底。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马路上,我默默的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景物,不发一言。
“白小姐为何不问我?”良久,他打破沉默。
我侧目。“问什么?”
“问我为何会找你做相亲对象啊。”他轻笑,“难道你不好奇?”
“我问了你会说吗?”
“看情况。”他回我一个模糊的答案。
“那么我又何必多此一问?”我挑唇,“沈先生,你若是想说自然回说,何需我问?”
他沉默了下,尔后微笑,“白小姐,你果真是一个特别的人,和秦先生说的一样。”
“秦先生……秦熠?”
“嗯,我们上周一起吃了顿便饭,席间无意中提及白小姐,他说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秦熠这家伙向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他不诋毁我就该谢天谢地了。
“是吗?”我轻笑。“他说我什么?”
那家伙若是敢说我坏话,回去绝对给他好看!我在心底磨刀霍霍。
“他说你是一个外表看起来很成熟,端庄又大方,实际上内心却像一个孩子。”他宛如海水般温润的眼轻轻的瞥了我一眼,“不过我相信。”
相信什么?相信我真的像秦熠那家伙所说,外表成熟,内心是个孩子?
不知为什么,我竟有些恐慌,仿佛一直深藏于内心的心事突然被人赤裸裸的拖出来,暴露于阳光之下,无处匿藏。
他的眼神仿佛有着穿透力,让人在他眼前无所遁形,而这正让我惴惴不安。
车子缓缓减速,最后停稳在家门口的铁门前,我几乎逃似的松开安全带慌忙下车。
不是错觉,也不是臆想,更不是胡乱猜测,这男子给我一种真真实实危险的感觉,他虽看似温文,但从他身上却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像一只进入狩猎状态的猎豹,虽然姿态优雅迷人,但却随时可能将爪子伸向他视线中的猎物——
这人我招惹不起!
“沈先生,谢谢你送我回家,今天麻烦你了。”秉成着礼节,我向他道谢,心里只想着如何能够更加迅速的逃离他的视线。
“那么,再见。”
丢下话,我有些狼狈的准备离去。
“晓筠。”
淡淡的嗓音带着些许的空茫感,突兀地在我身后响起。
我愣,不为别的,而是他突然省略姓氏的亲昵称呼,我甚至怕的不敢回头,怕见到他眼中弥漫着异样的光彩。
“……还有事吗?沈先生?”
我缓缓地转头,力图保持气息的平稳,努力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其实,内心已经跳若擂鼓。
“晓筠。”
在阳光下,他倚着车门的笑容格外的飒爽,格外的动人——简直可谓是倾国倾城。
其实无关性别,无关男女,每一个都可以享用“倾国倾城”这四字的,只要他适合,那么他就是。
只是,那原本让我觉得应该摆在橱窗里做欣赏用的微笑在如今我的眼里,无疑比洪水猛兽更骇人。
“你说的没错,因为我想结婚,所以用相亲的方法的确是最直接也最快。”
心底略略松了口气,我扬起一抹笑。“是,所以希望你早日……”
“寻得适合人选“六个字尚未出口,下一刻,我被他出口的话直接吓傻。
“而且,我坚信我的选择——对你,亦然。”
他的声音极轻,极浅,极淡,轻浅的仿佛随时可融化在空气里,可是对于我它却是如雷灌耳,有着非比寻常的震撼力。
因为在他清浅笑声间,流露出的却是一种无比的自信和势在必得的宣战。
而我,听到了我的心跳,满怀着不安、惧怕和恐慌——
在他的眼里,我根本无处遁形,只能无助的让自己暴露于前。
于是,我逃了。
我甚至没有勇气再站在他面前,更没有勇气像以往般镇定自己心神,伪装出一份心平气和的态度,目送他离开。
我只能慌不则路地冲进屋,将房门紧紧反锁,似乎只有这样,逃离掉他的胁迫,平息自己紊乱的心跳和满心烦乱的思绪。
与沈燕冰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我败的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