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秋苏洛

47、四十六 不知归处

　　“如果，前面是死，后面是亡，你怎么走？”
　　“我往旁边走。”
　　孟子皿低着头，半晌，笑了笑，“唐兄好气度。”
　　唐宁宴也笑了一下，“眼下我什么都没有了，就只剩气度了。”
　　二人一时无话，有下人进来福身道，“孟小姐来了。”
　　孟斐烟走进来，看到孟子皿，惊喜道，“哥哥你来啦。”
　　唐宁宴起身笑道，“见了哥哥你倒是高兴，你们说话吧，我还有事。晚上高昌王留下来吃饭吧。”
　　孟子皿摆摆手，“不打扰了，晚上我要赶回去。”
　　孟斐烟扯扯孟子皿的袖子，“哥哥你马上就要走啊。”
　　孟子皿低头了孟斐烟一眼，“当然要走。我看你是不会回高昌的了，过来看你一眼，下回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唐宁宴听到孟子皿的话，知道孟子皿的意思大概是要硬拼，眼下这表面的和平怕是也维持不了多久。他点点头，“既然这样，我就不强求了。”
　　唐宁宴出门的时候，看到孟斐烟低着头站在孟子皿身边，孟子皿拍了拍孟斐烟的肩，说了句什么。
　　孟子皿和孟斐烟并没有说多久的话，就起身告辞了。
　　孟子皿上车之前，冲唐宁宴抬抬手，“唐兄，斐烟就拜托你了。出了什么事，别为难她。”
　　唐宁宴笑道，“孟兄放心。”
　　孟斐烟红着眼睛站在一边，一句话也不说，直到孟子皿离开，她都保持着沉默。孟子皿的车驾走远，她才抬头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泪水滚滚而下。
　　唐宁宴拍拍孟斐烟的肩，“行了，安心待在这儿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两天之后，李清逸也登了唐宁宴的门。
　　唐宁宴站在门口看到李清逸，满面风尘，目光沧桑，和当初那个气度如竹的睿王爷已经大不一样。看来，孟子皿很难对付，让李清逸心力憔悴。
　　李清逸看了唐宁宴一眼，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并肩进屋了。
　　当天晚上，李清逸也星夜兼程离开了燕南。
　　唐宁宴在书房坐到很晚，直到蜡烛尽灭，他依然低着头，看着眼前的东西。

　　三天后，孟子皿忽然对李清逸发动了攻击。李清逸手中所有的兵力都上了前线，仍然挡不住来势汹汹的高昌兵马。
　　李清逸派了一小队人突围出去，给李沐逸送了信，然而，李沐逸并没有派来援兵，而是撤走了皇城亲兵。
　　这样一来，李清逸的处境更加艰难。而孟子皿，终于在一个下午打到了乔州城门。
　　孟子皿立于阵前，一袭黑衣随风而动。高昌人马布列整齐，一片安静。孟子皿没有下令进军，他看着眼前的乔州城门。多年前，他就是从这里进了乔州，进了白家，蛰伏多年，才回到高昌，拿到了天下。
　　转眼多年过去，他再站在这里，是为了征服，是为了他心底的一个梦。
　　打了这么久的仗，此时站在乔州城门，孟子皿忽然觉得，纷杂而至的记忆，居然让他有一点害怕，害怕将要发生的事情，比如，他或许会毁掉乔州，或许他永远不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静静看着眼前的这座城，在这里，他度过了最好的时光，遇到了最好的人，可也是在这里，他只能遥遥看着那个人，错过了最好的时间，然后让她从手边溜走。
　　他站了很久，他不着急，他可以慢慢等，已经等了这么久，他势在必得。
　　城门打开，李清逸单人单骑，策马出城。
　　孟子皿眯了眯眼睛，看着李清逸。他和他，是敌人，不仅仅是在战场上。可是，他又很欣赏李清逸，只可惜，两个人站在了对立面。
　　李清逸站于阵前，以一敌众，却面色平静，看着马上的孟子皿，笑着打了个招呼，“高昌王。”
　　孟子皿也笑，“睿王爷。”
　　李清逸看着孟子皿身后的高昌大军，“高昌王好手段。”
　　孟子皿淡淡答道，“运气而已。”
　　李清逸看着孟子皿，很久，扬扬嘴角，“高昌王今天是想让我把命留在这里吗？”
　　“睿王说笑了。”
　　李清逸依然面上带笑，“我没有说笑，我人在这里，命也在这里，只是，拿走我李清逸的命，高昌王可否答应我一个条件？”
　　“睿王请讲。”
　　“别动我的院子。”
　　孟子皿没有回答，看着李清逸的眼神慢慢暗下来。
　　李清逸一扬嘴角，笑容坦荡，“那院子，是她的。”
　　很久，孟子皿冷艳的脸上缓慢地绽放了一抹笑容，“好。”
　　“那么，多谢高昌王了。”
　　“不谢。”孟子皿低低头，“不过，她大概住不着了。”
　　李清逸看着孟子皿笑，“谁知道呢。”
　　孟子皿很不喜欢李清逸的笑，明明他才是胜券在握的人，可是李清逸的表情却如此从容，甚至带着一丝悲悯。
　　李清逸忽然问道，“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哪里吗？”
　　孟子皿没有想到李清逸会在此时提到这个问题，他愣了一下。虽然大战当前，他还是不能控制自己，轻声问道，“哪里？”
　　李清逸抬头看看天，良久，才笑道，“那日你派人行刺我，我受了伤，进了青花楼，见到了她，然后带回了家。”
　　孟子皿一时有些怔忪，他当然派人打探过白家出事后，白瓷的去处。可是，之前因为白瓷辗转多处，他没有消息，后来又因为李清逸暗地的阻拦，很多事他都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而此时李清逸说出这件事，他不由觉得李清逸别有居心。而且，阿瓷……青花楼。她居然在那种地方……
　　李清逸看着孟子皿，“她不会跟你的。”
　　孟子皿慢慢回了一个字，“哦？”
　　“你不适合她，她要的不是这样的生活。”
　　“睿王给的了？”
　　李清逸苦笑一下，“我也给不了。”
　　“既然如此，就不劳睿王费心了。睿王不妨考虑一下自己的退路。”
　　“退路？”李清逸笑了一声，“我没有退路。”李清逸的眼神很清明，语气很坚定，“我不需要退路。”
　　孟子皿看着李清逸，没有说话。
　　李清逸收了收缰绳，“江山美人，你一样也得不到。”
　　孟子皿还是没有说话，但他握缰绳的手隐隐发白。
　　李清逸看了看天色，轻声道，“动手吧。”
　　孟子皿闭了闭眼睛，挥挥手，万箭齐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