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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7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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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邦王战死,其唯一子嗣姬宣韶仓促即位,率麾下驻守边境的十万余残兵向北后撤两百里。
一度吃紧的大周边境倒是捡了个便宜。
洛月这几日有些心事重重。
他不是没有见过大战,之前在大陈为相,隔三差五的卫国便会遣将来袭,虽算不上气势磅礴但毕竟也是以少击多极其凶险。
更不要说两年前的亡国之战,莫涵亲领四十万余祈军压境,竟是前所未有的气吞山河凛然逼人。
洛月闭上眼睛,几日前的场景不期然地渐渐闪过,眼前是大片大片绯红色的冬草,耳边是听不太懂的嘶喊尖叫,伴随着一阵阵金属和骨肉烧焦的干苦,陡然之间,仿佛打开了冥府的大门。
那般漆黑寒冷的夜晚,被战火硬生生地染成火红而灼热的地狱。
那张往日里总是带着一丝腼腆的明朗笑靥,笼绕其上的,是冷酷而决绝的凛然。
若大郑的王是这个人,约莫会很麻烦。
然而。。。
洛月在回程的时候特意问了问萧玉诀。
那个藏在心中已经许久的疑问。
带着深思熟虑的慎重以及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洛月抿了抿嘴半垂着眼睑,骑着马默默地跟在萧玉诀身后约莫半个马身的地方踱了许久,终于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轻轻一扯缰绳跟了上去。
“你。。。有没有想过成为帝王?”
带着大战之后的疲惫,萧玉诀的笑容中有些许的勉强,默不作声地看着洛月许久,兀自咧开嘴苦笑了片刻。
“没有。”
“。。。”洛月看着面前那张坦然却又有些失落的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个位置。。。太沉重了。”
萧玉诀抬头望着渐渐泛白的天际,空气里随着晨风带来一两丝新雪,将弥漫四溢的浓浓焦臭冲淡了些许,淡金色的朝霞映在那张俊朗的脸孔上,明媚得让人全然忘记了不久之前的那一场屠杀。
“但是,毕竟你手握重兵。”
洛月将视线移开,微微低下头,一双好看的眉拧成向上的弧度,两片薄唇抿得有些丢失了血色。
以现任郑王的胸襟,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有这样的弟弟。
若是有朝一日番邦被灭,大约。。。
鸟尽弓藏吗。。。
战争消亡,杀人的利器除了折断,没有藏匿的必要。
“那个啊,”萧玉诀看着洛月有些凝重的面色心情忽然有些愉悦,噙着一丝浅浅的笑意道,“他若是想要,便还给他吧。”
“诶?”洛月乍然一闻不禁有些诧异,半张着嘴抬起头来,片刻前拧着的眉还没来得及舒展开来。
萧玉诀看着洛月眉心那个小小的结,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一口的白牙在晨光中尤为显眼,阳光的面色完全捕捉不到些许一代名将的踪影。
“身份名望之类的其实也是一种负担,皇兄若是忌惮我的势力,便将我麾下的军队都给了他便是。”
洛月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
手握重兵与功高盖主,自古以来,这两样便是无数祸端的起源无数臣子的噩梦。
竟然能够说的如此淡然如此随心所欲。
这个人。。。
“那你。。。”洛月有些咋舌,向来清明的神色亦是有些呆然。
“要是那样或许也不错。”萧玉诀看了一眼洛月,眼睛笑得眯成两条缝,“我一直想要到处去看看,人的一生是这样的短暂,而这世间又是这样的广阔,就算我从现在开始周游列国,等到垂垂老去的时候,大约还是只能看到小小的一角吧。”
“。。。那也。。。倒是不错。”
洛月忽然有些豁然。
是了,那般自由的生活,他也曾想过的。
大陈亡国的时候,原本便可以远走高飞,与这错综的尘世离别。
却是放弃了。
“洛月,”萧玉诀见许久身边那人都没有再说话,状似不经意地偏过头去,正好看见洛月脸上闪过一丝的茫然些许的失落,忍不住开口道,“若是有那一日,你与我同来吗?”
“。。。同来?”洛月张了张嘴,看着萧玉诀一时有些愣神。
同去吗?
周游列国。。。
“嗯。”萧玉诀看着洛月满目的笑意,然而仔细一究,那层笑意之下,却是郑重其事的肃然,“不是大陈的亡相,不是大祈的丞相,只是洛月而已。”
“。。。好。”洛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换得的是萧玉诀一脸孩子似的笑容。
若是真有那样的一日,似乎。。。也不错呢。
洛月轻轻地哼了哼,垂下眼睑看着自己手中的缰绳。
自由。。。吗。
又是一年的岁末,洛月在大郑的边城里安静地过完了这个年。
快两年了啊,距离大陈亡国的时间。
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似乎带了那个人去了青楼。
又是青楼。
洛月有些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额角,浅笑着摇了摇头。
师父若是还在,该说我劣性难改了吧。
车轱辘有一声没一声地“啪啦”作响,车窗之外是茫茫的原野干枯的野草,早春的风依然夹杂着一丝的寒冷,偶尔透过厚厚的门帘渗进来,卷走车内的热气,惹得人陡然一个激灵。
十日之前,洛月派了一名影卫给仲付送了一份密信。
“失踪”了差不多三个月,平阳王也倒了三个月的霉。
虎符和俸禄其实都是小事,且不说这三个月里莫涵明里暗里派了一大堆的特使暗探,不断地从平阳王的军营里揪出个把来路不明的“奸细”或是塞进一两个堂而皇之的“监军”,被遣回家“陪爹爹思过”的瑨妃宁晔彤又整日如丧考妣般哭天喊地,见着自家老爹始终没有个好看的脸色。
更不要说损兵十万原本就已经在平阳王心头上割了一块大肉,回京之后,麾下一干副将只要之前在边境着了些许伤病的,无论轻重,竟然都莫名其妙的相继病死的病死,不测的不测。
平阳王自然知道自己着了别人的道,然而却也不能如何,闭门思过其实是变相的软禁,明面上出入自由,然而暗地里王府周围的暗探一下子增加了几倍。
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暗亏,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倒是晔彤这丫头,着实不懂事了!
不就是个稍稍有些文采微微有些韬略的洛月吗,竟然和本王这个生她养她的爹爹翻脸!
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