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侥幸》天天体育

14、第 14 章

　　“难道他带回来的竟是……”

　　“竟是……”

　　神乐还没有来得及细细思量，池中的女人已然冷漠地揭穿了谜底。

　　“我是桔梗。”

　　这倨傲的语气，疏离的冷漠……

　　神乐再退一步。

　　“为什么你在这里？”她盯着桔梗，质问：“奈落知道你是你吗？”

　　“你说呢？”桔梗平淡地调转眼风，“你以为我愿意在这里？呵！你不用那么怕我。我现在动也动不了。能说话也不过是今天早晨的事。”

　　神乐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此前发生的种种在她心中一点点交汇，一幅幅完整的画面浮现在眼前——仿佛一道闪电照亮了心中所有的疑问，神乐一下子冲到桔梗身边，握住她的肩膀叫道：“难道那天……那天回来竟是……”

　　“没错。”桔梗不等她说完便给予肯定答复。“你看到的那些……也是我。”

　　“天！”神乐在心底惊呼一声，终于明白她前几日为何会病入膏盲。

　　难道说是因为被玷污，所以才一心求死的？

　　那么……

　　那么奈落……

　　是他不肯让她死的了。

　　神乐的心底一片澄明。涂了鲜红胭脂的嘴角慢慢浮出一个笑来。

　　她放开她，慢慢站起身，眼神鄙睨地落在桔梗身上。“还以为你是怎样的烈女来着——如果我是你，遇到那种事，绝对不会再苟活了。”

　　刻毒的话语飘入耳朵，如雪落在江面上，桔梗毫无反应。

　　“激将法对我是没有用的。神乐……”桔梗冷笑一声，仰头靠上池边的木栅。“再说那种事又是什么事呢？你该知道，我是个死人了。这□□不过是具污秽的容器而已。”

　　“呵，你倒想得开。”

　　“我只是告诉你，你们伤害不了我。”

　　“难道你不想报仇？”

　　“想又如何？”桔梗抬头与她对视，眼神中明显话里有话：“难道竟要我与你合作吗？”

　　神乐静静地立在原地。她们对视良久，终于各自放弃。

　　“我是来给你送衣服的。”神乐转身取来那套巫女服，轻轻搁在池岸上。桔梗看也不看，只说：“我动不了。还要劳烦你……”

　　“哪儿的话。”神乐不动神色搀起她，为她打理好一切。

　　“我会找到让你能行动的方法。”趁着为她梳头的空当，神乐轻轻贴近桔梗的耳朵，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然后趁奈落半妖之力最弱之时，干掉他……”

　　桔梗恍若未闻。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神乐拿不准她的心意，忍不住再次叮咛：“不管他对你怎样……你要忍耐。我们一定有办法，离开这里。”

　　最后的话语让桔梗眉心微微一动，但那悸动只是水面上最细碎的波纹，很快便归于平静。

　　“好。”

　　几乎是完全无声的，只有她和神乐两个人听到了那句承诺。

　　盟约缔结了。

　　神乐弯起嘴角，露出无法自抑的笑意来。
　　按照奈落的意思，神乐将桔梗安顿在西院一所厢房里。此处距离神乐住所甚远，也与奈落寝居相间，几乎是完全隔离的地带。如此一来，要在奈落眼皮底下频繁联络自然是多有不便，可神乐也不敢贸然提出异议——天知道他有没有在她洗澡时窥探她们的行动。如果有……她就更不能表现出得太过热络了。

　　只能慢慢筹谋。神乐表现得若无其事。谁知倒是奈落，主动打破她心中的僵局。

　　“有时间你去多照顾她吧。她是不能行动的。”

　　“诶？”神乐一愣，装作恍然大悟：“你说让我照顾她？”

　　“不行吗？”奈落盯她。神乐立即见风转舵：“行是行。那还不如让她回去跟我住。”

　　“那还是算了吧。”奈落笑笑，话里很有深意：“虽说我也不想劳烦你，但你居然说让她跟你住——难道你不知道她是谁吗？”

　　神乐暗暗抽气，脊背窜上丝丝凉意。但她还是十分镇定，望着奈落点点头。

　　“我知道。”

　　“既然知道还想要她在身边……这很有意思。”奈落含着笑与她对视，暗红的瞳孔闪着夜枭般不吉利的光芒。“其实我很好奇。既然你知道了她的身份，为什么不向我打听留下她的理由呢？”

　　他竟然主动发难了。神乐心头一震——既然已经被逼进角落，与其再退缩，还不如兵来将挡的好。再说那家伙惯会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眼下既然他有兴致，自己就成全他也未尝不可。

　　想到这里神乐用扇柄掩住嘴巴，轻声浅笑。

　　“这还用问吗？”仿佛是听到什么傻话一般，她妩媚的眼角斜扫过来，“任凭谁都看得出你倾慕那女人，不择手段只想把她据为己有……”

　　话音未落，神乐只感到脖子一紧——奈落的触手将她缠住，直拖到面前来。

　　“你刚才说什么？”他脸色铁青，眼神像要吃人的怪兽般凶狠狰狞。神乐不肯示弱，一只手向外撕扯着喉间缠紧的触手，皱眉艰难回答：“我不过……实话实说而已。”

　　奈落一语不发地狠盯着她。喉间的触手越来越紧。神乐满头是汗地不停挣扎……僵持良久，他终于渐渐放开她。

　　神乐脸色紫胀，趴在地上重重喘气。

　　“你……太过分！”刚刚脱离险境，嘴上却还不忘抱怨：“不管人家答不答你，都要发火！简直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他盯着她轻蔑地一挑眉：“是你自己思春期到了才喜欢这样胡乱联系吧。”

　　“随你怎么说。”神乐咕哝着站起来，整理身上的衣物。“如果不是爱上她，你为什么还留着她？要杀她——易如反掌吧！”

　　神乐的话让奈落发出一声冷笑，眼下他的神色已完全收敛了，刚才的暴戾极端已然没了踪影。

　　“你懂什么！我现在不能杀她。”他靠着墙壁，眼光狡狯闪烁。

　　神乐不解，追问：“为何？”

　　“因为她的魂是被禁锢在身体里的。而那个与她换魂的妖怪叫青葵。她有个很特别的能力，可以将不同躯体间的灵魂转换，并且可以禁锢灵魂的某个部分，阻止被换魂者行动思考或言语。我不喜欢她这个能力，大概她也知道。如今她把桔梗禁在她的本体里，就是由于桔梗是有清净之力的巫女，这样一来我就无法把她连同分身一同纳入体囧内。青葵有了自由之身，可以随意行动。而要想解开她这种魂禁之术，大概也只能从桔梗身上入手——好在她是靠死魂维持生命的。只要解了魂禁，她应该就可以行动……那么青葵的法术也就算破了。我说了这么多，不知我聪明忠诚的部下风使大人是否听懂了我的用意？”

　　奈落的眼中现出一抹嘲弄的神色。神乐望着他，从心底里鄙睨他这装腔作势的欲盖弥彰。

　　不过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原来如此。”她很虔诚地重重点头，“那么……要怎样才能解开魂禁之术呢？”

　　这话问得犀利，却也恰到好处。顺着她的思路，奈落一步步走进来。好似很有交谈兴致似的，他伸手指指身畔，示意她坐。

　　“前段时间我派你出去寻找六阴山，其实就是为了这个。所谓‘六阴极处水凝冰，造物分明未有形。’六阴山，该是魂聚的初始之地。青葵的本体应该在那里。不过后来你说没找到，那么想必是我当年吸收她之后，连同本体一齐吸收掉了。直到她被分离，我本想掌握她的本体但却也没有找到。也可能是被她藏在什么地方。总之想要破除她的魂禁，还是要找到本体。这件事你不用操心，我让神无去探查吧。”

　　一席解释说得神乐默然。奈落说罢也好像乏了，侧头靠在窗棂上，投过窗纸望着青灰色的天际。

　　两人沉默半晌。神乐起身打算告退。

　　直至走到门边，忽又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她立住身姿向他回首。艳丽的面容浅笑嫣然。“有件事……我一直忘了问你。”

　　奈落微微侧过头望着她：“你说。”

　　“你为什么……那么想要青葵消失呢？”

　　“你就想问这个？”

　　“当然。唇亡齿寒。我和她都是你的分身，自然会在意这种事了。”

　　奈落凝视着神乐，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种事你大可不必担心。”他的眼神镇定，无所谓的语气像是说一件极平淡的事：“她与你不同。神乐——你是对我来说有用的人。而她……不仅没用，最重要的是，我讨厌她。不知这个理由还能让你满意么？”

　　神乐没有回答。只垂下眼睛对奈落浅浅鞠了一躬，随即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