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大人，您的仙君又跑了》未满十八岁

2、平静不了了

　　云清跟着那狼耳侍从，穿过蜿蜒的回廊。

　　妖王宫的景致与她所熟悉的仙庭迥异，少了几分缥缈仙气，多了几分原始与瑰丽。

　　奇形怪状的发光植物在角落摇曳，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灵植与……某种烤肉的混合香气，这让她实在是忍不住蹙起了眉。

　　终于，在一丛肆意生长、开着湛蓝色妖异花朵的藤蔓后，出现了一座独立的小楼。

　　小楼以白玉为基，青竹为顶，外观倒是雅致清幽，与周围狂放的风格形成对比，显然是特意布置过的。

　　“仙君大人，这里就是清幽阁了。”狼耳侍从恭敬地推开雕花木门，“陛下吩咐了，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唤小的便是。”

　　云清微微颔首：“有劳。”

　　踏入阁内，她首先快速扫视了一圈。

　　内部陈设简洁，一桌一椅一榻，皆是素净材质，窗明几净，看得出是认真打扫过的。

　　她心下稍安，这妖王虽然言行无状，倒也不算完全怠慢。

　　她走到窗边，准备将带来的几卷常用玉简放置在窗下的矮几上时，动作顿住了……

　　窗户外不足十丈远地方，是一座更为宏伟、装饰着巨大兽首和火焰纹路的宫殿。

　　那宫殿的大门敞开着，能隐约看到内部铺着的厚厚兽皮地毯，以及随风飘出的、属于凤临的那股独特的曼陀罗香气。

　　是妖王的主寝殿。

　　云清沉默地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宫殿，感觉自己对“隔壁”这个词的理解，可能和妖王陛下有些本质上的出入。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忽略这个令人不适的发现，开始着手整理自己带来的物品。

　　书籍玉简必须按照门类、使用频率排列整齐。

　　笔墨纸砚需放在顺手且不易被打翻的位置；就连换洗的仙裳，也需折叠成统一的尺寸……

　　正当她将最后一本书籍的边角与桌沿对齐，力求完美平行时，一个带着笑意的熟悉声音，毫无预兆地在门口响起：

　　“哟，仙君这是在布阵呢？”

　　云清手一抖，差点破坏刚刚调整好的完美角度。

　　她抬起头，看见凤临正斜倚在门框上。

　　依旧是那身耀眼的红衣，赤足踩着地面，手里还拎着一个散发着诱人香气和隐隐灵气的……油纸包。

　　“陛下，”云清站直身体，语气恢复平日的清冷，“未经通传，擅入他人居所，似乎并非待客之道。”

　　凤临像是没听见她的指责，自顾自地走进来。

　　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被云清收拾得一丝不苟、仿佛用尺子量过的房间，啧啧称奇：

　　“这才多久，你就能把这屋子变得跟没人住过似的，也是一种本事。”

　　她走到桌前，目光落在那些排列得如同士兵列阵般的玉简上，伸出手指就想拨弄一下。

　　“陛下！”云清的声音陡然提高一度，带着明显的阻止意味。

　　凤临的手指停在半空，挑眉看她：“怎么？碰不得？”

　　“物各有位，方能井然有序。陛下若无事，还请……”云清试图下逐客令。

　　“有事，当然有事。”凤临打断她，将手里的油纸包“啪”一声，放在那张刚刚被云清擦拭得一尘不染的桌子上。

　　油渍，瞬间在光洁的桌面上晕开一小块痕迹。

　　云清的眉头狠狠一跳。

　　凤临像是没看见她瞬间紧绷的表情，笑嘻嘻地打开油纸包。

　　里面是几块烤得焦香金黄、流着蜜汁的肉排，香气愈发浓郁霸道，立马充斥整个清幽阁。

　　“喏，我们妖界特产的蜜炙灵犀肉，尝尝？”凤临拿起一块，极其自然地就递到云清嘴边。

　　那动作流畅得，好似她们已经熟悉的不行了。

　　“这可是好东西，滋补灵气，比你们仙界那些淡出鸟来的琼浆玉液实在多了。”

　　那肉块几乎要碰到云清的唇瓣，灼热的气息和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

　　云清猛地向后仰头，避如蛇蝎，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

　　“陛下！请自重！小仙茹素，不食荤腥！更何况……”

　　她看着桌上那点刺眼的油渍，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更何况在此处用餐，污损器物，实为不雅！”

　　“茹素？”凤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收回了手。

　　她自己咬了一大口肉，一边嚼一边含糊地说：

　　“活着多没意思。你看这肉，外焦里嫩，灵气充沛，吃一口能快活似神仙……

　　哦不对，你本来就是神仙，还是个不懂享受的神仙。”

　　云清看着她油光发亮的嘴唇，以及随着咀嚼动作而微微晃动的骷髅铃铛，强忍着掏出《天规》砸过去的冲动，冷声道：

　　“口腹之欲，终是下乘。修行之人，当清心寡欲。”

　　“清心寡欲？”凤临凑近她，带着肉香的呼吸拂过云清的脸颊。

　　她成功地看到那白玉般的耳垂染上一丝绯红：

　　“仙君，你清你的心，寡你的欲，本王呢，就喜欢热闹，喜欢口腹之欲，还喜欢……”

　　她故意停顿，目光在云清紧抿的唇上流转一圈，才慢悠悠地说：

　　“……喜欢看你这副想训我又不得不忍着的样子，特别有趣。”

　　“你！”云清气结，胸口微微起伏。

　　她发现跟这位妖王讲道理，完全是对牛弹琴。

　　不，是对着一团烈火弹琴，琴没响，自己先快要被点着了。

　　“好了，不逗你了。”凤临见好就收。

　　她拍了拍手，将剩下的肉包好，却并没有拿走的意思，就那么留在染了油渍的桌上。

　　“东西放这儿，万一仙君哪天想开了呢？长夜漫漫，饿着肚子多不好。”

　　她说完，转身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赤足踩着清脆的铃音，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清幽阁。

　　留下满室的烤肉香气和一个濒临暴走的云清仙君。

　　门被轻轻带上。

　　云清站在原地，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才勉强压下心头那股陌生“暴躁”的情绪。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那油渍和油纸包上，如同看着什么世间最污秽之物。

　　她毫不犹豫地施了个净化术，一道清光闪过，桌面恢复光洁。

　　那包蜜炙灵犀肉也被清光包裹着，“嗖”地一声被扔出了窗外，精准地落入远处那丛湛蓝色的妖花之中，算是“物归原主”。

　　紧接着，她走到窗边，“砰”地一声将窗户紧紧关上。

　　又觉得不够，连续打下了三道隔绝气息与声音的仙诀。

　　做完这一切，她才脱力般，轻轻靠在了窗棂上。

　　窗外，妖王主殿的轮廓在暮色中显得愈发清晰，像是一个无法摆脱的灼热烙印。

　　云清闭上眼，脑海中却反复回响着凤临那句话，“喜欢看你这副想训我又不得不忍着的样子”。

　　她默默地从袖中再次掏出那本白玉天规，翻到一页，指尖用力地点着上面的一行字：

　　【第四百二十条：仙者当平心静气，不为外物所扰。】

　　她看着这条天规，又抬眼看了看紧闭的窗户，以及窗外那无法完全隔绝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喧嚣与鲜活。

　　平心静气？

　　云清仙君万年来第一次，对这条修行铁律，产生了深切的怀疑。

　　这位妖王陛下，恐怕就是那最扰人的“外物”。

　　而她的妖界之旅，注定不会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