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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小哥儿断案 ...

  •   刘娘子一句“有人来闹事”,把邬秋也吓了一跳。现在雷迅雷铤都不在家中,崔南山又病着,杨姝和刘娘子都是上了年纪的女眷,只剩雷栎和雷檀两个孩子,如何能应付得来。邬秋虽是哥儿,但到底正值青壮之年,又连日帮着雷铤料理病人,略懂些其中的道理,因此忙叫刘娘子看护崔南山,自己匆匆忙忙到前院去一探究竟。

      他赶到时,前头围了好些人,正嚷得不可开交。为首几个皆是壮年男子,指手画脚,咄咄逼人。雷栎平时话就不多,此时只把弟弟雷檀护在身后,夹杂着辩白几句,雷檀从他二哥背后探出头来,高声同那几人争吵。

      邬秋走进一瞧,冷汗当时便冒了出来。站在前头的两人他认得,正是在大有村时多次劫掠他钱财,又对他欲行不轨的赵文和赵武!

      他虽然害怕,但深知这些人皆是流氓无赖,更怕雷栎和雷檀吃亏,忙走进屋将两个孩子拉到自己身边,强作镇定,冷声开口道:“医馆门前岂是吵闹之地,列位有话请慢慢说,究竟所谓何事,请进来细讲,莫要误了其他病人求医。檀儿,给几位公子看座,栎儿,你先去帮后头的病人接诊。”

      他话说得沉稳,口气不容置喙,竟真将那几人镇住,一时无人再吵闹。雷檀机灵,立刻拉上雷栎出来把后头等候的两个病人恭恭敬敬地迎进来,如此便打了个岔,屋里的气氛也略和缓了下来。

      邬秋这一月来与在大有村时相比变化不小,不仅换了干净整洁的新衣裳,而且气色好了许多,面色红润,过去瘦得两腮都凹陷下去,现在也长了些肉,看着像换了个人。赵文一时还真没认出他来,便尖着嗓子问道:“你是何人?我们要找这医馆的郎中,与旁人无干。”

      邬秋淡淡道:“我既身在此处,自然也是医馆中人,我出来迎接,便是管得此事。各位到此吵嚷,究竟有何公干?”

      他态度不卑不亢,叫人摸不清底细,众人一时不敢造次。赵文再开口时,语气也没有方才那般强烈了:“你们医馆的药吃死了人,要么叫你们那郎中出来抵命,要么便拿二百两银子,给人家买口棺材好安葬。”

      此时虽然因为疫病,没有多少闲散人等在街上乱逛,可左邻右舍和过路人,仍围聚了不少在堂前。赵文开口便要二百两,登时引得四下里议论纷纷。

      可邬秋深知此人不是良善之辈,此番无非想讹诈些钱。雷铤不在身边,他心里也在打鼓,可若不与他们周旋,难道让两个弟弟被欺负。他不能叫他们因为自己是个哥儿就更加气盛,得压得住才行。邬秋定了定神,说道:“人命关天,若无凭据,不可血口喷人。”

      这些人怕是看准了时机,趁着雷迅雷铤皆不在家里,才敢来造次。因此邬秋想拖延些时间,等雷迅出诊回来,所以说话点到为止,没有一口气盘问证据,等着让他们多说几句话。

      雷栎知道事情棘手了,便悄悄一拉雷檀的衣角,在他耳边低声道:“快去找人来帮忙。”

      万一这些人起黑心要闹,只靠他们几个恐怕难以支撑,围观的人虽多,难保能不能帮得上忙。雷檀会意,瞅个空,从旁边的一道侧门溜了出去。

      这边赵文叉着腰,仰着头,咧着嘴耀武扬威道:“没有证据,我们又怎会上门?”说罢他又凑近了邬秋,小声嘀咕道:“我看你也是个老实的郎君,肯定不想看医馆砸了招牌吧,你若先拿五十两出来给我,我便可以同他们说说,先叫人散了,也不直接亮出证据来让大家都瞧见,私下里给你们看了就完了。”

      邬秋看明白了,那所谓的二百两不过是说出来诈唬人,他们从头到尾便是奔着这五十两银子来的。

      赵文看邬秋没有什么反应,便招呼着被簇拥在中间的一个男子走上前来:“你看看,人都在这里了。”

      这名男子身上穿着丧服,面容憔悴。邬秋仔细一看,确实有些印象,这男子前些日子到过医馆,说是夫人卧病,请了郎中出诊的,他的事恐怕的确与医馆有关。但邬秋倒没有因此自乱阵脚,不露声色地后退了两步,不让他们离自己太近:“凡来医馆的病人,皆有登记在册,大人请报上名姓,容我先查一查册子,也好稳妥些。”

      赵文不答应,扯着嗓子嚷道:“你们医馆害死了人,哪还容你在这费工夫,识相的,快交了银子,也给你们留些脸面。”

      雷家医馆在永宁城很有些声望,不少百姓都受过雷家的恩惠,因此有围观的百姓便不等邬秋开口,回嘴道:“好歹也叫人家查个清楚,你这样红口白牙地指认,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四下里响起一片附和之声,赵文又嚷了几次,邬秋料他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动脚,便不再理睬他,当着众人的面将一本厚厚的册子捧出来,问过那男子的名姓,便正襟危坐,有条不紊地在堂前细细翻阅起来。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也没想好真的查明结果后该如何继续同他们对峙。他甚至不记得那男人的名字写成字是什么样子,虽然对着名册慢慢翻着,不过也是做做样子,拖些时间。

      赵武将赵文拉到一旁,在他耳旁小声道:“你觉不觉得这哥儿有些眼熟?”

      赵文眯起眼睛,趁着邬秋专心盯着手里的册子,凝视着他的脸细细打量,那目光像是恨不得将他的衣裳都剥了去,直盯到人骨子里,看了半晌才恍然大悟:“可不是!这不就是从前落难在大有村的那个哥儿!”

      有好事者,过来站在邬秋旁边,伸着脖子往册子上张望,抢先指着那男人的名字喊道:“在这儿!找着了!找着了!”

      赵文自认为看破了邬秋的底细,愈发耀武扬威起来,背着手踱到邬秋身边,刻意要和他贴近些,问道:“如何?这下白纸黑字,你又有什么话说。”

      杨姝原在后院,听见动静才赶过来,一进门便看见赵文直往邬秋身前凑,忙上前护着邬秋,将赵文推开,骂道:“说话便说话,你一个男人,好好的往我们哥儿面前挤什么!”

      赵文立刻又骂回去,也要推杨姝,一时又乱起来。邬秋和雷栎忙过来,再将杨姝拉住。

      场面如同一团乱麻,邬秋深深吐息两回,稳住心神。他虽不认得那男子的名字,但认得后面写着雷铤为其诊治。他信任雷铤的医术,更相信雷铤的医德,若有问题,自家也一定占着个“理”字。因此依旧沉着,开口道:“诸位且别嚷,这里还有别的病人,不可惊扰。不错,人确实是我医馆诊治的,只是你方才说我们治死了人,却无凭证。”

      赵文整整衣服,洋洋得意道:“谁说我们无凭证,若没证据,又怎会上门讨公道?诸位请看——”

      他拿出一张药方子,甩得啪啪直响:“这便是他们医馆开的药方子,各位家里有药方的,不妨拿来对比了看看,那字迹千真万确就是出自他们郎中之手。这里头有味药材‘蔓丝’,可是味烈性猛药,原本应开取二钱即可,病人身子极弱,他们却将二钱写作了二两。病人喝下去,当日便断送了性命,列位,这难道不是医馆害死了人吗?”

      周围的人一时又议论纷纷起来。有不少人开始同情那服丧的男子,说如此说来的确是医馆害了人命。

      杨姝紧紧护着邬秋,赵文并不在意,仍凑上来低声道:“我可认得你二人,你们原本便不是医馆中人吧,小哥儿,咱们从前见过不少面,你莫非忘了不成?可还记得那日的高粱地?也不知你如何花言巧语蒙骗了医馆的郎中,你说,若我将这些丑事说出来,说你不过是个灾民,这里可还留不留得下你?到时你们被撵出永宁城,咱们可就又要常常见面了。”

      邬秋脸色渐渐变得惨白,怒目瞪着赵文。赵文满意他这样的反应,继续道:“不过,若你现在交出五十两银子,我们就算两清,我说几句好话,把人带走,也给你们留些脸面。”

      雷栎到底是孩子,胆子没有那么大。见这些人气势极盛,言之凿凿,又见他们围着邬秋刁难,唯恐闹出什么祸事。他知道他们是来讹钱的,便悄悄扯了扯邬秋的袖子:“秋哥哥,他们要多少银两?不如就给他吧,若真闹起来伤了人……”

      可医馆的钱都是雷铤他们的血汗钱,大灾当前,还捐出不少贴补官府,岂能叫这些人白白捞了去。再说,他见过雷铤开方子,再多病人,手里再忙碌,也必要再三检查,确信无误之后才会交与病人,像这样的错,他不大可能犯。倘若真给了钱,岂不等同于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于医馆声誉有损。他摸了摸雷栎的脑袋:“无妨,他们闹不出花儿来。你只管去看护病人,这里有我和娘应对,不会有事的。”

      邬秋抿了抿嘴唇,狠狠瞪着赵文道:“你这是血口喷人。谁知道你这方子是哪里来的,莫不是随便捡一张人家丢弃的药方,便来找事了吧。”

      赵文惊奇道:“不想你如此执迷不悟。来来,你且来看,这是不是你们郎中的笔迹,这纸头上,是不是写着病人的名字?”

      邬秋不再说话,只是趁此机会细细盯着那张方子。赵文之辈如何懂得医术?一定是有人陷害,撺掇他们来的,既如此,便肯定有什么破绽,他要设法让他们露出马脚。

      雷檀从医馆溜出来,才想起自己方才没有问雷迅要去哪几家出诊,偌大的永宁城,一时无从找起。若去报官,衙门离医馆又远,自己一个小孩子,若那些差役不理睬他,叫不来人,岂不白白废了功夫。左邻右舍虽有熟识的朋友,但医馆的事,若来人不通医术,恐怕也难以帮忙,正急得团团转,忽然想起药铺来。

      药铺的少掌柜于渊,与雷铤是结拜兄弟。只是此人性子不大沉稳,每次见了雷檀,总要设法戏弄他玩闹,雷檀原本很烦他,此时出了事,他倒是最合适能帮得上忙的人。想到此处,他拔腿便向药铺跑去。

      药铺离医馆不算太远,却也有一段路。雷檀一气儿猛跑过来,等到门口时,已经喘得说不出话。药铺几个伙计都认得他,忙招呼道:“雷小公子,何事如此着急?进来歇歇,喝杯茶吧。”

      雷檀顾不得同他们多说,摆摆手一头扎进屋去,几个伙计也没拦住,只得跟在后头。

      屋内站着两人,雷檀低头撑着腿喘气,并没注意是谁,只断断续续道:“不得了了,于大哥,请你去医馆帮帮忙吧,有人来闹事了!”

      他听到有人略带疑惑的声音唤道:“檀儿?”

      雷檀急忙抬头去看,看见于渊和雷铤站在柜台旁边,雷铤手里拿着药。原来他本在养病坊当值,那里药材短缺了,采买的差役却几次都没有办齐,雷铤怕他们再出纰漏,只得亲自到药铺来取一些应急。不想竟碰上雷檀到此,忙问道:“你说医馆出什么事了?”

      雷檀一见了大哥,就差扑上去抱着雷铤的腿哭,喊道:“大哥!你快回去看看吧!爹爹出诊去了,有一伙人来医馆闹事,个个都是精壮男人,说我们医死了人,嚷着要赔银两。阿爹又病着起不来,二哥叫我出来找人,只有秋哥哥、二哥还有杨娘子在应付着呢!”

      于渊忙道:“他们定是瞧准了雷大人出门,以为医馆无人,才敢上门。我随你同去,我们速走!”

      医馆不是头一次有人闹事,雷铤也经历过的,先前甚至有人敢动刀行凶。雷铤一想到如今要邬秋支撑这样的局面,若有闪失,弄不好会伤损性命,登时血气上涌,再顾不得旁的,出门打马扬鞭,便朝医馆奔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小哥儿断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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