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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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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板路被月光浸得发白,吴停抱着柳阿翠走在上面,脚步轻得像怕惊醒怀里的人。
浅粉劲装裹着柳阿翠的身体,遮住了那些狰狞的血痕,只有零星几缕青布衫的碎角露在外面,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
江叙白走在他身侧半步,一只手悄悄托着柳阿翠的腿弯,帮他分担重量,另一只手握着长枪,目光扫过周围的阴影,怕再有余孽出来惊扰。
路过巷口那家“苏记绣坊”时,吴停的脚步顿了顿。绣坊的门早就关了,只有门楣上挂着的灯笼还亮着,昏黄的光落在地上,映出他们三人的影子。
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柳阿翠的发梢,去年柳阿翠就在这家绣坊里,花了半个月,给他绣了块海棠纹的绢帕,说“吴公子唱《游园惊梦》时,拿在手里衬得很”。
那时他刚从布庄回来,累得坐在绣坊的藤椅上,看着柳阿翠飞针走线,指尖沾着点粉线的碎末,笑着说:“您九岁就撑起吴家,比我们这些成年人还厉害,就是太紧绷了,得找些喜欢的事做做。”
他当时没说话,只是接过绢帕,叠好放进怀里,后来每次吊嗓,都要把那块帕子放在竹笛旁边。
“再走会儿就到戏楼了。”江叙白的声音很轻,怕打断他的思绪。
吴停点头,继续往前走,路过吴家布庄时,又想起三年前的事,那年布庄遭了水灾,账本被泡得模糊,是柳阿翠带着绣坊的伙计,连夜帮他抄录账本,手指被墨汁染得黑,却还笑着说“这点事不算啥,吴公子别愁坏了身子”。
那时他气血不足,蹲在布庄的角落里整理湿账本,站起来时晃了一下,是柳阿翠扶住他,递给他一杯温糖水:“我娘说,气血不足就得喝这个,甜的能提气。”
他喝着糖水,看着柳阿翠忙碌的背影,第一次觉得,撑起吴家的路上,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走到戏楼门口时,三花奶猫早就等在那里,看见吴停,立刻跑过来,却没像往常一样蹭他的腿,只是围着柳阿翠的衣角转,细声细气地叫,像是在问“柳姑娘怎么不动了”。
吴停抱着柳阿翠走进戏楼,把她轻轻放在软榻上,那是他平时吊嗓休息的地方,铺着软棉垫,还放着那块海棠纹绢帕。
他拿起绢帕,轻轻盖在柳阿翠的脸上,动作慢得像在完成一件珍贵的事。
绢帕上的海棠花,还是柳阿翠亲手绣的,针脚细密,和她掉在巷口的那块绣布一模一样。
他的指尖在绢帕上顿了顿,没说话,只是弯腰,把柳阿翠的手轻轻放在绢帕上,像是怕她冷,又像是在完成一个约定。
江叙白站在旁边,看着他的动作,没上前打扰。
他知道,吴停此刻心里有太多话没说,那些藏在回忆里的温暖,那些没来得及说的感谢,都在这安静的戏楼里,慢慢沉淀。
吴停直起身,转身看向窗外,月光已经爬上戏楼的雕梁,檐角的铜铃被风拂得轻响,像柳阿翠平时笑起来的声音。
他摸了摸怀里的绣布,又摸了摸那块海棠纹绢帕,眼底依旧没什么波澜,却在转身的瞬间,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角,他没哭,却把所有的怀念,都藏进了那些和柳阿翠有关的细节里。
“明天,找个有海棠花的地方,把她葬了。”吴停的声音很平稳,却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坚定,“她喜欢海棠,说花开的时候,好看。”
江叙白点头:“好,我去办。”他看着吴停的侧脸,在月光下白得像玉,却比平时多了点沉色,那些藏在心里的痛,不会消失,却会随着时间,和那些温暖的回忆一起,慢慢变成支撑他的力量。
戏楼里很静,只有铜铃的轻响,和三花奶猫偶尔的叫声。
吴停坐在软榻边,守着柳阿翠,像守着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
他没说一句话,却在心里默默说了很多。
谢谢你陪我走了这么久,谢谢你给我的温暖,以后的路,我会带着你的份,好好走下去。
城外的海棠林刚抽新芽,嫩粉的花苞缀在枝头,风一吹就轻轻晃。
吴停把柳阿翠葬在最大那棵海棠树下,手里捧着的淡青色绢帕,就是去年柳阿翠绣的那块,被他仔细铺在墓碑上,针脚里的海棠花,刚好和枝头的花苞映在一起。
江叙白站在他身后半步,手里拎着个小竹篮,里面是吴停特意准备的东西:一小束柳阿翠最喜欢的干花、半块未绣完的海棠绣布,还有一小碟糖炒栗子,去年柳阿翠说过“这栗子好吃”。
吴停蹲下身,把干花和绣布轻轻放在墓碑旁,动作慢却稳,指尖没半分颤抖。
他盯着墓碑上“柳阿翠之墓”五个字,看了片刻,才轻声开口:“去年你说等海棠开了,要来看我唱《游园惊梦》,现在花快开了,你却看不到了。”
声音很轻,被风吹得散,却没半分哽咽,只有藏在眼底的沉色,像被春雨浸过的墨。
江叙白没上前,只是把竹篮里的糖炒栗子倒在碟子里,放在干花旁边。
他想起之前吴停说的,柳阿翠总爱跟在吴停身后,像个小尾巴,布庄忙时帮着对账,戏楼闲时听着吊嗓,明明自己也怕黑,却总在吴停晚归时,在巷口举着灯笼等他。
吴停站起身,转头看向海棠林深处,那里有片空地,去年他和柳阿翠一起种过几棵小海棠,现在已经长到半人高。
他走过去,指尖碰了碰新抽的芽,突然想起去年种树时的事:柳阿翠手里的铁锹没拿稳,土洒了他一身,她笑得直不起腰,说“吴公子,你现在像个泥人”,他没恼,只是帮她把铁锹扶正,教她怎么挖坑才不会伤根。
那时柳阿翠还说:“等这些树长大了,我们就在这儿搭个小亭子,夏天能乘凉,秋天能看落叶,多好。”现在树快长大了,亭子却没机会搭了。
“该回去了。”江叙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拿着件玄色外袍,早上出门时风大,他特意带的,怕吴停着凉。
吴停点头,没回头,只是最后看了眼墓碑上的绢帕,才跟着江叙白往林外走。
路上没什么话,风卷着海棠花苞的香,混着泥土的气息,漫在两人身边。
快到城门口时,吴停突然停下,看向巷口那家“苏记绣坊”,门开着,绣坊的新伙计正在整理布料,看见吴停,连忙打招呼:“吴九爷!柳姑娘之前订的绣线到了,我给您留着?”
吴停的脚步顿了顿,才道:“不用了,你留着卖吧。”
他知道柳阿翠订这些线,是想给他绣件新的戏袍,说“月白色配海棠,唱《游园惊梦》肯定好看”,现在线到了,人却不在了。
回到戏楼时,三花奶猫正蹲在软榻上,盯着柳阿翠之前坐过的椅子,尾巴轻轻扫着椅面,像在等什么人。吴停走过去,抱起猫,坐在软榻上,那里还放着柳阿翠上次落下的绣针,针眼里缠着点淡青色的线,和她葬在墓碑旁的绣布是同一种颜色。
他把猫放在腿上,拿起那根绣针,指尖捏着转了转,突然想起柳阿翠教他绣海棠的事:他的手总握不稳针,线总打结,柳阿翠没嫌他笨,只是握着他的手,一点点教他怎么起针、怎么走线,说“吴公子,绣活和唱戏一样,得静下心来,急不得”。
江叙白走进来,看见他手里的绣针,没说话,只是把桌上的竹笛递过去,竹笛旁还放着那块海棠纹绢帕,是早上出门时,吴停特意从戏楼带来的,现在又放回了原处。
吴停接过竹笛,指尖碰了碰笛膜,还是上次柳阿翠帮他换的,说“吴公子对笛膜太讲究,我帮你换,保准你唱的时候不裂”。
他把竹笛放在唇边,试了个音,清润的笛声漫开,混着檐角铜铃的轻响,落在戏楼的每个角落,像在和谁打招呼,又像在和谁告别。
三花奶猫蹭了蹭他的手,他低头摸了摸猫的头,眼底的沉色淡了些。
窗外的海棠花苞还在晃,他知道,等花全开了,他还会来唱《游园惊梦》,就像柳阿翠还在时一样,只是竹笛旁的绢帕,会一直放着,像她还在听,还在笑,还在说。
“吴公子,您今天的嗓子比昨天还好。”
戏楼的铜铃刚响过第三声,门外就传来阵清脆的脚步声,带着点咋咋呼呼的劲儿,没等吴停抬头,一道粉色身影就撞了进来,手里拎着个食盒,老远就喊:“阿停!我听布庄伙计说你回来了,特意给你带了城南的桂花糕!”
是楼双信。
她穿了件水粉色的襦裙,裙摆绣着细碎的桃花,头上别着支珍珠发钗,晃得人眼晕,和吴停身上的凑在一起,倒像两朵并排开的花。
她冲到软榻边,刚要抱吴停,目光扫到旁边的江叙白,动作顿了顿,挑眉道:“哟,江大校尉也在?怎么,又来蹭阿停的速食面了?”
江叙白靠在桌边,手里转着个酒葫芦,笑得欠欠的:“楼姑娘这话就不对了,我是来陪吴九爷对账的,毕竟影阁的事还没结,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忙。”
他故意把“吴九爷”三个字咬得重,暗戳戳提醒楼双信。
楼双信哼了一声,把食盒往吴停怀里塞:“阿停才不用你陪,他有我呢!”她蹲下身,摸了摸三花奶猫的头,又抬头看向吴停,眼底的笑意淡了些,“柳阿翠的事……我听说了,你别太熬着自己,晚上要是睡不着,我来陪你说话。”
吴停接过食盒,打开来,桂花糕的甜香漫开来,他捏了一块放进嘴里,甜得刚好。
“我没事,”他声音平稳,指尖碰了碰食盒里另一块带芝麻的糕,是楼双信知道他喜欢的口味,“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去江南收绣线了吗?”
“还不是听说影阁的人找你麻烦!”楼双信坐到软榻边,伸手捏了捏吴停的脸,手感软得像糯米团子,“我连夜从江南赶回来,路上还帮你查了查影阁的底,他们在江南也有分舵,专做玄铁走私的勾当,我已经让人盯着了。”
江叙白走过来,把一碗刚泡好的速食面放在吴停面前,汤里还卧了个溏心蛋:“查底哪有吃饭重要,吴九爷早上就吃了块桂花糕,得垫垫肚子。”
他故意把面碗往吴停面前推了推,挡住了楼双信递过来的第二块桂花糕。
楼双信瞪了他一眼:“速食面哪有桂花糕健康?阿停你别吃这个,我再去给你煮碗鸡丝面!”
“不用,”吴停夹了口面,动作轻却快,“速食面方便,我喜欢。”
他看着两人又要斗嘴,突然开口:“之前听说江南有座明代的老戏台,我让人去看了,图纸下周能到,双信你帮我看看,能不能修得和戏楼的风格搭。”
楼双信眼睛一亮,立刻忘了和江叙白斗嘴:“明代戏台?是不是带雕花藻井的那种?我之前在画册上见过,特别好看!”
她凑到吴停身边,叽叽喳喳地说起来,从戏台的结构说到绣品的搭配,没一会儿就把食盒里的桂花糕分了一半给吴停,“这个你拿着,饿了就吃,别总吃速食面,对胃不好。”
江叙白没插话,只是靠在旁边看着,目光落在吴停的侧脸上,他吃桂花糕时嘴角沾了点粉,楼双信伸手帮他擦掉,他没躲,反而笑了笑,眼尾那点艳色软下来,像块被温水浸过的玉。
江叙白心里有点酸,却没说什么,只是把自己碗里的溏心蛋夹给了吴停:“吃这个,补力气。”
吴停没拒绝,把蛋咽下去,突然讲了个冷笑话:“之前有只猫去面馆,点了碗牛肉面,老板问它要不要加蛋,它说不用,我怕胖,结果转头就吃了三碗面。”
楼双信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阿停你真是……”
戏楼里的气氛渐渐暖起来,三花奶猫跳上食盒,蜷在旁边睡觉,檐角的铜铃被风吹得轻响,混着三人的说话声,格外热闹。
楼双信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张纸:“对了阿停,你之前让我找的流浪猫收养处,我已经找好了,就在城东的小院,明天我陪你把戏楼里的几只小猫送过去?”
吴停点头,眼底漫开点柔色:“好,顺便去看看之前救的那只瘸腿猫,不知道恢复得怎么样了。”
他向来喜欢猫胜过喜欢人,楼双信最清楚这点,每次回来都会帮他留意流浪猫的事。
江叙白看着两人聊得投机,突然开口:“影阁在江南的分舵,我让骁骑营的人去对接了,楼姑娘要是有线索,随时跟我说,毕竟吴九爷的安全,我得负责。”
他故意强调“负责”两个字,楼双信立刻瞪他:“阿停的安全我也能负责!不用你多管!”
吴停没管两人的斗嘴,只是拿起竹笛,放在唇边试了个音,清润的笛声漫开,盖过了两人的争执。
他看着窗外的海棠花苞,心里突然觉得,有朋友在身边,哪怕刚经历过离别,也没那么难捱了,柳阿翠要是在,大概也会笑着说,这样热热闹闹的,才像话。
楼双信和江叙白也安静下来,听着笛声。楼双信悄悄碰了碰吴停的胳膊:“阿停,等海棠花开了,我们去海棠林搭个小亭子吧,就按之前柳阿翠说的那样,夏天能乘凉,秋天能看落叶。”
吴停的指尖顿了顿,笛声没断,只是调子软了些:“好。”
江叙白靠在桌边,看着吴停的侧脸,阳光落在他身上,白得像玉,明明这个人一只手就能圈住,却撑着这么多事。
不管是楼双信的陪伴,还是自己的守护,似乎只要能让吴停多笑一会儿,斗嘴也没什么不好,毕竟,这样轻松的他,才像真正的吴停,不是那个藏着碎瓷片的吴九爷,只是个喜欢唱戏、爱吃桂花糕的阿停。
江叙白撇了撇嘴,把酒壶拿在手里,悠哉悠哉地喝着。
笛声刚落,戏楼外就传来阵急促的马蹄声,李捕头翻身下马时,官服上还沾着点泥点,没等进门就喊:“吴九爷!江校尉!出大事了!城西的宝云斋让人给劫了!”
吴停指尖还捏着竹笛,闻言抬眸,眼底的柔色瞬间收尽,只剩冷静:“劫了什么?可有伤亡?”
他放下竹笛,起身时动作利落,浅粉劲装的衣角扫过软榻,没带半点拖沓,这是他处理案子时的模样,和刚才吃桂花糕讲冷笑话的人判若两人。
“没伤人,但丢了幅画!”李捕头喘着气,从怀里摸出张纸,上面画着幅残卷,“是前朝画家顾彦的《秋江待渡图》,宝云斋的王老板昨天刚从江南收来,今早准备挂出来展览,结果一开门就发现画没了,只留下这个——”他指着纸上的墨痕,“门框上用墨写了个影字,和之前影阁的标记一模一样!”
江叙白把玩酒葫芦的手顿了顿,眼底的笑意淡了:“影阁还没安分几天,又出来搞事?这次倒是换了花样,不搞玄铁改偷画了。”他拎起靠在桌边的长枪,枪杆在地上顿了顿,发出沉响,“走,去宝云斋看看。”
楼双信也来了兴致,把食盒往怀里一塞,跟上两人的脚步:“阿停,我也去!我在江南收绣线时,见过顾彦的真迹,说不定能看出点门道!”
她走在吴停身边,水粉色襦裙和浅粉劲装并排走,倒成了街上一道惹眼的风景。
到了宝云斋,王老板正急得在店里转圈,看见吴停几人,连忙迎上来:“吴九爷!您可来了!那幅画要是找不回来,我这宝云斋的招牌就砸了!”他引着几人往内堂走,指着墙上的挂钩,“画之前就挂在这儿,周围的展柜都没动,门窗也没被撬的痕迹,不知道那贼是怎么进来的。”
吴停蹲下身,指尖碰了碰挂钩旁的地面,又摸了摸墙面的砖缝,突然停在一处:“这里的灰比别处薄。”
他起身,让李捕头拿来灯,凑近墙面仔细看,“砖缝里有蜡油的痕迹,应该是用蜡封了门缝,挡住了光线,才没让人发现动静。”
江叙白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往外看,窗外是条窄巷,巷子里的青石板上有几道浅浅的马蹄印:“昨夜下过小雨,脚印还没完全干,看蹄印的大小,应该是匹成年的黑马,而且走得很急,蹄印间距比寻常马要宽。”
他转头看向王老板,“昨天收画时,除了你,还有谁知道画在你这儿?”
“没几个人!”王老板皱着眉,掰着手指算,“就我家伙计,还有江南的卖家,哦对了,昨天傍晚,城西的张员外来看过画,说想出价买下,我没同意,他还不太高兴……”
楼双信突然指着展柜上的丝绒布:“阿停,你看这个!”她捏起布上的一根丝线,“这是江南特有的云锦线,颜色是青色,我前几天刚收过这种线,寻常人家不会用这种线做衣料,而且,”她凑近闻了闻,“丝线上有股檀香,和我在江南寺庙里闻到的一模一样。”
吴停接过丝线,指尖捻了捻,眼底闪过丝了然:“影阁的人不会用这么讲究的线,张员外既然去过江南,说不定和这事有关。”他转头看向李捕头,“去查张员外的行踪,特别是昨夜亥时到寅时,他在哪儿,见过什么人。”
“我也去查!”楼双信抢在李捕头前开口,“我认识张府的管家,能问得更详细!”她没等吴停回应,就提着裙摆往外跑,跑了两步又回头,“阿停,查到线索我立刻告诉你!”
江叙白看着她的背影,挑眉笑了笑:“这楼姑娘,倒比李捕头还急。”
他转头看向吴停,见他正盯着墙上的“影”字,“你觉得,影阁偷画是为了什么?他们之前要玄铁是为了铸兵器,偷画总不能是为了挂着看吧?”
吴停指尖划过“影”字的墨痕,墨色还带着点润意,不像干了很久的样子:“顾彦的《秋江待渡图》里,藏着个秘密。”他抬头,眼底闪着光,“我小时候在家族的古籍里见过记载,顾彦画这幅画时,把前朝的兵符图案藏在了画的渡口处,用特殊的墨汁绘制,只有在特定的光线下才能看见,影阁要的,恐怕不是画,是兵符。”
江叙白的脸色沉了下来:“兵符?他们有了玄铁兵器,再拿到兵符,是想调动兵马?”
正说着,楼双信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阿停!查到了!张员外昨夜根本没在家!他的管家说,他带着个锦盒,去了城东的废弃染坊!”
吴停起身,浅粉劲装的衣角扫过地面,动作快得像风:“走,去染坊。”
他转头看向江叙白,眼底带着点笑意,却藏着锋芒,“总得让影阁知道,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让他们随便拿的。”
江叙白跟上他的脚步,枪杆在地上敲出节奏:“正好,上次窑厂的账还没跟他们算完,这次一起算!”
城东的废弃染坊藏在一片老槐树林后,木门上的漆皮卷着边,风一吹就“吱呀”响,像是怕人忘了这里曾有过的热闹。
吴停走在最前面,浅粉劲装的衣角被槐树叶扫过,沾了点细碎的绿,他却没在意,只是抬手按住背后的机关伞。
江叙白跟在他身后半步,长枪斜扛在肩上,目光扫过染坊周围的草丛。
昨夜的雨让泥土软了些,他盯着地面上一串浅印,突然停下:“这脚印不对劲。”
他蹲下身,指尖碰了碰泥印边缘,“鞋尖窄,鞋跟深,是女人穿的绣鞋,而且走得很轻,不像来交易的,倒像在盯梢。”
吴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脚印一直延伸到染坊的后窗,窗沿上还挂着根水粉色的丝线,和楼双信襦裙上的桃花绣线一模一样。
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推了推木门,门轴的响声在寂静的树林里格外清晰,却没引出半点动静。
“阿停,江叙白!”楼双信的声音从树后传来,她探出头,水粉色襦裙上沾了点泥,珍珠发钗也歪了,“我刚绕到后窗,看见里面有个人影,好像在翻锦盒!”
她刚要往前冲,就被吴停伸手拉住。
吴停的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腕,动作轻却稳:“别急。”他指了指染坊的屋檐,“瓦檐上有松动的木片,下面应该藏了机关,要是直接冲进去,说不定会触发陷阱。”
他记得家族古籍里提过,前朝的染坊为了防贼,常会在屋檐下装落石机关,尤其是这种废弃的老建筑,机关往往还没失效。
江叙白挑了挑眉,拎着长枪走到屋檐下,用枪杆轻轻拨了拨木片,果然,木片下面露出根细麻绳,绳尾还拴着块磨得光滑的石头。
“吴九爷观察得够细。”他笑着,用枪杆把麻绳挑断,“这下可以进去了。”
楼双信早就等不及,推开后窗就往里跳,刚落地就“呀”了一声,地上铺着层细沙,沙里埋着几根细针,幸好她反应快,及时收了脚。
“这些人真阴!”她皱着眉,从怀里摸出块丝帕,蹲下身把细针一根根挑出来,“阿停,你看,这针上还涂了东西,绿油油的,像是毒药。”
吴停走进来,目光落在染坊中央的木桌上,桌上放着个锦盒,盒盖开着,里面空无一物,旁边还放着盏油灯,灯芯还冒着点青烟,显然人刚走没多久。
他走到桌前,指尖碰了碰锦盒的边缘,突然停住:“盒底有划痕。”他让江叙白把灯拿过来,凑近一看,划痕是个“渡”字,“是《秋江待渡图》里的渡,他们应该是在找画里的兵符,没找到才走的。”
江叙白走到染坊的墙角,看着墙上的涂鸦,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影”字,还有些看不懂的符号。
“这些符号像兵符的纹路。”他转头看向吴停,“影阁的人应该是想对照符号找兵符,可惜没找对方法。”
楼双信突然指着桌角的一块糕点:“阿停,你看这个!”是块桂花糕,和她给吴停带的一模一样,只是上面沾了点墨汁,“这是张员外常吃的桂花糕,他家的厨子做的糕里会放核桃碎,别人都不会这么做!”
她捏起糕点,凑近闻了闻,“而且这墨汁的味道,和宝云斋门框上的影字墨味一样!”
吴停接过桂花糕,指尖捻了点核桃碎,眼底闪过丝了然。
他走到后窗,看着窗外的槐树林,风把树叶吹得“沙沙”响,像是在说什么秘密。
“张员外应该是被影阁的人胁迫了。”他声音平稳,“他带锦盒来染坊,却没带走画,说明影阁的人把画拿走了,留他在这儿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而且,他故意留下桂花糕和渡字,是想给我们线索。”
江叙白靠在门框上,把玩着手里的酒葫芦,眼底带着点笑意:“还是吴九爷懂人心。”
他抬头看向楼双信,“楼姑娘,你之前说张员外去过江南,知道他在江南见过谁吗?”
楼双信皱着眉,想了想:“管家说,张员外上个月去江南,见了个姓顾的画师,说是顾彦的后人。”
她突然眼睛一亮,“难道兵符的秘密,顾家人知道?”
吴停没说话,只是把桂花糕放进怀里,又摸了摸背后的白色佩剑,剑鞘上的花纹硌着指尖,让他更清醒。
他走到染坊门口,看着远处的炊烟,整个人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不管顾家人知不知道,我们都得去江南一趟。”他转头看向江叙白和楼双信,“影阁要兵符,我们就先一步找到兵符,不能让他们的计划得逞。”
江叙白扛起长枪,笑着点头:“行,听吴九爷的。”
楼双信也拎起食盒,跟上两人的脚步:“阿停,我去准备行李,顺便让人查顾画师的住处,保证明天就能出发!”
三人走在槐树林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地上,形成点点光斑。
吴停走在中间,左边是江叙白沉稳的脚步声,右边是楼双信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风把槐花香吹过来,混着点桂花糕的甜香,让他紧绷的神经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