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照红尘》春衫依旧

21、第 21 章

　　林长青像是没料到苏蔓会这样问，愣了许久。要不是她还握着她的手腕，雨一直下个不停，她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半晌都没听到她的回答，苏蔓又重复问了一遍：“你喜欢我么？”

　　咚咚咚——

　　心跳声都盖过了雨声。

　　她的目光赤诚又执着，林长青完全不敢对视太久。她怕自己忍不住把真心话给说了。

　　她微微垂眼，语气故作轻松平常：“这还用问，当然喜欢啊。”

　　“你是很好很好的女生，很多人都喜欢你。”

　　苏蔓：“你，和她们的，一样吗？”

　　“……什么？”林长青表情有些茫然。

　　雨又下大了，她们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苏蔓望了一眼天空，又看了她一眼，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她抿了抿唇，松开了她的手臂，然后从她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折叠的四四方方的纸张。
　　李长青奇怪地看着她，心跳莫名跳得很快。

　　苏蔓没有立马就把纸张打开，反而是一直捏在手中，抿着唇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长青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安静了下来，犹豫几秒后，开口道：“苏蔓。”

　　苏蔓抬眼看她。

　　林长青问：“你哪里不舒服吗？”她担心她是因为淋了雨所以身体不舒服。

　　苏蔓摇摇头：“没有。”

　　林长青松了口气：“那你怎么了？”

　　“林长青。”她忽然喊她的名字。

　　林长青有些懵：“嗯？”

　　“你真的是因为要准备香港的交换生才不教我的吗？”

　　“是啊。”

　　“那么，”苏蔓打开了手里的纸张，眼睛直直看着林长青，“这个是什么？”

　　这是一张普通的A4纸，纸上写了字，林长青一开始觉得有点眼熟，直到看到了纸上的字才猛然抬眼看向苏蔓——那张纸上写了好多个苏蔓的名字。

　　林长青眉头微蹙，不明白这张纸怎么会在她手里。但是她不想也不敢承认这是她写的。

　　“这……”她在想要怎么把这个问题给糊弄过去。

　　话还没说，苏蔓又开口了：“我是在你的帆布包里看到的。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拿了你的东西。”

　　林长青想起今天上午苏蔓找她借纸巾，她因为被学生围着走不开就让她自己去包里拿的事情。是那时候，她拿的。
　　林长青望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有点乱。

　　苏蔓看着纸张上的名字，抬起头看她，说：“林长青，你能感觉到我对你的感觉，是吗？”

　　林长青的心重重一跳。她想，不对的，不对的，她们不应该走到这一步的。
　　怎么会，怎么会……

　　“我能感觉到你的。所以你也能感觉到，我对你的——”

　　“苏蔓。”她打断了她的话。
　　林长青轻轻摇头，静静地注视着苏蔓，神情温柔，心却很痛。

　　她在叫她不要说，不要把那个词说出来，不要撕破这层将她伪装起来的薄膜。

　　这场雨似乎越下越大了，明明刚刚都要变小了，现在怎么又大了。大雨将她们一同隔在屋檐下，雨声大到掩盖住了过路车辆的声音。

　　苏蔓的眸光暗了暗，但她还是没有听林长青的，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忍不住，继续问下去：“为什么？”

　　“那没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苏蔓不理解。

　　“因为不会有结果。”林长青恳求着轻声说，“苏蔓，不要说了，好吗？我们就这样，好吗？”

　　“就这样？已经不可能就这样了……”苏蔓固执的摇头，她不接受就这样。她直视着林长青的双眼，“还没有开始，你怎么就知道会没有结果。就算没有结果那又怎么样。”她说，“对我来说，过程就是意义。”
　　“这还是你自己告诉我的，不是吗？”

　　之前林长青给她补课的时候，告诉她过程远比结果重要，为什么，凭什么现在就要说没有结果的事情就没有意义了。

　　林长青皱眉看着她，她的眼眶早已湿润。

　　“苏蔓，你还小，这只是你的错觉。”她低声说。

　　“不是。”苏蔓反驳她，“我已经19岁了，是不是错觉，我比你更清楚。我是什么样的想法，我也比你更清楚。”因为身体的原因，她当初比别人晚一年上学。
　　她的声音混着雨声，清晰有力：“难道你心里的想法，你也觉得是错觉吗？如果真的是错觉，那你之前躲着我又是什么？”

　　林长青本就没有她那么会巧言善辩，此刻更是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要说不出来。

　　她心里的想法，不是错觉。她知道。她确认过好多次了。

　　可是，她不能。她比她大，应该要比她懂事。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林长青不明白……

　　“我是你的老师，你是我的学生。我们年龄没有差很多，所以比较聊得来……”

　　“我聊得来的人不止你一个。”苏蔓固执的又问了一遍：“我只想知道，你对我的喜欢，和对别人的一样吗？”
　　“不要骗我。”

　　林长青一时无言。

　　她握了握拳，很是无力的垂下了眼睛：“我们都是女生。”
　　“我们的家里，都只有我们一个。”

　　“我不在意。”

　　“可我在意。”林长青的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珠，隔着水雾看着她：“我在意。我的父母经不起折腾了。”

　　“为什么？”苏蔓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声音轻轻的近乎哀求。

　　林长青说：“我有一个哥哥，他比我大五岁，对我很好。我高一那年，他去世了。”

　　苏蔓瞳孔震了震，想起了当初在她家的时候，她看到的那满墙奖状上的一个名字。一整面墙的奖状里，除了林长青的，还有另一个人的。
　　后来也是听她家里人聊天，她才知道那个名字大概是她哥哥的。也隐隐约约猜到，她哥哥大概是出了什么事，所以不在了。

　　“是自杀走的。”林长青看着她的神情，继续说，“他那时候还在上大学，和他们学校的一个男生谈了恋爱。那个男生也是我们老家的，和他是一个高中，两人一起考上了同一所大学，然后谈恋爱。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只记得我高中放假回家就听到村里人对我们家指指点点，我父母也不敢再出门。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那个男生的家里发现了他和我哥的事情，然后来我家里闹了。也许是他家里让分手他不分，于是他的家人就来了我家……那时候，我家里只有我父母和奶奶，他们什么都不懂。”
　　“之后我哥就被我爸妈喊了回来，那时候他们吵了一架。我爸妈让我哥和那个男生断了，我哥脾气硬，怎么说都不同意。我哥一直以来都很听话懂事，村里人觉得这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们就说我哥生病了，被下蛊了。于是我爸妈又带我哥去找村里的道士，之后又想把他锁在家里……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就这么折腾了两三个月吧，我哥又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很安静。所以我爸妈就让他重新回学校读书了，没办法，也不可能一直关着他。可是没想到，他回学校不到一个月，我们就收到警察局的消息……”
　　“那是我父母第一次出远门。”说完这句话，她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再后来，我上了大学，才一点点知道，我哥在学校过得也不好。”林长青轻吐了口气，擦掉自己的眼泪，忍着心痛说：“所以苏蔓，你明白吗？”
　　“就算我对你有感觉，就算我……真的喜欢你……”她抿唇，说，“我们之间也不会有开始，更不可能会有结果。”

　　苏蔓的眼泪就算再怎么努力克制，也还是掉了下来。

　　她知道，林长青说的是真的。
　　她们之间不会有结果。

　　可为什么，连开始也不能有。

　　“那你呢？”尽管林长青的话是真的，她依然不死心道：“你自己的感受就这样忽略了吗？”

　　“我会忘掉。”林长青态度决绝，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忙起来就会忘掉了。”

　　苏蔓滞了一瞬，脚步往后退了一步。
　　再抬起头时，她把手里的纸张还给了林长青，颤声说：“我知道了。还给你。”

　　然后，不管不顾地走进雨里。

　　雨很大，没一会儿就把她淋湿了。
　　林长青伸出手，本想喊住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发出声音。她退了回去，低头看着被雨水打湿的纸张，有一个名字被水晕开了。

　　苏蔓的身影也消失在了拐角处。

　　林长青第一次体验到心如刀绞的感觉，她抱膝蹲了下来，无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