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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你能给我签个名么 ...

  •   韩肖胄带来的消息,如同平地惊雷,炸响紫宸殿。

      不再是底层衙役的窃窃私语,也不再是只是中低级官员的私下揣测。

      韩忠彦虽已失势,但影响力尚存。他将地牢中的骇人听闻之语,尤其是涉及国祚、南迁、以及韩氏家族具体厄运的细节,透露给仍在朝中保有影响力的旧党领袖范纯仁时,此事便再也无法被压制在皇城司的阴影之下。

      范纯仁听闻,亦是变色。

      他虽与章惇等新党政见不合,但于国于民,忠心不改。

      此等关乎国运、甚至直指官家身后事的诡异预言,已远超党争范畴。他即刻求见官家。

      紫宸殿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年轻的宋哲宗赵煦高坐御榻之上,脸色阴沉。

      他刚刚亲政,正欲大展拳脚,“绍述”父志,一扫元祐以来的“颓靡”,此刻听闻这等“妖言”,心中惊疑远胜于他人。

      一方面,他内心深处或许闪过一丝不安:这莫非是上天对他施政的某种示警?或是父皇在天之灵有所不满?

      但另一方面,更强烈的的是政的警惕与皇权担忧。他首先怀疑这是旧党反扑的毒计,利用鬼神之说动摇他的权威,阻挠“绍述”。

      更可怕的是,若此类言语流传到民间,必将引发人心动荡,后果不堪设想!

      “众卿……对此有何看法?”哲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目光扫过殿下的重臣。

      章惇率先出列,依旧强硬:“陛下!此乃无稽之谈!必是元祐奸党余孽,见明君在位,新政复行,无计可施便故弄此玄虚!”
      “以妖言乱国其心可诛!当严查背后主使,将那妖妇明正典刑,以安人心!”

      蔡卞、曾布等新党成员纷纷附和。

      范纯仁却持重奏道:“陛下,章相公所言虽有理,然此事诸多诡异之处,难以常理解释。”

      “那女子所言,虽荒诞不经,却偶有…偶有应验之兆。且涉及国本未来,若全然置之不理,万一…臣恐将来追悔莫及。当下之要,乃需彻底查明此女虚实,而非急于定罪。”
      ……

      新旧两党就此又在殿上争锋相对。新党咬定是政治阴谋,要求严惩。

      旧党则主张慎重调查,以防万一。

      双方言语间机锋处处,陷阱暗藏,都试图将对方的立场引向“不忠”或“愚昧”的境地。事实真相他们仿佛都不关注了,打压政敌才是绝对正确。

      哲宗听着双方的争论,眉头越皱越紧。他既厌烦旧党的“迂阔”,也警惕新党的“激进”,哪怕他绍述之志不改,可作为帝王也并不愿见党争。

      最终,他做出了一个平衡的决定。

      “好了。”他打断争论,“无论真假,此事不宜声张,然亦不可不查。”

      “便由蔡公与范公二位卿家,共同前往皇城司,提审那女子。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给朕,也给朝廷一个交代!”

      选择新党核心蔡卞和旧党领袖范纯仁共同审理,既是制衡,也是哲宗希望听到不同角度汇报的体现,不论真是鬼神之说,还是人为设计,他都必须得搞清楚真相。

      皇城司内,狱卒已给林薇换到了一间相对干燥干净的牢房,甚至有一张简陋的木床和一套还算整洁的被褥。

      哪怕没有韩肖胄的吩咐,狱卒也都怕了,不敢苛待她,上层官员更怕政敌设计陷害,底层的小吏却敬畏鬼神。

      此刻狱卒们对林薇恭敬了许多,还给她请了大夫换药。

      高烧渐退,身体虽然依旧疼痛虚弱,却明显在恢复好转中,起码一时半刻是死不了了。

      年轻,就是恢复快啊!不知道这具年轻20岁的身体,算不算是这该死的穿越机制的补偿?

      林薇躺在硬邦邦的木床上,竟然觉得有几分奢侈?真是可笑。这竟然是穿越以来,她躺过的最“好”的床。

      竟然在监狱里。

      她不禁回想起穿越之初的那天。

      她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加班晚了,插着耳机过马路,一辆失控的小货车……

      再醒来,连悔过自己,再也不敢进电梯就插耳机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成了一个躺在破旧下人房里,浑身滚烫,身下还淋漓着初潮经血,刚刚咽气的十三岁小丫头采薇。
      因为家里遭了灾,被父母用五贯钱卖进了正在为王爷大婚采买仆人的端王府。

      她一睁眼,面对的就是陌生的世界、身体的剧痛、生理的羞耻和管事的冷眼。

      甚至连采薇这个名字都被剥夺了,只剩下一个冰冷的编号:辛申——第八十九号丫头!

      正当她沉浸在苦涩的回忆中时,牢门打开了。

      “辛申,出来!相公要提审你!”狱卒的声音不再凶恶,甚至带点紧张。

      她被带到了皇城司的一间大堂。终于不再是阴暗潮湿的地牢,相公哦,大官了,懂懂,贵人不踏贱地。

      这大堂虽然气氛森严,但有了灯火,有了桌案。已经是人间环境了。

      上首坐着两位气度威严、身着紫袍的老者。

      狱卒给她丢了一个软垫,让她跪在上面——这已是给她的难得“优待”了,但依旧要跪。

      呵!这该死的封建!让你跪你还得感恩戴德的跪!

      “下跪何人?”一个声音问道,声音严肃,但语气还算平和。

      林薇抬起头,有些茫然。

      旁边一个书吏模样的人提示道:“此乃范相公与蔡相公,奉官家旨意问话于你。”

      范相公?蔡相公?

      林薇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瞬间被关键要素激活!

      北宋,范?!她直直看向那位看起来面目温和些的老者,脱口而出,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尖锐:“范相公?!您…您是不是和范仲淹,范文正公有关系?!”

      范纯仁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缓缓颔首:“范希文乃先父。”

      “真的是呀!!”林薇几乎忘了身处何地,脸上竟露出一丝…像是粉丝见到偶像般的雀跃?“我…我知道您父亲!范仲淹,哦哦,不好意思,直呼名字不礼貌了,范文正公,我们后…后世都很敬仰他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课本上都要学的!”
      “还有…还有‘塞下秋来风景异,长烟落日孤城闭…’好像有点不对,背串了…可是我都记得的,我高考都做对了的……”

      她甚至下意识地背了几句《岳阳楼记》和《渔家傲》里的句子。

      念着念着又混了,她又自己倒回去纠正。
      不放过自己的硬要背出来。

      范纯仁听着亡父的诗作从一个“妖妇”口中诵出,心情复杂难言,脸上的神情却缓和了几分。

      竟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关于范仲淹的诗词,还帮她提点了几句背错的句子。

      一旁的蔡卞脸色越来越难看。他重重地咳嗽了几声,打断了这诡异的“追星”现场。

      林薇这才回过神,看向另一位一直板着脸,气质更显冷厉的老者,有些期待有些好奇地问:“这位相公,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呀?”

      旁边的书吏忙道:“此乃蔡相公。”

      “蔡?!”林薇的眼睛瞬间瞪圆,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怖又厌恶的名字。

      甚至连声音都变了调,“姓蔡的相公?!你!你不会是…是蔡京吧!!!”

      “放肆!”两旁的护卫立刻怒声呵斥,“安敢直呼相公名讳!”

      书吏赶紧补充:“此乃蔡卞相公!蔡学士乃是相公胞兄,堂下女子可懂敬畏!”

      蔡卞?不是蔡京…林薇愣了一下,随即搜刮记忆。
      蔡学士是胞兄,意思是这个老头是蔡京的弟弟?蔡卞,好像有点印象,但不多,不记得是好人坏人,不过肯定不是那“六贼”之一了。

      既然不是那个遗臭万年的大奸臣,姑且当是好人吧,她松了口气,但对他也不可能有什么好感。

      尤其刚才他打断了自己和“偶像之子”的对话。

      她立刻冷哼一声,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不是蔡京最好!我才不要和那种阴险奸诈、投机取巧、陷害忠良、就知道搜刮民脂民膏,搞得天下大乱,最后活该自己也不得好死的千古罪人说话呢!”

      “要我说,古人骂人还是保守了,什么“六贼”,一个贼字哪里能概括他那罄竹难书的罪孽啊!简直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她这一连串又快又狠的骂词,如同冰雹般砸下来,把整个大堂的人都砸蒙了。

      蔡卞手指颤抖地指着她,脸色铁青一片,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你这妖妇!胡言乱语!血口喷人!”

      范纯仁在一旁,虽也面露愕然,但心间却极快闪过一丝疑虑和震动。

      “六贼”之说煞有介事不像信口开河,且她刚刚诵读先考诗作,眼中欢愉不似作假。

      这女子…似乎真的“知道”些什么?且如此分明的好恶,活脱脱是胸无城府、涉世未深的模样。

      她又对尚未发生的“未来”,有着如此激烈而具体的评判……

      这场诡异的提审,从一开始就彻底偏离了预定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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