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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隔岸观澜(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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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出书房,她回到自己院中,取出《剑器录》细看。翻至中间,忽见一页中夹着一枚薄薄的金叶子,打造得极精巧,边缘印有细微的沈家标记。金叶子下压着一小方素笺,上书一行小字:
“琉璃易碎,剑心难折。若需相助,可持此物往城南墨香斋。”
楚暮词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四顾左右,将金叶子与纸条迅速藏入袖中。
沈沧澜这是何意?是试探?是圈套?还是...真正的援手?
她思绪纷乱,坐立难安。那日沈沧澜看她的眼神再次浮现在脑海——那是一种深切的懂得,仿佛看透了她光鲜外表下的困顿与挣扎。
信任一个陌生人无疑是危险的。可是...楚暮词摩挲着袖中的金叶子,边缘光滑微凉。自母亲被送走,弟弟虽相助却力量有限,苏瓷虽友善却终是外人。她独自扛了太久,几乎快要撑不下去。
或许...这只是绝望中的一根浮木。但她已快要溺水,无论如何都想抓住试试。
几日后,楚暮词以“买书”为由,求得楚雄允许出门。她先去了几家书局,确定无人跟踪后,才绕道前往城南。
墨香斋门面不大,却古朴雅致。店内书香弥漫,伙计见她进来,只点头示意,并不多问。
楚暮词犹豫片刻,从袖中取出金叶子,放在柜台上。
伙计眼神微动,仔细查验金叶子后,低声道:“姑娘请随我来。”
他引楚暮词穿过店面,来到后堂一处静室。室内陈设简单,只一桌两椅,屏风后似有人影。
“姑娘稍坐。”伙计奉上茶点,悄然退下。
楚暮词心中忐忑,不知来者是福是祸。不多时,屏风后转出一人,竟是沈沧澜。
她今日衣着更为素简,如寻常书香门第的夫人,唯有一双眼睛仍沉静如古井,深不见底。
“楚姑娘肯来,沧澜欣慰。”她微微一笑,示意楚暮词不必多礼。
“沈夫人...”楚暮词不知从何问起。
沈沧澜似看穿她的疑虑,坦然道:“姑娘不必多虑。我助你,非为利,非为名,只因那日见你剑舞,知你非池中物,不该困于浅滩。”
她语气真诚,楚暮词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
“夫人好意,暮词心领。只是...”她苦笑,“我家境复杂,非外人可解。”
“可是为令堂之事?”沈沧澜轻轻一句,如石破天惊。
楚暮词猛地抬头:“夫人如何得知?”
“楚家将主母送往别院‘静养’,并非密事。”沈沧澜语气平和,“我亦知姑娘为何迟迟不能自主。”
这话如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楚暮词心中紧锁的闸门。多日来的委屈、恐惧、不甘汹涌而出。她明知不该轻易相信陌生人,却控制不住地开口:
“父亲以母亲为质,我若逃了,母亲必受牵连...可若不走,我便要嫁与那行将就木的太师为妾...”声音哽咽,她急忙低头,掩去眼中泪光。
沈沧澜静默片刻,递过一方素帕:“姑娘的困境,我明白了。”
楚暮词接过帕子,却不拭泪,只紧攥在手心:“夫人为何帮我?”
沈沧澜望向窗外,目光悠远:“我曾见过一只鹰,被金链锁于玉架,世人赞其英姿,喂以美食,却无人见其渴望苍穹之心。”她转回目光,直视楚暮词,“那日见你舞剑,如见故人。”
这话说得含蓄,楚暮词却莫名懂了。沈沧澜锦衣玉食的背后,想必也有不为人知的枷锁。
“夫人...能救我母亲吗?”楚暮词鼓起勇气问。
沈沧澜沉吟道:“此事需从长计议。但姑娘若信我,沧澜必竭尽全力。”
离开墨香斋时,楚暮词袖中多了一枚小小的玉牌,上有沈家暗记。沈沧澜承诺会派人保护城西别院的母亲,并让她耐心等待时机。
回府的路上,楚暮词心绪难平。她不知今日的选择是对是错,但这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沈沧澜的眼神让她相信,这不是又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雪又开始下了,细细密密,如烟如雾。楚暮词伸手接住几片雪花,看它们在掌心融化成水。
如同希望,微小却真实地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