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击的宿管》叶星橙

1、星光

　　距离末日来临还有一天。

　　国庆假期即将过去，外出的大学生已经开始返校。

　　天刚蒙蒙亮，夜云未散。

　　女寝值班室室里，朱红英坐在小板凳上细心地串着手串，棕色木桌上开了一盏老式台灯，昏黄的灯光映亮了她黢黑斑驳的面孔，短而粗却梳得一丝不苟往后盘的枯发。

　　朱红英腰有点疼，握着拳头敲了敲，随即把这些手串都收拾好放进麻袋里，重新拆了一包新的出来。

　　一个晃神针尖扎在了手指，血珠染红了棉线。

　　她赶紧拿纸擦拭棉线，擦半天没有效果，只能叹一口气，捋下珠子换根线重新串。

　　这些珠子都是白花花的钱。

　　等周末送去市场，一串珠子五毛钱，她干了一辈子的农活，手脚麻利，一天可以串300根，可以多赚150块。

　　朱红英最近睡得不踏实，醒得越来越早了。每天眼皮子呱呱直跳，像老家村里耕牛不断甩动的尾巴。

　　她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忙到八点，朱红英披上保安服，拿着一大串钥匙准备去开宿舍楼大门的门锁。

　　门口已经有两个同学拎着行李箱在等待，朱红英赶紧加快脚步。

　　“孩子们，快进来吧。”朱红英一手拎着钥匙和锁链，一手招呼着在门口蹲着的学生。

　　为首的女生经过朱红英时，一股浓烈的葱姜蒜末味让她觉得窒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故意放出声音：“不知道自己工作迟到了吗，在这假惺惺的笑什么。”

　　朱红英的笑容僵在脸上，扭头看向她，那女生像完全不在乎一样一边玩手机一边等着其他人。

　　自从找了这份工作，自己没少听到这些冷言冷语，像刚才的白眼已经见过无数次了。

　　她从农村坐了三天车，千里迢迢的来这个学校当宿管，就是为了照顾她的女儿。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很自强的孩子，即使没有自己的照顾也会过的很好。

　　但自己那个酒鬼丈夫，从她手里要不出钱去赌，就去堵他女儿要钱。

　　她在学校守着心里踏实很多，而且她现在出来住，还不会挨那酒鬼打，也算托女儿的福了。

　　现在这孩子怎么素质这么低，朱红英每次听到这些话都很气愤，但又没办法发作。

　　“不好意思阿姨，她就那样，脾气有点臭，我替她给您道个歉。”一个带着大框眼镜的女孩儿微微躬身给朱红英道歉。

　　“没事没事。”朱红英再次笑起来，原本想摆手，结果晃动的钥匙响声让她赶紧把手背过去。

　　秋风吹的她后背发凉，让朱红英有了再把门锁上的冲动。

　　等同学们走远，朱红英才缓过神来，一步一挪的回到值班室。

　　朱红英回到出租屋，马不停蹄的做饭，估摸着孩子们起床的时间，赶紧返回学校。

　　回到宿舍楼，和正扫地的刘姨打了个招呼。

　　“今天给孩子做什么好吃的？”刘姨问。

　　朱红英笑着说，“红烧排骨，锅包肉。”

　　“做这么好呢。”刘姨惊讶，“这做你女儿真是享福喽。”

　　“都是应该的。”朱红英不好意思的摆摆手。

　　一口气爬到六楼，听了听里面的声音，抬手敲两下门。

　　没人开门，还想再敲两下，突然想起女儿让自己别老是敲门，又把手放下了，只现在门口等待。

　　等了一会，门打开了，一个短发女生拎着盆走出来。

　　看到朱红英，瞪大眯缝着的双眼。

　　“朱阿姨，您什么时候来的？”薛如曼赶紧让她进屋。

　　“我来给你们送中午饭，省的你们再出去了。”朱红英把饭盒放在桌子上，抬头看了眼女儿的床。

　　方凡霜躺在床上用后背对着自己。

　　“霜霜，吃完饭记得吃感冒药。”朱红英对着背影说，“胶囊吃两粒，白片今天只吃三粒，别吃多了……”

　　方凡霜依然没有动作，似乎还没醒来。

　　朱红英垂下眼皮，默不作声。

　　“阿姨，今天吃什么好吃的啊。”一旁的尹宵月打岔。

　　“啊，红烧排骨，锅包肉。”朱红英帮她们拿一次性餐具。

　　“今天伙食也太好了吧。”尹宵月鼓掌。

　　“还行，你们记得提醒霜霜吃药。”朱红英轻笑，“她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记得给我打电话，你们替我多照顾照顾她……。”

　　朱红英仔细嘱咐，不时抬头看一眼方凡霜。

　　等朱红英离开，尹宵月才仰头说，“霜霜。”

　　“嗯。”方凡霜起身，倚着墙坐着。

　　“我觉得你不应该对朱阿姨态度那么冷漠的……”尹宵月声音小小的。

　　方凡霜盯着宿舍门没说话。

　　“阿姨对你这么好，做饭还这么好吃，我们可羡慕了。”薛如曼点头，“我父母要是也跟我在同一个城市就好了，我都快想死他们了。”

　　“我最烦她那低三下四的样子，好像欠谁钱似的。”方凡霜一想到从小方洪涛打她，她就低头受着，永远学不会还手，现在好不容易不挨打了，结果还被学校的人欺负，心里就止不住的烦躁。

　　薛如曼和尹宵月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先下来吃饭吧。”尹宵月对着方凡霜招招手。

　　方凡霜磨蹭半天才下床，尹宵月推着她到桌前坐下。

　　“香！太香了！”薛如曼打开饭盒，香气弥漫整个宿舍。

　　方凡霜看着薛如曼和尹宵月，好一会才拿起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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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朱红英骑着电动车去菜市场买明天准备做的菜，一路上风吹在脸上，刺的生疼。

　　朱红英只有在逛菜市场的时候感觉疲惫。

　　大街上人来人往，似乎都是结伴而行。

　　经过一家药房，小护士塞给她一张海报，跟她说最近又出了一种止疼的特效药。

　　朱红英想起最近疼的厉害的膝盖，重新打起精神，迈进药房。

　　拿着一袋子药回到学校，宿舍楼的女孩子们人来人往，自己站在中间，像是一个透明人，谁都不会发现她。

　　朱红英倚着墙捶腿休息，正好看到方凡霜和舍友从拐角走出来。

　　“这是要去哪里啊？”朱红英赶紧站直，等她们走近问道。

　　方凡霜远远就看到了她，那副谄媚的笑容映入眼帘，让她用力蹙眉。

　　她快步走向大门，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带起来的风吹乱了朱红英额角的碎发。

　　“阿姨，我们去买点零食，很快就回来。”尹宵月赶紧笑着跟她说。

　　“快去吧快去吧。”朱红英回过神，招呼着她们，“注意安全。”

　　“放心吧阿姨。”

　　朱红英回到值班室，开始缝鞋垫。

　　冬天快来了，可得给方凡霜做一副又软又暖和的鞋垫，朱红英这么想着，缝针的手动作飞快。

　　娴熟的动作是从十七岁嫁给方洪涛以后练出来的，开始的婚后生活还算过得去，直到她生了方凡霜以后便开始好吃懒做，生活的重担重重的压在她身上。

　　从那以后家里的几十亩地一直都是她操持，还在冬天做一些零工，才把方凡霜拉扯大，这些年，她都没休息过，连病都不敢生。

　　马不停蹄的忙到锁宿舍门。

　　朱红英披着保安服锁门，确认无误后转身回去，这时，余光中好像看到了一束光。

　　等朱红英回身，玻璃门外俨然一片漆黑，似乎刚才是自己看错了。

　　朱红英没当回事，回到值班室休息。

　　这一觉，却没怎么睡踏实，大腿总是有些酸痛，不知道是不是当宿管不用运动了，身体还不如种地的时候好。

　　太阳像往常升起，朱红英起床抹了把脸，刚踏出值班室，就听到了尖叫声。

　　朱红英被吓得一哆嗦，还以为是同学们在打闹。

　　“救命啊！”

　　“别咬我！”

　　争吵声，咒骂声甚至还有巨大的碰撞声，越来越多的声音闯入她的耳朵中，赶紧寻找声音的来源。

　　慌乱中看到不远处的走廊里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刘姨？”朱红英惊讶的说出她的名字。

　　只见刘姨的衣服上，脸上满是鲜血，看不到瞳孔的颜色，正一步一步的向自己靠近。

　　“刘姨，你这是怎么了？”朱红英随着她靠近，惊慌的向后退了一步。

　　听到声音，刘姨突然跑了起来。

　　“啊啊啊”，刘姨嘴里传来嘶吼声，像是一头怪兽张着血盆大口冲向自己。

　　朱红英赶紧跑进值班室，用力把门关上，上锁。

　　“砰！”

　　一声声撞门声响起，震的朱红英心乱乱的，她从来没见过一个人有那么多血，表情还那么狰狞。

　　“她这是疯了吗？”朱红英皱着眉，慌张的在值班室踱步。

　　“刘姨，我给你叫救护车，你冷静点。”朱红英颤抖着双手拨打急救电话。

　　突然一通电话打断她的动作。

　　“宿管部部长”

　　朱红英赶紧接通，“怎么了领导？”

　　“快跑，快离开学校！”部长的声音响起，颤抖的语调透露着她的恐惧。

　　朱红英瞪大双眼，“出什么事了？”

　　“丧尸！学校里面全部有丧尸！”部长的语气透露着惊慌。

　　朱红英想起小时候的方凡霜闹着要看的那些外国片，好像有叫丧尸的。

　　那玩意儿，好像吃人，现实怎么会突然有这种虚构的东西？

　　朱红英猛地抬头，看向已经没有声响的大门。

　　那现在门外的刘姨，是不是已经变成丧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