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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江南韵(一) ...

  •   距离与沈酌相见已经过了五天,梁屿依旧没加上他的好友,简溢苏旁敲侧击地询问两人的进度,他如实相告,成功收获了一位勤奋的僚机。

      他关于沈酌的一切消息皆来自于简溢苏,内容精细到对方午饭吃了什么、见了谁,恨不得把一天的行程都提前告知梁屿,好方便他“假装邂逅”。

      梁屿合理怀疑他们之前的约定被他添油加醋地向无数人转述了一遍,这些消息能被他知道,应当是沈酌默许的结果。

      在这场由梁屿发起的追逐游戏中,猎人与猎物的关系颠倒,他剑走偏锋,也只是成为了沈酌打发无聊的逗趣。

      梁屿没觉得自己拙劣的小把戏能打动沈酌,敲门砖而已,有效果就好。

      酒吧事件结束后,孟榆也特意来问过他与沈酌的关系,语气里的迟疑不免让梁屿觉得讽刺

      ——他不过是蹭了沈酌的名头,便初尝到了权力带来的虚荣,也不怪世人一生追名逐利,勾心斗角,只为爬到高处。

      “权”是能撑起被压弯的脊梁的底气,更是能轻易困住良心、压倒底线的围城。

      梁屿十分自然地忽略这点割裂感,笑着向他简单解释了一遍事情经过,掩去自己与沈酌的部分,成功把事件的中心移至简溢苏。

      谢安淮听懂了梁屿的意思,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状似无意地说:“按圈子里的说法,沈家的人情抵得上一张七位数的支票,你要是有心,借这个机会跟简溢苏交好,未来也多一份保障。”

      “而且啊,沈酌单身至今,私底下不是玩的花,就是个痴情种,你不如赌一把?”

      梁屿与他对视一眼,两人不言而喻地笑了。

      他这次没有应和对方,只重复了一句感谢,听着孟榆与闺蜜打电话讨论今晚的去处,低头默默收拾好东西,回了宿舍。

      初春的天黑得依旧早,路灯亮起微芒,沿着街道延伸至灯火通明的教学楼,冷风吹散薄云,卷起枯叶,耳机里放着复古lofi。

      梁屿往上拢了拢围巾,远远地就看见站在宿舍楼前的江帜舟,一头毛燥的银发格外显眼,不耐烦地看着往来的人群。

      倒是把这位给忘了。

      梁屿先前只与他打过几场照面,连对方的名字也不甚清楚,直到上学期,他莫名被人挂在学校论坛上,理由是他在恋爱期间还追求别人,而江帜舟就是他的追求对象。

      得益于江帜舟的名气,他也小火了一把。

      当时梁屿忙着申奖的事宜,除了上课基本都待在图书馆,直到江帜舟主动加他的联系方式,告知他事情已被妥善处理。

      事后他才从谢安淮口中了解到造谣者是江帜舟的室友,双方积怨已深。

      比赛期间,梁屿的队伍与江帜舟的队伍起冲突,他被安排与江帜舟谈判,落在有心人眼中却成了两人暗度陈仓的迹象。

      之后梁屿的队伍获得了第一,对方把失败归咎于江帜舟泄密,发帖泄愤,又编造一堆所谓的聊天记录,想坐实谣言。

      梁屿全程处在状况之外,本就对谣言毫不在意,如今事情解决,造谣者得到了应有的处罚,他更没了关注的必要,简单地向江帜舟道了谢,这事就算翻篇。

      至于后来又经历几次糟糕的偶遇,她对谢安淮的印象一再变差,见面了也只当不认识他。

      梁屿脚步不停,径直从他眼前走过,江帜舟上前一步拦住去路,语气不甚客气:“无视我?”

      梁屿懒得同他纠缠,眉眼冷淡:“有事吗?”

      拒绝的意思足够明显了。

      江帜舟接连两次在梁屿这没讨到好脸色,皱起眉,不满地说:“那天在酒吧……”

      梁屿出声打断他:“酒吧的事已经结束了。”

      江帜舟的话埂在喉间,深吸一口气,直截了当地问:“你为什么要和沈酌扯上关系?当时我就在散座附近,他们讨论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

      “沈酌”这个名字就像某种关键词,牢牢扯住梁屿的注意,被冻住的大脑即刻清醒,闪回的记忆中掉落出沈酌低沉的笑与深不见底的眼。

      他抬手碰了下蓝牙耳机,音乐声停止。

      “那你呢,又为什么发疯?”梁屿平静地看着他,呼出一口气,缓缓开口:“你既然在散座看到了一切,就应该知道我没有被威胁。”

      江帜舟突然不说话了,银发被风吹得不停抖动,宿舍门口明亮的白光从身后透过来,将影子越拉越长,双方沉默地对峙着。

      梁屿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彻底失去了耐心,不等他开口便说道:
      “让让,我要上楼。”

      江帜舟拽住他的手,偏头看他:“梁屿,你觉得以沈酌的地位和身份,有必要因为一点小事就把谁带在身边,亲自出面处理吗?若是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也罢,总不该是个不知来历的人。”

      梁屿笑了:“所以你是想知道我使了什么手段,能让高高在上的沈酌为我折腰?”

      “我只是怕你被沈酌骗了。”

      察觉到梁屿的怒气,江帜舟立刻松了力,被冻的僵硬的手藏在身后,握紧成拳。

      梁屿不信他的这套说辞,也没多余的功夫去思考对方特意跑过来向他说这些废话的用意,他拉下围巾,呼出一口气,看着他的目光渐冷:

      “江帜舟,你如此在意我与沈酌的关系,究竟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他?”

      “当然是你。”江帜舟回答的很快,似乎是下意识的答案。

      他主动迎上梁屿怀疑的目光,仗着身高优势压了他一头,微微弯腰,挡住路灯的光,“你应该很清楚,你们之间差的不仅是财富地位、年龄学历这些浅显的东西。”

      “他不可能喜欢上你,梁屿,沈酌这个人比你想的还要阴险的多。”

      梁屿看着眼前人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什么也没听进去,某个愈发强烈的想法蓦地占据了大脑,推翻所有预设的防守与进攻。

      沈酌有可能爱上他吗?

      他要的不是简单的、出于生理本能或无聊兴趣的喜欢,而是能夺走沈酌理智、让他甘愿将自己置于下位的感情——

      通常被人们以“爱”这个词来概括。

      梁屿从未想过这种类似于富家公子爱上老百姓的偶像剧情节。

      一是他对谈恋爱不感兴趣,二是他默认了这种可能的成功率接近于零。

      他没有白日做梦的习惯,尽管现在是晚上。

      可如果他真的连沈酌的情也能占为己有,那岂不是从□□到精神、全方面的胜利?

      梁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却忍不住幻想沈酌跪倒在他脚下,乖顺地服从,又在得不到回报后焦急地扯住她的裤腿,拽起他的手腕、十指相扣地按在自己胸前,或是虔诚地亲吻无名指,试图用这种方法换来一点恩赐。

      他握住另一只手臂,才发觉自己兴奋的浑身都在颤抖,镜片上蒙了一层白雾,掩去眼里的情绪。

      脑中的画面太过艳丽,梁屿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原始欲望涨满胸腔,叫嚣着要实现这般不切实际却可口的梦。

      他又想起谢安淮随口一说的话,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忍不住低笑出声。

      看来全世界都在劝他走上这条路。

      梁屿的心情出奇地变好,再抬起头,镜片上的白雾消散,露出一双清亮的眸子,他抬了抬眼镜,恢复冷淡的声线:

      “不管你的好意是否出于真心,我都不想接受,还有什么话就快点说,我好早点回寝室睡觉。”

      江帜舟听着这话,头一低再低,不断拉近两个人的距离,俯身贴在他耳边,小声地说:

      “如果你真的决定了要接近沈酌,我可以帮你拿下他。”

      梁屿警惕地眯起眼,后撤一步,抱臂看他:“有些话你可以一开始就说,何必试探?”

      江帜舟直起身子,双手插兜,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我总要确认你是不是认真的,也不是谁的忙我都帮好吗?”

      “不要,你很碍事。”这次梁屿没再给他往下说的机会,转身就走。

      他必须要规避一切可能导向失败的风险。

      沈酌只能是梁屿的,他不允许有任何人比自己先一步打败沈酌。

      谢安淮提高了音量,冲着背影喊:“梁屿,你如果需要帮助,尽管来找我。”

      猛然一阵风呼啸而过,拍打着枝叶,盖过了他的声音。

      梁屿迈上楼梯,摸出手机看着与简溢苏的聊天记录,越往上翻,时间随着记忆挪到五天前,她与沈酌的距离也好似近了一点。

      他推开宿舍门,随手把包丢在桌子上,脱下外套挂在柜子上,转身又拉开门,匆匆走到顶层堆满了杂物的楼梯间,给简溢苏打了个电话。

      对面很快接起,梁屿抢先开口,直白地说:“简溢苏,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手机另一头的人安静片刻,之后响起的声音却不是甜美的女声,而是刚才还于梁屿幻想中痛苦地乞求偏爱的、沉稳的男音。

      “淳熙不靠谱,或许你可以跟我说,我应该能帮上你的忙。”

      梁屿差点拿不稳手机,咬着下唇,尽力掩盖自己颤抖的声线:“沈先生。”

      他轻笑:“好久不见。”

      脑中绷紧到极致的弦断裂,梁屿打开免提,深吸一口气,像是一头装在树墩上的兔子,莽撞而果敢:

      “沈先生,我想见你,就明天。”

      静默中,他下意识用力握着手机边缘,指腹泛起白,另一只手扶了扶牢牢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

      “好。”干脆的话落下,在狭窄安静的楼梯间荡开,四周漆黑一片,手机屏幕的白光投在梁屿脸上,映出他怔愣的神情。

      心脏已经疯狂到一秒跳八十个拍子,节奏全乱。

      沈酌乘胜追击:“时间你定还是我定?”

      梁屿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地说:“听沈先生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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