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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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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上午九点,第一条带“质检彩蛋”的视频准时上墙。
 
 主片是餐饮部的《高脚杯的无痕擦拭》,阿泽亲自出镜,把一块麂皮布用得像魔术师的道具。片子结尾,画面一转,黑底白字跳出来:本期质检彩蛋。
 
 镜头里,一双戴着白手套的手出现,用棉签蘸着酒精,轻轻擦拭着一台遥控器的侧边缝隙。画外音是处理过的、听不出是谁的声音:“遥控器侧缝,每周一次酒精棉签清洁,不留死角。”
 五秒钟,没有多余的动作,干净利落。
 
 视频在后场休息区的屏幕上循环播放。客房部的王姐和几位同事正好路过,停下来看。
 “这手……是陈经理的吧?”有人小声问。
 “肯定是,你看那拿棉签的劲儿,跟拿手术刀似的。”
 王姐没说话,只是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屏幕拍了张照,发进了她们的班组小群,配了三个字:“新标准。”
 
 系统的那两根线接上后,电流的“滋滋”声,连我都听见了。
 
 下午,麻烦就顺着电流找上了门。
 田娜在办公室门口堵住我,脸上是那种一言难尽的混合表情。
 
 “517房,”她开门见山,“又投诉了。”
 
 “又是‘异味’?”我问。
 
 “对,还是那个词,‘说不出的味道’。”田娜抱着手臂,眉头拧成一个结,“这位李先生是我们的年费会员,每个月都来住几天,雷打不动。以前从没投诉过。就从上个月开始,每次都说房间有股怪味。我们把布草全换了,地毯洗了三遍,通风系统查了两次,连墙纸都请工程部拿仪器测过了,什么都找不到。”
 
 “他具体怎么形容那种味道?”
 
 “第一次说像潮湿的报纸,第二次说像放久了的杏仁。今天退房的时候,他只跟前台留了一句:你们还是没解决。”田娜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这个大客户就要丢了。可我们真的找不到问题在哪儿。”
 
 这成了一桩悬案。一个只有特定客人才能闻到的幽灵气味。
 
 “我能去看看517吗?”我说。
 
 “现在?”田娜看了一眼手表,“房间刚做完清洁,还没开放预订。走。”
 
 517是行政楼层的高级单人间,视野很好。我一走进去,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是酒店标准的、混合了香氛和清洁剂的干净味道。没有任何异常。
 
 田娜也跟着闻了闻,一脸无奈:“你看,什么都没有。”
 
 “客人是什么时候闻到味道的?”我问。
 
 “一般是第二天早上。他说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起来,味道最明显。”
 
 “那说明,问题可能出在某个需要长时间、在密闭空间里才会挥发或产生反应的东西上。”我打开手机备忘录,开始记录。
 
 “比如?”
 
 “比如加湿器里的水,或者某种清洁剂的残留。”我走到床头柜,拿起那个小巧的加湿器,凑近闻了闻。
 还是标准的味道。
 
 “这个我们也查过了,”田娜说,“加湿器每天都换新水,用的是标准的清洁液。”
 
 “清洁液是新换的牌子吗?”
 
 “是,”田娜点头,“上个月集团统一采购的,说是环保配方。”
 
 我把这条记了下来。
 “我需要一个人帮忙,”我说,“一个嗅觉传感器。”
 
 田娜秒懂:“陈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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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找到陈潇的时候,她正在给一叠新的巡检表盖章,动作像流水线一样精准。
 我把517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她听完,放下手里的印章,只问了我三个问题:
 “客人年龄?”
 “大约五十岁。”
 “过敏史?”
 “不清楚,但看起来很健康。”
 “入住习惯?”
 “喜欢开着空调睡觉,不开窗。”
 
 她点点头,站起身:“现在去现场。”
 
 我们再次来到517。这一次,陈潇带来了一个工具箱,里面不是螺丝刀和扳手,而是各种规格的采样袋、棉签和试纸。
 
 她没像我一样去闻大的味道,而是直接进入了“微观模式”。
 她戴上白手套,第一个检查的,就是我之前忽略的遥控器。她用棉签仔细地擦拭了每一个按键的缝隙。
 
 然后是电话机、床头灯的开关、烧水壶的把手……所有客人可能会用手频繁接触的地方。
 
 最后,她走到了那个加湿器旁。
 她没有去闻水箱,而是把机器翻过来,用一把小镊子,从底部的出雾口,夹出了一点点白色的、类似水垢的沉淀物。
 她把那点沉淀物放进一个密封的采样袋里,又用另一根棉签,蘸取了水箱壁上的一点液体。
 
 做完这一切,她脱下手套,看着我:“你刚才说的那个清洁液,拿一瓶没开封的过来。”
 
 五分钟后,田娜气喘吁吁地把清洁液拿了过来。
 陈潇把三种样本——遥控器擦拭物、加湿器沉淀物、新的清洁液——并排放在桌上。
 
 她先闻了闻新的清洁液,然后闻了闻加湿器的沉淀物。
 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问题在这里。”她指着那个加湿器,“清洁液本身没问题。但是,它的‘环保配方’里有一种植物提取物,和我们加湿器的ABS塑料材质,在长时间加热雾化后,会产生一种极微量的醇类化合物。这种味道非常淡,对大多数人没影响,但嗅觉特别敏感,或者有特定过敏史的人,在封闭的空调房里过一夜,就能闻到。”
 
 她顿了顿,补充道:“就像放久了的杏仁。”
 
 田娜和我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这已经不是质检了,这是化学分析。
 
 “你怎么知道的?”田娜忍不住问。
 
 “我不知道,”陈潇把样本收好,“我只是闻到遥控器和加湿器上有同一种‘不该存在’的味道。刚才说的,是基于产品说明书成分反推的合理猜测。”
 她的意思是,她先用鼻子锁定了嫌疑犯,然后再去查的案卷。
 
 “那……现在怎么办?”田娜问。
 
 “停用这款清洁液,至少在加湿器上停用。换回原来的物理清洁,或者用蒸馏水。”陈潇下了结论,“然后,把这个案例,做成一个培训教材。”
 
 她看向我:“这次的彩蛋,你来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