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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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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卿云在操场的双杠上坐了很久,外套薰衣草的味道都淡了许多,直到肚子叫了一声,他才下来,在学校门口随便找了家店吃碗馄饨。
他实在不想回去面对那个空荡荡的小院。
他在双杠上坐着,看人来人往,人群的喧闹让他不至于那么孤独。
小巷漆黑,已经看不见路了,但萧卿云对此已经熟悉了。
他凭感觉走到家门口,轻车熟路地从书包里翻出钥匙,在黑暗里摸到孔眼开了锁。
进门后随手给大门锁上,院子里安静得听不到一点声音,萧卿云一步步挪到自己房间门口,推开门,随手按了灯开关。
黑了一路,乍一见光,眼睛还有点不适应,他闭了下眼,却依稀看到个身影在房间里站着,即将踏进门的脚一顿,立即警戒起来。
他快速眨眼,让自己短时间内适应光线,看清了屋里的人。
是聂无极。
还好不是什么小偷之类。
萧卿云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随即又悬起心——
师兄怎么会这时候回来?
以及——他脸色看起来并不好。
灯被打开,屋里亮了起来,聂无极从听到动静起就死死盯着门口,突然的白光让他眼睛眯了起来,但他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来人。
视线在萧卿云脸上凝固片刻,随即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一番,见平安无事,聂无极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回来了?”
萧卿云没说话,人也一动不动,杵在门口。
聂无极呼出口气,语气也更加和缓:“怎么不进来?”
萧卿云背脊微僵,下意识把手往兜里塞得更深。
他将门轻轻关好,走到聂无极面前。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聂无极帮他卸下书包,肩带绊在胳膊肘,萧卿云不得不将手从兜里拿出来。
“作业有点多,写完才回来。”萧卿云很快把手藏到身后。
聂无极靠近他的时候,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不禁愣了一下。
和往常不一样,是薰衣草的香气,萧卿云从没用过这种洗衣粉。怎么突然换了?
聂无极也不太在意这些,疑惑一瞬后就立即放掉,好脾气地接上萧卿云之前的话,说得语重心长:“作业可以回家再写,天黑不安全,你还是早点回来吧。”
刚放学那会儿萧卿云就已经离开教室了,很显然这是个谎言,聂无极看了他一眼,没有戳穿。
他把萧卿云的手从背后拽出来,那缠绕在手掌的白纱布简直刺眼极了,聂无极攥住他的手腕,按耐下自己的焦躁,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在学校划伤了。”萧卿云不想让他关注这个,便道,“师兄怎么今天回来了,赶时间?明天回去吗?”
“你不要岔开话题。”他话语太平淡,聂无极起了点火,“什么时候划伤的?怎么划伤的?”
萧卿云见他不肯松手,便点了点头,实话实说:“前天,值日的时候,垃圾桶里有碎掉的玻璃杯渣,不小心割到了。”
同样的话聂无极已经在同学和校医那里听过两遍了,但如今从萧卿云口中亲耳听到,还是心里一痛。
那片玻璃杯渣也在他心头割了一道伤口,和萧卿云同样长,同样痛。
流血也无声。
聂无极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怎么没跟我说。”
萧卿云眼都不眨:“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
见聂无极不说话,萧卿云又问:“怎么突然回来了?是有什么急事吗?办完就要走吗?什么时候?”
“你这么想我走?”聂无极终于抬眼,冷冷道。
他原本有很多话想问萧卿云,也有很多话想和萧卿云说,但萧卿云根本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他甚至提都不打算提,就想把这些全都揭过去。
如果不是他今天提前跑回来,萧卿云还要继续瞒到什么时候?
聂无极在黑暗里等待时积攒的那些火在见到萧卿云安然无恙的那一刻偃旗息鼓,如今又因为萧卿云轻飘飘的几句话重新烧了起来。
萧卿云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更是鲜少见聂无极这么冷淡,他抿了抿唇,习惯性地握紧了缠绕纱布的掌心,让自己冷静。
厚厚的纱布下隐约渗出一点血色。
疼痛感让萧卿云皱起眉,却疏解了心里那份难言的堵,让他保持清醒。他语气和缓了一些:“我没有那样想,我是想让你不要再盯着已成过去的事实。”
他看着聂无极,告诉聂无极也告诉自己:“伤已经伤了,再看也是这样,过段时间自己就长好了,不用太在意。自我修复能力是生命的本能,这只是一个自然过程。”
恢复中的疼痛也是一个必经过程,没什么不一样的。
聂无极把他的手腕攥在手里,方才萧卿云的动作就像是在他心脏狠狠捏了一把,他来不及阻止,只能等这一阵缓过去,好久才开口道:“你……不好好照料,反复折腾,伤口怎么会好得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肩膀突然垮塌下来,“你心里不高兴,不要这样折磨自己,好吗?”
被一句戳穿,萧卿云不为所动,“折磨是痛苦的,我很快乐。”
“你快乐什么,”聂无极低头看着那层纱布,不用拆他都知道刚结痂的伤口一定又裂开了,“你什么时候养成的这毛病?痛苦和快乐都分不清了吗?”
萧卿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大概是从喜欢上你之后。
快乐又痛苦。纠缠着混在一起,他早就分不清了。
聂无极似是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你过来。”
萧卿云已经是在他旁边站着了,再近也不知道该往哪近,他迟疑了一下,没有动。
聂无极揉完见人没动,又是一声叹,伸手把人捞进了怀里,抚摸着萧卿云脑后长发,犹豫道:“你……”
他不知道该不该直接把话戳破,以萧卿云现在的状态,直接挑明可能会有难以预料的结果。
聂无极的目光从他脸上慢慢移到那只裹着纱布的手,因着刚才的用力,血色弥漫出来染红了纱布,即便现在伤口已经止了血,那片鲜红也褪不去了。
他轻轻抬起那只手,俯身吻在那片血色,像是借由这种方式抚慰藏在厚厚纱布之下的伤口,“这样会舒服些吗?”
他像是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听说别家孩子小的时候,磕破了皮流血了都是要大人给吹一吹的,说是吹一吹就不疼了。”
“疼吗?”他抬眼,望向萧卿云。
手还被他捧在手心里,无论是刚才的举动还是说的话,都已经大大超过了聂无极平时的界限,萧卿云有些不太适应。
他绷着脸,往回抽自己的手,刚抽动一点儿就被扣住了。
“松手。”他冷冷道。
聂无极平静地望着他,“不松。”
萧卿云心里憋着气,不想理他。
聂无极摩挲着因为绑太紧导致血液不流通、有些发凉的指尖,一点点揉捏按压,促进血液循环。
手指本就是神经比较密集的地方,聂无极动作又轻又柔,萧卿云被他摸得头皮发麻。
他实在受不住这些,当即就想把手指蜷起来。
聂无极仿佛看穿了他的意图,先一步插进他指缝之间,阻止他手握成拳。
萧卿云这也受限,一口气闷在肚子里,心里更烦躁,他垂眸看了眼他俩针锋相对的手,才发现这个相扣的姿势有些过于暧昧了。
又是这样。
萧卿云闭上眼,忽然不想看见和聂无极有关的任何事物,“行了。”
聂无极手一顿,望向他。
萧卿云一句话都不想多说,转身就走:“我要去洗了。”
他使劲抽手抽不回来,愤怒地回头,却被聂无极拽了过去,连手带人一起困在怀里。
聂无极抱着他,看他心胸起伏,看他逐渐沉默,竖起一身刺。
“卿云,你冷静点,听我说。”
萧卿云冷漠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聂无极心里苦笑:明明晚归的是他,怎么他比自己气还大?
他叹了口气,当前这个情况,双方继续犟下去没有任何好处,必须得有个人先做出让步。
“这样,我们俩轮流向对方问一个问题,必须回答,必须说真话,好不好?”
萧卿云瞥了他一眼,“这是你对我有想知道的,但我对你并没有,这个交易对我不公。”
“那把条件改一下,你可以让我回答,或者让我做一件事,什么都行,而我只要你回答。”聂无极言辞恳切。
萧卿云想了一下,同意了,“你想问什么?”
聂无极看着他的侧脸,轻声问:“怎么才能让你消气?”
萧卿云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聂无极适时提醒:“我们约定好了的。”
萧卿云低下头,长发从肩上滑下去,遮住了他的神情:“……你做不到。我自己缓一缓就好了,不用问了。”
聂无极没有再追问,接受了这个不算答案的答案,“好,你想问什么?或者想让我做什么?”
萧卿云沉默了一会儿:“留着吧,暂时没有。”
这种油盐不进的状态让聂无极有些头疼,只好耐着性子循循善诱,“行,那到我了,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生气。”
这个萧卿云倒是回答的很快,“气你。”
“你回来也不和我说一声,”他玩笑似道,“是不是以后走也不打算让我知道?”
聂无极静默一瞬,作出回答:“回来没告诉你是想给你个惊喜,以后也不会走,如果有需要必须暂时离开,我会告诉你。”
“我会跟你说清楚我什么时候离开、什么时候回来,是要去做什么事、见什么人,如果你不嫌烦的话。”
“……我嫌,不用说了。”
萧卿云想,以后他隔三差五就要说一次去找对象,知道这些干什么?给自己添堵么?
话虽这么说,但他气消了很多。
萧卿云把垂下的长发撇到耳后,“我要你做的事是,现在,松手。”
聂无极眉心一紧,但还是如约松开手臂。
没了束缚,萧卿云总算能站直身体,转过身面对他,“你想问什么。”
聂无极垂眼看着比他矮半头的萧卿云,“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走?”
萧卿云望着他的眼睛,“因为你每次只能短暂的停留,很快又会离开。”
“也许有一天,你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我希望等那天来临时,你能亲口告诉我。”
他自嘲地笑笑,“我不想再从别的地方、误打误撞地知道了。”
聂无极喉结动了动,“你已经有过这样的经历了?”
“是,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聂无极望着他,眼里神色复杂。
萧卿云看出了他想说的话,“你想问那是什么感觉?我想想怎么形容。”
幸亏他已经有了足够长时间的缓冲,现在也能这样云淡风轻地说出来:
“抛弃和背叛,细想之下又觉得理所当然。”
萧卿云盯着他的眼睛,“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如果再有第二次,我会直接把你清出去,你也不用再像今天这样费周折。”
说完,他收敛起一身的刺,“你已经知道了,我也消气了,我现在要去洗澡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在他又一次要离开的时候,聂无极再一次拉住他,把他圈回怀里。
这下萧卿云是彻底没脾气了,他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也不试图再抽手了,聂无极爱什么时候松手就什么时候松吧,他无所谓了。
聂无极手臂紧了又紧,忽然泄了劲。
“……对不起。”
萧卿云听到耳边传来这句,诧异道:“你跟我道歉做什么?”
聂无极声音很低:“我不该瞒着你的。”
萧卿云眉梢一挑,“我接受了。既往不咎。”
可聂无极还是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萧卿云知道他这是还有话要说,于是安静地等着。
“……不是那个事,你误会了。”聂无极终于整理好了思绪,把脸贴到萧卿云脸旁边,说话的时候,萧卿云甚至能感受到声音传来的共振,他轻声开口:“那通电话不是真的,只是一个托辞。”
萧卿云迷茫半晌,慢慢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可是……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的,都一样。
“那是个谎,用来对付别人的,帮我解决了一些麻烦,”聂无极停顿了一下,“但我从没想过对付你。”
“我没有故意想瞒你,在这件事上,谎言本就不是真的。”
萧卿云沉默地听着,脸侧是聂无极的温度,他走了个神,觉着聂无极身上挺热。
他们紧紧贴在一起,夏天的衣服几乎能黏在身上,萧卿云不是很舒服,伸手拿了遥控器打开空调。
空调运作起来,送风的声音伴随凉意吹到他们身上,萧卿云头脑清醒了几分,他很想让聂无极分开,但他抱得太紧了,只能作罢。
“但是有一件事,我确实瞒了你。”聂无极抱得更紧。
萧卿云看了眼冒白气的空调吹风口,心里已经平静了下来,做好听到任何事的准备,“什么?”
“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聂无极隔着长发吻上他脸侧,“我只瞒着你这一件事,瞒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