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弋的鱼之二,之三》乌托邦

1、第二章,第三章

　　二
　　“我有了新的男朋友了。”当何医生有了新的女朋友这一消息被确切后，余逸很坦然地告诉了同事。
　　“这就好，这样你就不必有了被抛弃的感觉，也不必觉得没面子了。”伍小倩说，“这人有什么地方吸引了你吗？”
　　余逸想了想，最后老实地说：“没有。无论是长相、气质还是举止，都极为一般，是个平庸之辈。”
　　“才见了一、两次面，你就这么贸然下结论了？”伍小倩问。
　　“我也不是乱加评论的人——何况他现在是我的新男朋友。说实在的，概括起来地形容他，我觉得一句话就足够了：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他都是个俗气十足的普通人。他如果站在一堆人之中，谁也不会对他产生兴趣的。”余逸很肯定地说。
　　“你似乎不大喜欢他，那你打算跟他发展下去吗？”伍小倩又问。
　　“你说的没错。如果我对他一见钟情，就不会这样评价他了。”余逸并不否认，“不过，我暂且还不打算跟他分手，顺其自然吧。”
　　“既然如此，那你何必强迫自己的感情，非要跟他建立关系？”伍小倩劝道。
　　“你没听说过吗？一边骑着驴子一边去寻找马是最明智的选择。虽然现在你手上的并非是最好的，但起码你不至于一无所有，反正手上总有一件东西。至于究竟是不是自己的最爱，且不理会吧。”
　　“你倒挺想得开的。”伍小倩说。
　　“你也是有目共睹的，何医生对我本来根本就没有兴趣的，不过他认为有总比没有要好，所以他当初没有遇到心爱的人时，并不拒绝我对他的追求，但是也从来没有对我亲热过。现在好了，一旦有了自己的意中人，立即就扔了我。”余逸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既然男人可以这样做，我身为女人为什么就不可以这样做？”
　　“你没听说过玩火自焚吗？在感情这方面，我看还是认真点儿好。”伍小倩提醒道。
　　“你放心好了，我会玩得很有分寸的。”余逸自信地说，“我不会让陈亮得到丝毫便宜的。”
　　陈亮，是余逸新结交的男朋友，比她大四岁。他既是二叔的同事，也是二叔的徒弟。他在技校读了三年书后进了工厂，成为二叔的徒弟。陈亮的相貌极其一般，而且是个不善言语、只会埋头苦干的老实人。对师傅言听计从、毫无主见的性格，却反倒得到二叔的欢心。
　　“以前的女孩子一味非高干子弟不嫁，觉得一朝登龙门。现在的女孩子则一窝蜂地傍有钱的老板，指望从此过上安乐的日子。不过，这一切都是不确切的。你想想，有地位、有金钱的人在社会中只占有多少比例？所以你要劝劝余逸，千万不能有这样的思想，否则，等了一辈子等到人都变成残花败柳了，也未必能等到。你说是不是？”余逸的二叔大概说得口也干了，于是喝上一杯铁观音才继续说下去，“余逸是个普通的孩子，虽然模样还算得过去，但她毕竟不过是个护士。她只是中专毕业，没有读多少书，既不是女能人，更没有亲戚坐在耀眼的官位上，家里人个个都是一般的工人。所以，她若是嫁给工人，是很般配的，尤其是陈亮这种老实人，嫁给他做妻子准不会吃亏的。”
　　弟弟的一番劝说，余逸的父亲听得频频点头。
　　与陈亮第一次见面的那顿晚饭，余逸觉得很难提起劲，而且似乎大家都把自己的位置放错了。父亲不理会陈亮平时有没有喝酒，不断地向他劝酒，仿佛女儿的终身大事已经定了下来；余逸的二叔虽然没怎样，但满面的喜悦是遮掩不住的，余逸弄不清二叔究竟是出于师傅对徒弟的感情，还是叔叔对侄女婿的感情；母亲更是热情难挡，不断地往陈亮的碗里夹菜，还不停地说：“吃呀，吃多点儿。”正应了一句“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老话。余逸虽然身为“主角”，既没有流露出半点女孩子应该有的羞涩，也没有丝毫的热情，她随意地夹了一条青菜放进嘴里，一边慢慢地咀嚼一边以旁观者的身份观看身边的每一个人。
　　饭后没多久，父亲和二叔故意把余逸和陈亮一起往外送。
　　“你们应该一起逛逛街。”
　　两人沿着马路一直走，陈亮几次主动地开口，余逸都是一付漫不经心的样子，对方的冷漠让他十分不好意思，弄得后来也不敢开口了。在将近一个小时里，两人说的话加起来还不到十句。心里一点都提不起高兴的余逸丝毫不理会对方的感受，一声不响。两人如同一对闷葫芦地走在街上。陈亮有意无意地看着路上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几次想拉住余逸的手，但立即又被她的冷漠表情而吓退了。
　　“我要回家了。”余逸终于提出来。
　　“我送你吧。”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陈亮，话也同样的简单。

　　三
　　余逸独自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昔日曾经为她动情过和曾经令她动情过的男人一一浮现于眼前。
　　十六岁的那年，余逸考进了当地的卫校。由于距离家里比较远，一趟来回坐车也要花上将近三个小时，所以她只好寄宿在学校了。进入职中开始走向成熟的余逸很快就发现，自己在男同学面前是极具吸引力的。
　　本来，护士班是没有男生的，后来发现由于男性病人的需要，男护士也变得迫切了，那一年，卫校于是开始招收男学生，以便培养出一批男性护士。这一做法打破了女学生一统卫校的历史。不过，毕竟还是以女生为主要的，一个班四十多人，男生却只有五个，所以就成了稀奇“动物”。在这个以女性为主的天下里，余逸很快就以一双具有吸引力的眼睛勾住了班上的一个男生——而且还是长得最英俊的那一个。该男生大胆地向她表白了爱意。不过，没过多久，余逸就对他失去了兴趣，因为她觉得对方纯粹是一个外表英俊、内心却是乳臭未干的奶油小生，他发出的爱，是根本不成熟的，自然也就不值得考虑了。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余逸在学校的饭堂里认识了一个叫岑辉的男孩子，并且立即就喜欢上他了——那头微微弯曲的头发下，是一双深沉的眼睛。岑辉虽然也在学校的饭堂里打饭，但他不是卫校的学生，不过他的母亲是卫校里的教师。他住在学校里的教师宿舍楼，余逸经常猜想他如果从阳台望下去，每天都可以看到很多如花的少女。可惜，岑辉对所有的女生一概不感兴趣，当然也包括余逸在内。
　　对爱自己的人不感兴趣，然而，自己爱的人却对自己毫无兴趣。这一切令余逸头一次领悟到一厢情愿的滋味。
　　糊里糊涂的感觉随着三年学习的结束亦无疾而终。余逸在二婶的帮助下来到一间区级医院实习，半年后，转为正式职员，成为门诊部的一个护士。
　　在第一年，由于有很多的东西要跟着老护士学习，余逸忽略了对异性的注意，直到单位举行了一次晚会。晚会上她认识了住院部的何医生后，心里产生了异样的感觉，才忽然明白，对于女人来说，事业的成功不是第一的追求，家庭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可惜，何医生并没有与她一同建立家庭的打算。
　　正当余逸胡思乱想、自怨自艾的时候，母亲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最熟悉女儿的自然是母亲了，女儿对男朋友陈亮的看法究竟是如何，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她还是看出来的。
　　“我居然很久没有问一下你，你最近心里头有没有喜欢的人。”母亲装出很随意的样子试探着问女儿。
　　“没有。”余逸懒洋洋地说。
　　“那么你对陈亮的感觉又如何呢？”母亲进一步试探地问。
　　“一般吧。”
　　“怎么说得这么简单呢？你对他的相貌、对他的性格等，有什么看法呢？”
　　“我跟他还不熟，你让我怎样评论他？”
　　“女儿，虽然你跟他才见了几次面，但是我从你的神情上却觉得你已经对他下了结论。”母亲一针见血。
　　“既然骗不了你，那我就老老实实地对你说，我对他提不起丝毫的兴趣，而事实上他也没有半点能够吸引人的地方。”
　　“孩子，”母亲想了想，缓缓地说，“找对象，当然是打算跟他过一辈子的，自然就不能单从长相或魅力上来考虑。长相英俊固然能够容易地吸引女孩子，但是你得好好地想一想，他是否一个对爱情专一的人。还有就是他的为人。如果嫁给一个平常很会让人开心，但是到了关键时刻却溜得无影无踪的人，最后的结果必定是痛苦的。如果嫁给一个老实本分、勤勤恳恳的人，虽然他不会讨人开心，过的日子也很一般，但是带来烦恼的可能性也是很小的。所谓‘安乐茶饭’就是这个意思。你明白吗？”
　　对于母亲的劝告，余逸不以为然的，她明白母亲说了这么多的话，其实目的就是一个，希望女儿嫁给老实本份的陈亮。不过，余逸虽然与母亲的看法不相同，但她还是明白母亲毕竟是希望女儿好的，所以她也不好意思怎样反驳，只是说自己有点累，想早点休息，把母亲打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