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域》石逸

9、皮卡丘与杰尼龟

　　于梁认真的规划着两个人的生活和约会，一起过十一，再一起过元旦和春节，给十期过生日，再一起过情人节。
　　他把所有的爱意揉进细碎的生活和日常，如果十期现在还小，或许他可以等着陪他一起长大。

　　如果不是领导介入，这样的日子大概可以一直持续很久。
　　十期从上次述职回来，就神情恹恹的，说是工作组织架构调整，于梁和三儿外调一年，由婷婷担任十期的搭档，王姨担任扑克脸的搭档。
　　大洗牌。

　　于梁不明所以的想找领导去问出个所以然，还没等他找，领导倒是先找到他语重心长的谈话。
　　“监测中，我们发现十期的能力有所下滑，执行任务的时候差点失手，和你搭档之前，十期从来没出过这样的问题。”
　　说实话领导当时脸黑的像锅底，于梁心里的小人却开心的跳起华尔兹。
　　十期正在被治愈吧，于梁美滋滋的想着。

　　两个人被拆开了，于梁和三儿去了分公司的驻地。
　　他们不再能随时见面，却常常用手机聊聊八卦，一起视频吃个饭。
　　实在没时间见面就给对方寄送一个手信。

　　十期总是很忙碌，十一的时候在外面执行任务，元旦的时候在赶自己的创新项目，春节又忙着学校的实践。
　　可于梁实在是太想他了，忍不住问他，“你一整个寒假，一点时间都没有吗？又不用上班按时打卡。”
　　十期歉然笑笑，却给不出一个答案。

　　于梁旁敲侧击的从婷婷和扑克脸、王姨那里打听。
　　他们的口径出奇的一致，“老大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怎么知道他在干什么，去哪里了？”
　　于梁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小男朋友，说到底不过是自己的臆想，严格来说，他们只能算是一对不错的上下级关系。

　　于梁一直忍到十期生日的前一天，思念之情再也压抑不住，一口气请掉所有的年假。
　　他拖着行李箱，里面满满一箱都是给十期的礼物。有自己逛街时看见觉得还不错的小玩意，有吃到后很爱吃的小零食，有自己给十期写好却不好意思寄出来的信，他把这些惦念打包在一起，把所有的关怀凝聚起来。
　　他想在十期的生日这一天大声告诉他，不必对世界绝望，有人在好好爱他。

　　于梁满心的欢喜期待，在十期家门口降了温。
　　他扑了个空，十期家里没有人。
　　他当然可以走当初扑克脸的那条路，从隔壁的天台一路翻过去，可是大晚上的这样动作，恐怕是会被邻居打电话报警的程度。

　　他坐在门口等了很久，久到他实在无聊，把行李箱里给十期带的吃的拿出来吃。
　　两个兔头吃掉一个，一盒鲜花饼吃剩两个，凤梨酥也挑两个和牛肉干一起。
　　一直等到天亮，十期还是没有回来。
　　于梁精心收拾的发型也塌了，熨烫过的衬衫蹭一晚上弄得全都是褶子，带来的东西也有许多都被自己吃了。

　　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于梁想自己该走了，强扭的瓜不甜，没必要在这种状态下去给人打电话，叫人回来。
　　十期在学校是从来不住宿舍的，夜不归宿对成年人来说，本身已经意味着一些东西。

　　于梁下了楼，一阵狂风卷上来，天空中掉下大大的雨点。
　　他踟蹰了一会儿，紧接着，一滴两滴汇成一片，大雨倾盆而下，哗啦啦地砸在地上，将于梁砸了回去。
　　于梁拉着行李箱转身，与相思了一夜不见的人撞了个满怀。

　　十期的面色很是憔悴，看见他仍旧是掩盖不住的惊喜，“我刚上楼的时候看背影就觉得像你。还以为是想你想疯了呢。”
　　恶人先告状，眼睛却那么真诚。
　　于梁在他的喉结上咬了一口，拎着行李箱上楼，等了一夜的心酸都揭过不提。

　　十期被这忽然的攻击定住，见于梁往上提箱子，才快走两步，把箱子接过来。
　　他接过箱子的瞬间，两个人的手交叠在一起，于梁悬着的心才定下来，哪怕只为了这一个瞬间，这一趟也很值得。
　　十期一路把他送进屋里，凝神看了他一会儿，又点上松枝橙皮的熏香。

　　于梁上次来的时候，十期家里还没有这东西。
　　但这个味型他倒是很喜欢，和他用的香水是一个味道，浓厚的木质风味，带一丝柑橘的甜香和海盐的清冽。
　　“你先歇一会儿，睡一觉，我上来拿点东西，等下你睡醒，我上来陪你。”
　　十期的嗓子有些哑，听着像是很久没喝水进食了，说话的时候也没耽误着收拾，从衣柜里翻来翻去，翻出来个钳子和一卷电线。

　　于梁从背后抓住十期的衣服下摆，十期也不甩脱，衣服被扯得变形，纽扣卡住脖子，他还是埋着头继续翻东西。
　　于梁一看这个状态就知道，十期同样一宿没睡。
　　自己等了一宿的人，就在地下车库，不知道忙活什么，干了整整一宿。
　　他还没得吃，没得喝，比自己更惨。

　　于梁手上加了把劲，十期被带的离开衣柜，转回身来。
　　于梁坐在床边，脚尖勾上十期的小腿，十期的手指插进于梁的发根中间，一下下轻柔地帮他顺毛。
　　于梁认真的看着他的小男朋友，重重的黑眼圈，气血两亏的面色，再熬下去，怕不是要猝死。
　　天空中一道闪电劈下来，紧接着是轰隆隆的雷声，雷声砸下来，像是要把世界毁灭。

　　于梁福至心灵，双手环住十期腰肢，整个人树袋熊一样挂在十期身上，毫不委屈自己的将脑袋枕上十期的胸腹。
　　接触的瞬间，十期的肌肉蹦的很紧，沟壑清晰，很快他放松下来，肚子变得柔软而亲人。
　　“我害怕打雷，一个人睡不着。”

　　十期蹲下来，这个角度十期看他，就像狗子看主人一样。
　　十期笑着叹口气，“等你睡着我再走。”

　　于梁迅速的换了皮卡丘的睡衣，又从行李箱里扔出来一个杰尼龟的给十期。
　　明明买的是大码，十期穿上之后，两条腿还是九分裤吊着，露出纤细的脚踝。
　　于梁趁着十期换衣服，将他上上下下扫描了一遍，没有新伤，更加满意。
　　自顾自掀起被子，扯着十期躺下。

　　十期独居，床上只有一个枕头。
　　十期推给于梁，于梁蛄蛹到中间，枕住一半的枕头，拍着另一半的空闲。
　　今日也算是圆了他同床共枕的美梦。

　　俩人并肩躺着，只有脑袋是凑在一起的，于梁感觉自己僵直的像是一根薯条。
　　明明刚才只想着让十期能休息一会儿，现在躺下了，满脑子的黄色废料才争先恐后的冒了头。
　　十期困得眼皮一直打架，像是一声令下随时都能打起呼噜，强撑着看他。

　　于梁把手按在他眼睛上，阻断他的视线。
　　“你要是也睡不着，我们就聊聊天吧。”

　　“嗯。”十期顺从的哼了一声。
　　说起来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就处在那种并肩做了许多事，但是从没有真正交心促膝长谈的阶段，要说是朋友，远比朋友亲密，又远比朋友疏远。
　　好像他们两个一直有意无意的控制着一根弦，这边松了，那边就紧一些，那边拉紧了，这边就放松些，保持着一个适度的张弛，谁也不肯再进一步。
　　但是今天不一样。

　　外面风雨雷电像是世界末日，被窝暖意融融爱人相伴像是可以抵御一切。
　　于梁不可避免的想要靠近，再靠近一点。
　　他清醒的看着自己过了界，若爱判他有罪，他选择接受。
　　“谈过朋友吗？”

　　哒。
　　这个问题像是一个石子，投入不知深浅的潭水。

　　“没有。”
　　完了，于梁想，引诱青年走上不归路，得是无期吧。
　　大概是看于梁面色不愉，十期赶紧补了一句，“但是我学东西很快，而且爱人是本能，我会努力去做的。”
　　他的声音失了往日的懒洋洋，听着嗓子很紧。

　　“校园男神，从小到大都没谈过？”
　　“原来是没心情，后来有喜欢的人了。”十期答的很快。
　　有喜欢的人了啊，那更完了。
　　于梁宁可自己现在在狂风骤雨中，也好过这冰冷无情的被窝。

　　“哦。”他不知道接什么，又很想接话，只憋出这么个字。
　　还不如放个屁，把他俩都熏死，也算死一个被窝里。

　　“你呢？”十期问他。
　　于梁的心情差到极点，“我失恋了。”

　　“哇哦，那敢情好啊，”十期洋溢着的快乐实在欠揍，于梁抽出枕头就把他脑袋闷在下面，连带着十期没说完的后半句，也被压在了枕头底下。
　　闷了一会儿，十期敲床认输。
　　于梁抬起枕头，十期半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气，“我发现你总和我喉咙过不去。”

　　“我是想和你整个人过不去。”于梁哄不好了。
　　他不是生气十期有喜欢的人，他生气怎么有喜欢的人，还能让别人和他躺在一起啊，还能让别人挂在他身上，他行动组的这一点力气也没有吗，推不开他吗，动不动和人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于梁再躺不下去，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看着十期一身的憨憨杰尼龟更来气，“脱了，全脱了。”
　　十期坐起来，明显是受了惊吓，虽不明白忽然抽的是什么风，还是听话的一粒粒解开身上的扣子。
　　于梁看不下去他那一脸的视死如归，把十期手按住，“我疯了，你别理我。”
　　对啊，我都疯了，他干嘛理我，他干嘛配合我，于梁想到这简直委屈，又恨恨推了十期一把。

　　十期扣好扣子下了床，“你睡吧，我不闹你了。”
　　十期拿着他翻出来的东西要下楼，于梁追上去，“你没换衣服。”
　　“我怕换下来，等下你后悔送我，就带走了。”十期回答的特别真诚，真诚且欠揍。于梁摆摆手，催他快滚。
　　十期倚着门，穿着杰尼龟的衣服，傻憨憨怂兮兮地问他，“我今天过生日，能吃一份长寿面吗？”

　　于梁心里塌了一块。
　　长寿面放得时间长就不好吃了，看来自己要一直等到他回来。
　　十期在下面干活的时候，于梁就在屋里和面。他其实挺想不通，自己一向情绪稳定，遇上十期却总是两三句话就被挑的暴躁起来，自己一向伶牙俐齿，遇上十期后也总是被搞得笨嘴拙舌，骂人都骂不痛快。
　　关键是十期竟然有喜欢的人，他究竟喜欢谁啊？
　　于梁一把把揉了一半的面团摔在案板上，拿出调查犯罪现场的心态，打算对十期的家里来个彻头彻尾的搜查。

　　首先就是床头的抽屉。
　　于梁猛地拉开，乱成一片的家里，竟然只有这里是如此整洁，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申请书摆在里面。
　　那是一张加入安全局的申请书，申请人上写着的是自己的名字。
　　落款时间，已经是八年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