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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告御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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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倏忽而过,已是初冬。京城落了今冬第一场细雪,尚未积起,便被扫街的杂役清理干净,只留下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和刺骨的寒意。
就在这样一个清冷的早晨,一声沉闷而极具穿透力的鼓声,骤然打破了皇城的宁静!
登闻鼓!
百姓有奇冤巨屈,方可敲响此鼓,直达天听。但敲鼓者,需先滚钉板,受杖刑,以示绝非诬告。非有泼天的冤情和赴死的决心,无人敢轻易击鼓。
鼓声惊动了整个紫禁城。皇帝正在早朝,闻声皱眉,立刻派内侍前去查看。
不久,消息传回:击鼓者是一年轻男子,自称严程,乃已故严侯爷远房侄孙。他已滚过钉板,浑身血肉模糊,受了杖刑后已是奄奄一息,却仍强撑着一口气,嘶哑着喊出了他的冤情——
他要状告当朝毓宁公主!告她谋杀亲夫严奉之!戕害臣子,致使严侯爷一家遭遇“水匪”满门惨死!求陛下为严家伸冤!
满朝文武顿时哗然!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严家旧事已过去数年,竟还有人敢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旧事重提,而且直指最得宠的毓宁公主!
皇帝面色瞬间阴沉如水。他立刻终止了早朝,命人将那名奄奄一息的告状者严密看管起来,不得任何人接近。随后,他派心腹太监小李子,立刻去公主府传唤毓宁,却不是去御书房,而是先去林贵妃的宫中。
贵妃宫中暖香依旧,林贵妃正看着宫女们收拾冬日用的暖炉,见女儿被匆匆传来,皇帝随后也面色不虞地到来,便知有大事发生。
当皇帝沉着脸将登闻鼓之事说完,毓宁的第一反应不是惊慌,而是微微蹙起秀眉,眼中露出几分真实的困惑。
“严程?”她在记忆里仔细搜索了很久,“是哪个严家旁枝?当初……竟然没杀完吗?”她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一件无关紧要的杂物。
乔玉在一旁低声提醒:“殿下,您忘了?三年前,严侯爷最后一次带家族子弟来府中拜访,那个被推出来、怯生生不敢抬头的小公子……侯爷当时还想……”
“哦!”毓宁恍然,她想起来了。确实有那么个人,模样倒是清俊漂亮,可惜一看就胆小怕事,唯唯诺诺,她当时腻烦得很,借口离席了。
后来严家“遭遇水匪”,她以为都死绝了。
“竟然是他?”毓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这才过去三年,那个吓得像只小兔子似的少年,怎么就变得如此胆大包天了?水匪漏了他,他不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苟延残喘,居然敢跑来敲登闻鼓,滚钉板,挨杖刑,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告她?
这巨大的反差,反而奇异地勾起了她一丝兴趣。
“倒是……有点意思。”她唇角弯起一个难以捉摸的弧度,“本宫还以为严家都是些软骨头,没想到还出了个硬气的。”
她喜欢胆子大一点的,敢冒犯她、挑战她的人,那样游戏才好玩。虽然眼下这种“冒犯”方式有点过于激烈,超出了她喜欢的范畴,让她不太愉悦。
皇帝看着女儿这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又是气恼又是无奈,压着性子问道:“宁儿,你看此事……朕立刻让人处理干净,保证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如何?”
在他眼中,女儿的安危和心情远比一个无关紧要的严家子重要千万倍。
毓宁却摆了摆手,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怜悯:“算了父皇。您没听小李子说吗?他都血肉模糊只剩一口气了。现在杀了他,反倒显得我们心虚似的。他既然拼了命也要告御状,想必是觉得自己冤屈得很。”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恶劣的兴味:“就先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养养伤吧。把伤养好了,才有力气……继续告状,不是吗?”
她倒想看看,这个严程手里到底有什么牌,能让他如此不顾性命。
皇帝闻言,简直是哭笑不得,嗔怪道:“你呀!就是太过心善!这等不知天高地厚、妄图攀诬皇家的刁民,就该趁他病要他命,斩草除根才是硬道理!留着他,终是祸患!”
林贵妃也微微蹙眉,不赞同地看着女儿。她虽宠女儿,但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处理不好,即便动摇不了根本,也会损及皇家和女儿的声誉。
毓宁却浑不在意,甚至心里还生出了另一个念头。
她想到了张怀玉。
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为她痴狂的文官。若是他知道有人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指控她谋杀亲夫、灭人满门……他会是什么反应?
是会坚信她的“无辜”?还是会因此心生疑虑,甚至……恐惧退缩?
这个念头,比处理严程本身,更让毓宁感到好奇。
“父皇,母妃,你们就放心吧。”毓宁挽住皇帝的手臂,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不过是只侥幸漏网的小鱼虾,翻不起什么大浪。正好也给女儿找点乐子,看看戏嘛。”
她轻描淡写地将一场可能引发朝野震动的风波,定性为了“找乐子”、“看戏”。
皇帝对她这任性妄为的性子毫无办法,最终只能叹了口气,叮嘱林贵妃多加派人手看管好那个严程,务必不能让消息走漏太多,一切等那严程伤好些再说。
然而,登闻鼓响,岂是能完全封锁的消息?
尽管皇帝极力压制,但“有人状告毓宁公主谋杀亲夫”这颗惊天巨雷,还是以极快的速度,在京城的高门大户和朝臣之间隐秘地传开了。
一时间,暗流涌动。
许多人想起了当年严家之事那隐约的蹊跷,想起了公主守孝三年后迅速的新欢,想起了萧家求亲被拒时贵妃那番“重誓”之言……种种线索被串联起来,让人们看向公主府的目光,变得复杂而微妙起来。
而此刻的公主府内,毓宁却像没事人一样,甚至心情颇好地让慕容岚去请张怀玉过来。
她很好奇,她的张探花,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