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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人畜无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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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九垓终于还是吐出来。
他抱着铜盆难舍难分,即使胃里面已经空了,还是在干呕。
把脸从盆子里拔出来,嵇谷顺手拿走,抽出纸巾让他擦嘴。然后,继续和女鬼一起蹲在地上摇床。
摇床是个技术活。
要保证让床发出持续不间断的嘎吱声,因为,只要他们停下来超过三十秒,守在门口的纸人嬷嬷就开始大怒,掀起飓风,吼叫着恨不能冲进来帮他们洞房。
要是继续摇晃,嬷嬷就声音恢复和蔼,笑着说:“姑爷,别累着自己。”
超绝人级感。
如此停下、开始反复几次,摸清楚它的规律,女鬼和嵇谷认命地抱住床柱开始不停摇晃。
牧九垓吐完,呈大字形瘫在床上,双眼望着晃动的床顶出神——他分不清是摇床的缘故,还是自己酒没醒。好像置身汪洋,随浪漂浮,胃里又是一阵痉挛,他把手按在肚子上,问女鬼:“门口什么人啊?”
女鬼打了个哈欠,手上动作不停,说:“是我家里人给我烧的纸人,来照顾我的。”
牧九垓不解:“一个纸人凶成这样?真是来照顾你的?”
回想起刚才的情景,女鬼显然也有点心有余悸。
牧九垓继续难受:“我们要这么摇到什么时候?”
女鬼说:“根据我的经验,到后半夜就差不多了。”
牧九垓:“……你们家对姑爷的体力还有硬性要求,万一人家就是不行呢?你之前结的九次婚都是这样吗?”
女鬼说:“差不多吧,但是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生气过。”
牧九垓瘫回去,望天,清晰地感受到地球的自转。
“挺好,挺好的。地府就是开放哈。”
女鬼脸皱作一团,说:“什么呀!都是我父母给我安排的。”
牧九垓闭上眼睛,一视同仁:“那你父母也挺开放。”
喔喔喔——
耳边传来响亮的鸡叫声。
鸡叫?为什么会有鸡叫。
没有床幔的遮挡,天光透过窗户直射在床上,天已经大亮了。
女鬼趴在床边被刺眼的阳光照醒。昨天晚上牧九垓醉酒,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她和嵇谷摇到凌晨嬷嬷才不再出声。捏捏自己的手臂,感觉肌肉含量噌噌上涨。
看看趴在床的另一边的嵇谷,女鬼想了想,手指一摇,他就飘到床上,和牧九垓并排躺着。
女鬼满意点头,扯过大红双人被,把两人包进去。
打开门出去,守了一整夜的嬷嬷不见倦色,喜笑颜开,殷勤上前,说:“恭喜姑娘新婚之喜!”
女鬼整理一下被压皱的衣摆,皮笑肉不笑:“嬷嬷这个月都恭喜十次了。”
嬷嬷不以为忤,催促道:“姑娘快去给老爷夫人报喜,他们还眼巴巴等着呢。”
女鬼冷哼一声,朝115号相反的方向走去。
牧九垓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头像被充气一样有两个大,上面轻飘飘,下面灌铅般沉重。撑起眼皮,发现自己胳膊腿都缠在嵇谷的身上,他的手搭在自己的大腿上。
……
嵇谷一身大红喜服没有换下来,炽热的颜色融化他的冰冷,像一块热气腾腾的草莓蛋糕。
感受到灼热的视线,嵇谷睁开眼睛,弯起眼睛说:“早啊。”
这是什么朴素的小夫妻的清晨。
回想起昨天醉酒的情况,大部分都记不清,只有一股热气残留在耳边,牧九垓的脸轰的一下烧起来。
“昨天,昨天昨天的任务完成了吗?”牧九垓语无伦次。
系统:【平安度过洞房夜任务完成。任务奖励:大红绸(坚韧无比!)】
牧九垓:“……要不要这么浮夸。再坚韧无比也是绸缎,能有什么用?你不是敷衍我吧?”
系统沉默不语。
嵇谷在牧九垓和系统说话的工夫已经把洗漱的东西准备好了,牧九垓下床去洗漱。
洗漱台前,镜子里,两个人嘴角挂着白乎乎的泡沫,右手拿牙刷,左手持牙杯,动作如出一辙,就连上下刷动的幅度都一模一样。
这是牧九垓手把手教出来的。
点头,欣慰。
刚洗漱完毕,一名阴差推门而入,左右看看,视线定在牧九垓的身上,推着他出去。
“去哪?”牧九垓不明所以,转头问道。
“走吧你就。”阴差上早八也心情不好,冷冷地回答。
出了东十二区,发现大街上很多鬼。和昨晚热闹的街市不同,他们大多数浑浑噩噩,被阴差推一步,走一步。
牧九垓和嵇谷跟着鬼流走到一处高坡,站在边缘处,劲风几乎要将人卷下去。低头一看,下面是翻涌着瘴气的无尽深渊。
牧九垓腿软,退后两步,身边立着一块大石头上,写着“望乡台”。字迹厚且黑,沉重肃穆。
阴差举着喇叭大声喊道:“在这里最后再看一眼你们的故乡吧。从此以后,了却尘缘,天人永隔。”
身后陆续响起呜呜的哭声。
据阴差所说,每个人看见的深渊都是不一样的,跟本人的人生经历有关。
牧九垓现在顶的是张望的身份,看下去自然也是张望的故乡。
挂白的灵堂里,只闻抽泣声,众人神色哀戚,哭得倒地不能自持的应该是张望的父母。
这时,灵堂的大门被推开,走进来两个人。看身形应该是一男一女,不过画面十分模糊,人脸都像是打了马赛克一样不清晰。
他们走到张望父母跟前,低头说了几句话,然后四个人一起抱头痛哭。
哭声太大,牧九垓还没听清他们说的是什么,探视时间就到了。
阴差将众人像牛马一样赶下望乡台。
回去的路上,牧九垓甩着衣服上的穗子,问嵇谷看见什么。
嵇谷低着头没说话,然后牧九垓自言自语,说:“也是,你在这里连个身份都没有,自然不会看见什么。”
不知道真正的张望现在在哪里,还能不能看见他家人思念他的模样。
牧九垓顶替了张望的身份,见了他家人最后一面。作为世间最初的情感,亲情最能打动人心。但是奇怪的是,看见张望父母哭成那样,只要不是铁石心肠的人,都会有所触动。
可是牧九垓心里却没有一丝波澜。
难道人死了,连七情六欲都消散了不成。
回到东区十二号,还没进院,就看见纸人嬷嬷面色凝重地站在门口。
刚新婚,这位嬷嬷就摆出一副死人脸。
牧九垓不想理她,但是她自己迎上来了。
“姑爷做什么惹得姑娘不高兴,现在好了,又白弄了。”
“白弄什么了?”嬷嬷苦大仇深地摇头走了,留下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一推开门,房间里礼炮竹声突起,还以为系统又触发了什么恐怖任务。
自从被雷劈过以后,牧九垓听见这种大动静心脏就直突突。他按住胸口,倒退两步,嵇谷扶住他的肩膀。
结果纷飞的碎纸片飘落后,看见房间里站着一屋子的男人。
都是年轻人,长得还都不错。
他们举着礼花筒笑得热情洋溢。
“欢迎新人的到来——”
牧九垓和嵇谷被拉进屋子,为首的一个男人跳过来对他说:“你就是新来的弟弟吧。刚从望乡台回来?别伤心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昨日你新婚,这是我们哥儿几个凑的五个小功德,算是随份子了。”
先收下功德,看看自己手牌上面二十九过,已经变成了二十四过。好半天,牧九垓才问:“你们是?”
那男人说:“嗨,你看我这脑子,光顾着高兴,忘记介绍了。”他展开手臂,在身后划出一道弧形,将男人们拢在范围内,说:“我们都是姑娘的丈夫。来,这是你大哥、这是你二哥、这是你三哥……我是你五十六哥。”
好家伙,牧九垓眼睛瞪圆,看着一屋子的莺莺燕燕,都不会眨眼了。她这是在地府开后宫呢?
原来,傻笑大哥那句“这已经是本月第十次了吧”,重点不在第十次,而是在本月。
看着牧九垓的表情,他们并不感到奇怪,五十六哥拍着牧九垓的肩膀道:“以后时间长了你就知道,咱们兄弟住在一起,就像是一个大家庭一样。”
既然有过来人在这,牧九垓终于找到可以给他答疑解惑的人了。
“那个嬷嬷为什么气冲冲走了。”
五十六哥看看四周并没有纸人的身影,便说:“正常。因为只要女鬼不满意,她家人就会继续给她安排新的新郎,嬷嬷她们就一天都不能歇着。”
“五十六个,不对,五十七个丈夫都不满意?”牧九垓觉得匪夷所思。
五十六哥说:“女人的心思咱也猜不懂。不去管,我们准备了庆功宴,给你接风洗尘,以后你就是我们这个大家族的一分子了。”
“好好。谢谢。”牧九垓接受了来自五十六个哥哥的宠爱。
说完话,五十六哥才看见一言不发的嵇谷,指着他问:“这位是?”
牧九垓刚要解释,五十六哥就笑笑说:“哦,懂了。是先送过来让她相看的吧。”说罢啧啧拍手,对着身后的五十五个哥哥道:“这长相、这身段,说不准还真可以。哥哥们这先提前恭喜了。”
嵇谷原本安静地站在牧九垓的身后,听见这话,幽幽抬起眼睛,看向说话的人。
五十六个哥哥正笑着呢,忽然同时打了一个寒战。
这小子什么来头?这么阴,不是什么惨死的厉鬼吧。
嵇谷再没有动作,众人却不敢再笑。
牧九垓还想着他们怎么不笑了,回头看看嵇谷。
嵇谷歪头看过来,嘴角微微扬起。
人畜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