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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华宴藏冰刃·暗角噬温情 ...

  •   霓虹在“云顶”餐厅的落地窗上流淌,切割着窗内衣香鬓影的虚像。水晶吊灯的光砸在锃亮的银器上,折射出冷硬的碎芒。李青青坐在喧嚣中心,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声音模糊成嗡嗡的背景音。唯一清晰的,是脚踝处钻心蚀骨的疼。
      陈明正蹲在她脚边。在满桌友人含笑的目光中,他姿态虔诚,修长的手指细致地替她整理微皱的裤脚。深灰色西裤的布料下,他拇指的指腹正死死抵在她踝骨上方最脆弱的筋腱上,力道凶狠地碾磨。一阵尖锐的刺痛直冲颅顶,青青的呼吸瞬间窒住,指尖冰凉地抠进掌心软肉。她脸上必须维持着那副被众人调侃为“好福气”的温顺笑容。
      “看看我们陈总!”对面王总举杯,笑声洪亮:“模范丈夫啊!这点小事都亲力亲为,青青,你这福气,我们羡慕不来!”
      “可不是嘛,”旁边的李太太掩嘴笑:“我家那位,鞋带开了都得我自己弯腰。”
      陈明抬起头,灯光落在他无框眼镜上,镜片后的眼神温润得能溺死人。他站起身,极其自然地抚平裤线,手掌顺势落在青青肩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自家老婆,当然要疼。”
      他语气宠溺,指尖却在她肩胛骨处警告性地按了一下。随即,他拿起青青面前那杯只抿了一口的红酒,转向敬酒的人,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和包容:“张总,这杯我替她。我们家青青啊,酒量浅,沾一点就上脸,酒品嘛……”他摇头失笑,未尽之言引得众人心照不宣地哄笑起来。
      青青感到脸颊在灼烧,不是因为酒,而是屈辱。她想起上次被灌下半杯香槟后,因眩晕扶了下邻座张总的椅背,回家后陈明是如何用冰水浸透的毛巾,一遍遍擦拭她触碰过“外人”的手腕,直到皮肤通红破皮。
      “说起来,青青真是有福不会享,”陈明的发小赵哥打趣,筷子点了点桌上精致的菜肴:“上次送你的限量版手链都能忘在美容院?要不是我们陈明心细打电话问,十几万就打水漂了!迷糊成这样,也就陈明受得了你。”
      “迷糊”这个标签,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被陈明和他的朋友们一次次焊死在她身上。忘带钥匙?迷糊。记错聚会时间?迷糊。找不到他“特意”放在显眼处的文件?更是迷糊得无可救药。每一次“迷糊”事件的宣扬,都在为她可能出现的任何“异常”言行,预先铺好了“精神恍惚”的垫子。
      脚踝的剧痛和胸腔的憋闷交织,胃里翻江倒海。青青端起水杯,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寒意。
      眼前觥筹交错的光影恍惚起来,闪回一些破碎的画面:相亲时,陈明一身熨帖白衬衫,谈吐风趣,细心地将牛排切成刚好入口的小块,父母在桌下用力踩她的脚,眼神催促——“条件这么好,打着灯笼都难找!”盛大婚礼上,他深情款款为她戴上钻戒,台下是无数艳羡到发光的眼睛——“青青命真好!”“陈明这样的男人绝种了!”那些艳羡的目光,此刻像针,密密麻麻扎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抱歉,我去下洗手间。”青青终于支撑不住,低声说。声音有些发颤。
      “我陪你。”陈明立刻起身,手臂极其自然地环过她的腰,力道看似轻柔,实则将她牢牢箍住,不容挣脱。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体贴模样:“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这里的冷气太足了?”
      在众人“真是体贴入微”的感慨目光中,他半扶半抱地带着她离开喧嚣的餐桌区域。穿过铺着厚绒地毯的走廊,水晶灯的光晕渐次暗淡,人声被厚重的门隔绝。他们走向洗手间方向,却在经过一个不起眼的转角时,陈明脚步猛地一转,将她扯进旁边一条光线昏暗的消防通道。
      厚重的防火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合拢,隔绝了最后一丝暖光和人声。冰冷的、带着灰尘和淡淡消毒水味道的空气瞬间包裹上来。青青还未来得及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和死寂,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她掼在坚硬冰冷的墙壁上!
      “呃!”后背撞上金属消防栓箱的边角,剧痛让她眼前一黑。
      一只大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鼻息间全是陈明手上残留的雪茄和餐厅洗手液混合的、令她作呕的气息。另一只手,铁钳般掐在她腰侧最柔软的地方,指节凶狠地陷进皮肉,仿佛要直接捏碎她的肋骨。
      黑暗模糊了轮廓,却让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亮得瘆人。镜片后的温润荡然无存,只剩下阴鸷冰冷的审视,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皮肤。
      “刚才……”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气息喷在她耳廓,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对着那个姓张的,笑得挺甜啊?嗯?”腰上的手指骤然发力,尖锐的疼痛让青青瞬间弓起了身体,却被背后的消防栓箱死死顶住,无处可逃。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又被她死死憋住。
      “忘了你是谁的东西了?”他的鼻尖几乎碰到她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气的威胁:“要不要我在这里,帮你好好回忆一下?”他的目光下移,意有所指地扫过她被昂贵布料包裹的身体,那只掐在她腰侧的手,也暗示性地向下滑了几寸。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青青的头顶。她太熟悉这种眼神,这种语调。每一次,都伴随着更深的折磨。消防通道里死寂一片,只有她自己狂乱的心跳和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在耳边轰鸣。墙壁的冰冷透过薄薄的衣料刺进骨髓,与腰腹间那只手的灼热凶蛮形成可怕的对比。她像一条被钉在砧板上的鱼,连挣扎都显得徒劳而可笑。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拉长成无尽的煎熬。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窒息在这片冰冷的黑暗里时,捂在她嘴上的手突然松开了。几乎在同一瞬间,腰间的剧痛也骤然消失。
      陈明后退半步,脸上阴鸷狠厉的表情像变魔术般褪去,瞬间又覆上了那层温文尔雅的假面。他甚至抬手,极其温柔地替她捋了捋颊边散落的发丝,指尖的温度却是冰冷的。
      “瞧这小脸白的!”他的声音恢复了正常音量,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是不是真的不舒服了?怪我,不该让你陪这么久。走吧,我们回家。”语气轻柔得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觉。
      他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动作轻柔,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可青青的手,在他掌心僵硬得像一块冰,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着。她被他牵着,机械地迈开脚步,重新走向那片明亮喧嚣的光源之地。
      身后,消防通道沉重的门缓缓闭合,将那片吞噬光明的黑暗重新锁死。通道上方,那个本该亮着微弱红光的监控探头位置,只有一个空荡荡的黑色基座,像一只沉默的、空洞的眼睛。
      餐厅温暖的空气重新包裹上来,夹杂着食物和美酒的香气,还有隐约飘来的钢琴声。谈笑声再次涌入耳中,一切光鲜亮丽,仿佛从未中断。陈明侧过头,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只有青青自己知道,那冰冷坚硬的墙壁触感,那几乎捏碎骨头的剧痛,那窒息般的恐惧,还有那双在黑暗中亮得瘆人的眼睛,已经像毒藤一样,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勒得她浑身僵冷,如坠冰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寒意。
      她被他温柔地揽着,走向餐厅大门。陈明深蓝色领带的暗纹,在门口璀璨的灯光下,隐约折射出几道冷硬的、如同电路板走线般的诡异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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