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味的暗恋》耳朵树下的猫

4、打翻的水

　　四月的春风带着樱花的芬芳掠过校园操场，林微眠紧握后勤队的红色袖标，手指在布料上留下深刻的褶皱。在公告栏前的篮球赛后勤报名表上，她的名字被慎重地书写在最后一格。笔尖在纸上轻轻戳破，晕开一小团蓝墨水，如同她此刻忐忑不安的心情。

　　“微眠，怎么愣在那里？”队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递来一箱矿泉水，“快去场边准备，决赛就要开始了。”

　　林微眠抱着纸箱来到篮球场边缘，塑料瓶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更加紧张了她的神经。观众席已座无虚席，加油声如潮水般此起彼伏。她却目不转睛地盯着球员入场口，期待着江砚礼的身影。江砚礼身着17号红色球衣，正弯腰系鞋带，阳光洒在他裸露的脚踝上，闪耀着细微的金光。

　　这是她第三次在正式的比赛中目睹他的风采。前两次她只能躲在教学楼走廊，隔着玻璃窗注视他的身影，宛如观赏一部静默的影片。而今，她站在离他最近的场边，不仅能清晰地听见他与队友击掌的声音，甚至能数清他额前被风吹起的每一根发丝。

　　随着裁判的哨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江砚礼如同一只敏捷的鹿在球员中穿梭，他运球时指尖在球面上快速运动，仿佛在跳一只只有他懂得的舞蹈。林微眠的心跳跟着篮球的节奏跳动，每当他跃起投篮时，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直到篮球准确入网，她才敢微微松口气，手心已被汗水沁湿。

　　第一节比赛结束时，比分十分接近，紧张激烈。球员们下场休息，林微眠怀抱水瓶疾步而至，然而她的目光却被穿17号球衣的球员身影所吸引。他仰首灌下半瓶水，喉结上下滚动的动作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分明。随手以毛巾擦汗时，他锁骨处细小的汗珠清晰可见。

　　队友拍了拍江砚礼的背，称赞道：“刚才那球打得精彩！”江砚礼笑着摆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场边，林微眠顿时局促不安，假装整理手中的水瓶，然而耳朵却热得如同燃烧。

　　第二节比赛开始后，对方球员的动作变得粗鲁。在争抢篮板时，有人故意撞击江砚礼的肩膀，使他踉跄后退，最终膝盖重重着地。“嘶”的抽气声让林微眠心中一惊，手中的水瓶瞬间掉落在地，清水洒了一地，就像她纷乱的心跳。

　　江砚礼虽迅速站起，皱眉揉着膝盖，重新投入比赛，但是林微眠发现，他奔跑时左脚显然有些不便。她紧握着掌心，心里默默祈祷“别再受伤了”，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随着哨声的响起，江砚礼一瘸一拐地走向场边，额角渗出的血珠表明他在突破时受到了伤害。林微眠几乎本能地冲向他，递上一瓶水，手指却颤抖不已。

　　“给你。”他伸出手来接，就在手指快要碰到瓶身的刹那间，林微眠的手腕突然一偏，整瓶水倾泻而出，泼洒在他的球衣之上。淡红色的布料迅速被水浸湿，颜色逐渐加深，水珠沿着他的锁骨流下，滴落在绿色的场地之上。

　　周围响起几声低沉的笑声，林微眠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苍白如纸。她慌忙翻找口袋中的纸巾，声音带着哭腔连连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原谅我的疏忽！”

　　纸巾刚递出，便被一只手掌轻轻按住。她抬头，看见江砚礼正低头注视着她，眉头未皱，眼中并无不耐烦之色，反而带着一抹她无法解读的笑意。他语气平和且略带低沉，伴随着运动后的微喘：“水洒了可以再拿一张，你无需如此紧张。”

　　他自行从纸箱中取出了一瓶水，拧开瓶盖饮下。随着喉结上下滚动，汗水从脸颊滑至下巴。林微眠见到那滴汗水，心中更加慌乱，匆忙找出创可贴，犹豫着是否应该递出，指尖因紧张而捏得包装纸发出声响。

　　“这个，给你。”她小心翼翼地将创可贴递到他面前，声音细如蚊鸣。

　　他接过创可贴，却没有立刻使用，而是从运动裤口袋中摸出一颗糖，递到她的手中。透明的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橘色的光芒，上面清晰地印着“橘子味”三个字样。

　　他以温和的语气说道：“这是赔给你的。”他的嘴角上扬，露出浅浅的微笑，仿佛春风轻拂过平静的湖面，“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林微眠紧握着那颗糖，愣在原地，神情恍惚。糖纸被手心的汗水微微浸湿，紧贴于肌肤之上，仿佛一个炽热的秘密。她能够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混合着阳光洒过的气息，这种气息并不令人排斥，反而使她回想起阳台上晾晒的杯子，温暖而又令人心安。

　　队友的呼喊声传来：“该上场了，砚礼！”

　　他轻应一声“嗯”，在转身之际向她投来带着笑意的一眼，然后说道：“拿着这颗糖吧，很甜。”

　　当他跑回赛场时，虽然膝盖还有些微跛，但在接球的瞬间，他迅速恢复了以往敏捷的身姿。林微眠站在场边，紧紧握着糖果，直到糖果纸因紧张而刺痛掌心。她目光紧随着他在球场上奔跑、跳跃的身影，注意到他投篮时左脚仍会不自觉地轻踮一下，与她初次相见时的情景一模一样。

　　比赛最后三十秒，江砚礼持球突破，两名对方球员迅速围堵上来。他灵活转身，犹如跳华尔兹般巧妙地避开了防守。接着他跃起、抬臂，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穿过篮筐，发出“唰”的一声轻响。

　　随着终场哨声响起，欢呼声四起。队友们如痴如狂地冲向江砚礼，将他抬起来抛向空中。他在半空中放声大笑，阳光洒在他汗湿的发梢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林微眠站在人群之外，注视着他被众人簇拥的场景，手中的糖果似乎逐渐融化，甜蜜的汁液顺着掌心缓缓流入心中。

　　随着人群的逐渐消散，她仍驻足原地，手中紧握着那颗尚未开启的橘子糖。夕阳斜照，她的身影被拉得修长，延伸至篮球场的中心，与江砚礼的身影轻轻交汇。晚风轻拂，樱花香气萦绕其中。林微眠将糖果慎重地放入校服口袋，指尖轻轻摩挲着那片橘色的糖纸，仿佛在触摸一个脆弱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