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善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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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底的太阳斜挂在操场上空，光线已经没那么刺眼。
岑遇蹲在梧桐树下的阴影里，嘴里叼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烟灰积了长长一截。
风一吹，手指一弹，烟灰簌簌落下。
她眯眼看着操场上的人群，体育委员正在整队，几个男生推搡着笑闹，女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补防晒。
体育老师吹了声哨子，朝她这边看过来，"岑遇，"他隔着半个操场喊，"归队。"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
岑遇没动，烟头的火星亮了一下。老师又喊了一遍，这次加了一句："不然算你旷课。"
岑遇这才慢吞吞站起来，把烟扔在地上用鞋尖碾灭，朝队伍走去。
"听说今天两节连堂体育课。"归队后，施睿谦凑过来，眼睛不住地往她身上瞟。
岑遇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所以？"
"所以——"施睿谦刚要说话，老刘已经拍着手开始整队。
"今天体测！男生1000米，女生800米，先热身！"
队伍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哀嚎。岑遇注意到前排几个女生互相交换眼神，其中一个扎马尾的突然捂住肚子蹲了下去。
"老师，我...我生理期..."马尾辫女生声音虚弱，脸色却红润得可疑。
紧接着又有三四个女生举手请假，个个面露痛苦，却掩饰不住眼底的狡黠。
岑遇看着画面忍不住嗤笑一声。
"老刘，早上她们还跑步了，而且也没见她们难受啊。"施睿谦指着那堆人举报道。
体育老师皱眉扫视一圈："都不许请假。以后再有人找借口，体育课直接取消。"
操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岑遇注意到那几个女生的表情从装出来的虚弱变成了真实的恼怒，其中染着栗色头发的那个恶狠狠地瞪了施睿谦一眼，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看口型大概是"多管闲事"。
岑遇今天本来也没打算逃课，祁州昨天到英国参加了活动，没倒时差，国内凌晨三点的时候给岑遇打了好几个电话，硬是拉着她唠了三四个小时，导致她现在困得要命，与其翻墙出去找地方睡觉，不如在操场上晒晒太阳。
男生们先测50米。岑遇靠在单杠上，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跑道，突然意识到少了什么。
她皱眉，再次确认——确实没有那头标志性的金发。
"傻逼。"她低声咒骂，没有为什么，就单纯想骂。
岑遇打开手机，翻到他和江烬延的聊天记录里，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上次岑遇说的“不来”。
男生们很快就测完了，陆鹤阳和施睿谦跑过来炫耀着，但两人莫名其妙就比上了。岑遇没理，简单热身过后就在起跑线前准备。
哨响刹那，她像支离弦的箭，偏黄色的发丝在空气中撕开一道裂痕。
“7秒1。”岑遇站在终点线喘了几口气，然后径直走向一旁的长椅。
"1000米，五分钟后开始。"老刘吹着哨子宣布。
同学们开始抱怨，岑遇想想，小学和初中觉得上了高中就不怕体测了，但事实如眼前这般，1000米对于这些人来说，还是一种酷刑。
老刘让上道上准备着，岑遇调整着呼吸站在起跑线上。
她左侧是校田径队的女生，右侧是刚才装病的那几个，此刻正不情不愿地做着拉伸。
跑道另一侧，男生们三三两两地站着，有人已经开始下注谁会赢。
第一圈还算轻松，岑遇保持着中段的位置，呼吸平稳。左侧那个校田径队的早已冲在最前，匀速跑着。经过弯道时，她注意到跑在前面的傅琳脚步开始发飘。
第二圈刚开始，傅琳的脚步开始不稳，整个身子晃晃悠悠，岑遇跑到她一旁，她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白，嘴唇颜色也很淡。
她微微侧过头，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岑遇皱了皱眉问：“你怎么了？”
傅琳摇摇头，没说话，下一秒就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往旁边倒去，岑遇眼疾手快停下来扶住他，她的身子有些冷，但是却有很多汗。
岑遇顺势坐在地上，傅琳躺在她的怀里，她拍了拍傅琳的脸，傅琳慢慢睁开了眼睛。
周围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有人惊呼"是不是中暑了"，老刘小跑过来，哨声由远及近。
老刘看了情况后，便吩咐道：“先缓一会儿，然后扶她去校医室。”
说完就去终点准备计时了。
“你...”岑遇声音低了几分，也放下了平时的吊儿郎当，轻声问，生理期？“
傅琳没了力气，停顿了几秒后才回答：“低血糖。”
岑遇一听，一个手拖着傅琳的背，另一个手往口袋里摸，然后摸出别人给的一根棒棒糖，撕开塞到傅琳嘴里。
傅琳一怔，小声说：“谢谢。”
稍微缓了一会儿后，岑遇问，"能起来吗？"她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她的袖口。
岑遇把她扶起来，傅琳开口准备说话时被她抢先一步：“没力气就别说话了。”
傅琳点点头，心里也舒服，这个岑遇，也没有别人口中那么坏啊。
校医室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岑遇靠在门外的窗户边，校医在问诊，岑遇觉得万一有别人隐私的事情，自己也不方便听。
梧桐叶沙沙作响，投下斑驳的光影。
问完后，岑遇走了进去。
"低血糖。"校医摘下听诊器，"开点药调理一下，46.5。"
岑遇挑眉，看向他："校医室不是免费的吗？"
"药费自理。"校医推了推眼镜，"你是她朋友？帮忙付一下？"
岑遇掏出手机扫码付款，动作干脆利落。
傅琳已经虚弱地靠在椅子上，浅棕色的眼睛像蒙了一层雾。
"谢谢。"她的声音很轻。
岑遇扶着傅琳走出校医室，手臂感受到对方轻微的颤抖。走廊上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砖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我没事了，"傅琳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药袋，"不用扶。"
岑遇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对方校服布料微凉的触感。她把手插进口袋，点了点头。
下课铃突然响起，远处传来教室门开合的声音和学生的喧哗。岑遇看了看表："你回去吧。”
傅琳抬头看她："你呢？"
"我一会要走。"
"逃课吗？"
岑遇"嗯"了一声，目光越过傅琳的肩膀看向走廊尽头。
傅琳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她转身往教室方向走去，脚步还有些虚浮，但已经稳了很多。走到拐角处，她突然停下，回头看了一眼。
岑遇还站在原地，阳光透过窗户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人目光短暂相接，谁都没说话。
傅琳转身走了。岑遇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消失，这才往相反方向的楼梯口走去。
……
校门口的阳光很刺眼，放他出校门岑遇就用手挡了挡阳光，看见江烬延站在马路对面。他穿的很潮，金发在风里晃。叶晴衫站在他旁边，白裙子被风吹得贴在小腿上。
叶晴衫往前一步，伸手抱了抱江烬延。江烬延没动，一个手查在兜里，任凭他这么抱着。几秒后，叶晴衫松开手，捋了捋头发，说了声“走啦”就转身离开。
江烬延转头，目光转向岑遇。他走过来，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叼了一根在嘴边点燃。
"逃课？"他问。
"你不也没去。"岑遇看着马路对面。
江烬延笑了，脸上带着几分玩味："想我了？"
"想你妈。"岑遇翻了个白眼，扯开话题，"叶晴衫是你女朋友？"
"不是。"他移开视线。
岑遇嗤笑出声："那你吊着人家？"
江烬延皱了皱眉，吐了口烟，看着她问："找事儿？"
岑遇被他这么看着，怂了，半天憋出来一句："哪敢。"好像还挺坚定。
两人都没说话，空气似乎凝固了几分。江烬延把烟掐灭："睡吗？"
"改天。"岑遇思考了一会，回答道。
江烬延没说话，转身就走，牛仔外套后摆划出凌厉的弧度。岑遇站在那发了一会呆，才慢悠悠的往家走。
……
岑遇睁开眼睛时，窗外已经暗了下来。她摸到手机按亮屏幕，眯了眯眼。21:07，这一觉睡得比预想的久。她撑着胳膊坐起来，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
手指在外卖软件上划了几下，挑了半天，最后点了一份“牛肉炒饭”。
退出软件后，她习惯性地点开校园论坛。页面刷新了几次，置顶的还是上周那个关于食堂涨价的吐槽帖，最近论坛倒是清静不少，她撇了撇嘴，正准备关掉，一条微信好友申请突然跳了出来。
头像是一片克莱因蓝的线条画，简约得有些冷淡。昵称是"Forest"，没有备注信息。岑遇盯着那个头像看了几秒，拇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还是点了"接受"。
她发了个问号过去，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浴室的水声响起，等她擦着头发出来时，一条转账信息静静地躺在对话框里：46.5元
岑遇用毛巾擦了擦滴水的发梢，另一只手点了"退还"。紧接着对方的消息跳了出来。
Forest：【我是傅琳。】
岑遇回复道：【我知道。】
Forest：【今天谢谢你，为什么不收？】
岑遇盘腿坐在床上，手指在屏幕上敲得很快：【就当那药我送你的。】
对话框上方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这个状态持续了很久。岑遇把手机放在枕边，起身去拿外卖。等她拆开包装，吃下第一口炒饭时，手机才再次震动。
傅琳的消息只有两个字：【谢谢】
岑遇放下筷子，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最终没有回复。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善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