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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旧画筒的尘与未寄出的地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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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玉青的画室在梅雨季的清晨浮着层半透明的雾。
他蹲在樟木箱前整理画具,没受伤的左手捏着支旧画筒——是父亲生前用的,竹制的筒身被磨得发亮,筒口还留着父亲贴的防潮纸,边角卷了毛,像道没说尽的旧痕。箱底的糯米浆糊罐露着个角,糯米香混着雾汽漫上来,是昨晚拼画时没散尽的黏,沾得空气都发稠。
“玉青,陆先生让陈助理送的防潮剂到了。”周明宇抱着个纸箱进来,白大褂的袖口沾了点消毒水味,“说是‘南方专用的,吸湿量比普通的大两倍’——陈助理说‘先生对比了五家品牌的检测报告,才选的这款’,你看这包装,连使用说明都用红笔标了‘每两周换一次’,比护士给病人的医嘱还细。”
赵玉青的指尖在画筒的竹纹上顿了顿。南方专用防潮剂——他还没跟陆泽珩说具体去南方哪个城市,对方却已经按“最潮湿”的标准准备了东西。像他送松烟墨时说“三家墨坊才淘到”,像他送竹纹框时说“老木匠雕的”,所有“未雨绸缪”都藏在“提前准备”的壳里,钝得让人心里发紧。
“放墙角吧。”他把画筒放进帆布包,声音轻得像被雾泡软了,“我带不了这么多——南方画室那边,周哥你帮我联系的画廊会准备基础用品,这些就留给张奶奶用,她院里的桂花糕总受潮。”
周明宇把纸箱放在防潮纸堆旁,纸箱的棱角蹭过陆泽珩送的竹根镇纸,发出“嗒”的轻响:“你这帆布包都磨破边了,换个新的吧。”他捡起包带的线头,指尖在赵玉青虎口的纱布上碰了碰,新换的药膏泛着薄荷凉,“陆先生昨天让陈助理送了个新画包,是你喜欢的帆布款,上面绣了只猫,像墨团——你要是不用,我就给林小满了。”
赵玉青的喉结动了动。绣了墨团的画包——陆泽珩连他喜欢帆布材质都记得,去年林小满送他帆布笔记本时,他说“帆布耐造,画包也该用这种”,当时陆泽珩在翻他的画谱,没说话,原来早记在了心里。像他所有“随口一提”,都被对方当成“必须记住”的事,细得让人鼻头发酸。
“不用换。”他把父亲的老砚台放进帆布包,砚台的边角蹭过包底,发出“硌”的轻响,“这个包跟了我五年,装画不容易折角——新画包留着吧,或许以后用得上。”
周明宇没再劝。他看着赵玉青把《断竹》的画框放进定制的木箱——陆泽珩让人做的,内衬是软绒,边角包了海绵,像在装件易碎的古董。“陆先生说‘这画框的玻璃是防眩光的,南方的太阳烈,挂着也不刺眼’。”他蹲下来帮忙扶着木箱,“他还说‘要是你以后想换画框,随时让陈舟把竹纹框的尺寸发过去,老木匠还在’,你看这心思,连你以后的事都想到了。”
赵玉青没接话。他盯着木箱里的《断竹》——新枝的藏锋处用松烟墨加了重,在雾光里透着极淡的青,像父亲画里的“硬气”。陆泽珩的话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必须离开”的决心上,疼得很轻,却让那决心松动了丝缝。可沈曼云的支票、财经版的照片、“两个世界”的距离,又像块重石,把那丝缝死死压住,喘不过气。
画室的门被风推得开了条缝,艾草的香气漫进来,混着阵极淡的雪松味。赵玉青的后背瞬间绷紧,像被雾里的暖意轻轻撞了下——张奶奶端着碗红豆粥进来,蓝布帕子裹着的碗沿还温着:“玉青,泽珩早上来给葡萄架搭了遮阳网,说‘怕梅雨季过了太阳太毒,晒坏新藤’——他还在你窗台放了个信封,说‘等你收拾完再看’,你看这孩子,连递封信都怕打扰你。”
赵玉青的指尖在木箱的锁扣上顿了顿。锁扣是铜制的竹节款,陆泽珩去年送的,说“防潮”。他抬头看向窗台——米白色的信封压在父亲的旧画筒下,边角被雾汽浸得发潮,像封在雾里的心事,没贴邮票,却知道该给谁。
“我等会儿看。”他把木箱的锁扣扣上,咔嗒一声,像把没说尽的话锁在了里面,“粥放画案上吧,我整理完就喝——张奶奶,您帮我跟陆先生说,谢谢他的画框木箱,费心了。”
“泽珩说‘不用谢’。”张奶奶把红豆粥放在画案上,瓷勺碰到碗沿的声在雾里很清,“他还说‘你父亲的画筒该擦了,积了尘,看着心疼’——他昨晚在书房找了半盒蜂蜡,说‘蜂蜡擦竹器不裂’,你看这孩子,连你父亲的旧物都记着。”
赵玉青的眼眶突然有点热。他走到窗台,拿起那支旧画筒——筒身确实积了层薄尘,是梅雨季的潮尘,擦一下就能掉。可他知道,陆泽珩说的“尘”,不是真的灰,是怕他走得太急,忘了回头看看这些带着父亲温度的旧物,忘了老城还有人记着他的喜好。
陆泽珩在云境酒店的茶室翻着南方的画展资料。
陈舟泡的龙井在白瓷杯里舒展,叶底的嫩绿像赵玉青画里的新竹。资料册的夹页里放着张纸条——是他今早写的南方画室地址,周明宇发给他的,字迹比平时重,纸页都被笔尖压出浅痕,像在确认“没记错”。
“先生,苏家的合作发布会定在后天。”陈舟把流程表放在茶案上,页边的竹纹水印和茶室的屏风重叠,“苏小姐说‘您要是没空,她可以单独出席’——她说‘知道您最近心思不在这,别硬撑’,您看这姑娘,倒比我们通透。”
陆泽珩的指尖在纸条的地址上顿了顿。周明宇说“那画室带个小院,能种竹”——赵玉青小时候跟父亲种过竹,总说“竹要见光才直”,那小院的朝向应该不错。像他记得对方喜欢帆布画包,记得对方用松烟墨要温水磨,所有“琐碎”都成了戒不掉的习惯,哪怕知道以后很难再用到。
“我会去。”他把资料册推回去,指尖在“发布会致辞”上划了划,“让公关部把发言稿改得简洁点——别提联姻的事,就说‘陆氏与苏家达成深度合作’。”
陈舟在笔记本上写下:“6月10日,雾。先生在发言稿上划掉了‘共创未来’,改成‘互利共赢’。他让我把南方画室的地址存进导航,备注‘避开梅雨季’——其实是怕自己忍不住开车过去。刚才他对着龙井的叶底看了五分钟,叶底像竹叶,他大概是想起赵先生的画了。”
茶室的窗开着条缝,梅雨季的雾漫进来,沾在竹纹屏风上,像层流动的纱。陆泽珩看着屏风上的竹影,突然想起赵玉青窗台的旧画筒——张奶奶说“那画筒是赵先生父亲的,装着他第一次获奖的画”,原来对方连“第一次”的荣耀都藏在旧物里,像他把母亲的竹纹玉佩藏在口袋里,都是没说尽的念想。
“让老周备车。”他突然起身,西装袖口扫过茶案,带起阵龙井的香,“去趟文房店,买卷最好的防潮纸——要米白色的,跟赵先生父亲贴画筒的那款一样。”
赵玉青整理完画具时,雾已经散了大半。
他坐在画案前喝红豆粥,瓷勺碰到碗底的声在空荡的画室里很清——大部分画具都装箱了,墙上的墨团画像摘了,只留着片空白的墙,像被擦掉的记忆。窗台的信封还压在旧画筒下,米白色的纸在阳光下泛着暖,像封在时光里的信,等着被拆开。
“玉青,林小满说她下午过来帮你搬箱子。”周明宇拿着个快递盒进来,上面印着南方画廊的标,“是那边寄来的画室照片,你看看,小院的墙角真能种竹,周哥没骗你。”
赵玉青接过照片——青灰色的瓦,木色的门,墙角有片空着的土地,阳光落在上面,像块等着被种满竹的留白。他的指尖在照片的竹地旁划了划,突然想起陆泽珩老宅的竹林,想起石桌上模糊的“青”字,像场没醒的梦。
“挺好的。”他把照片放进帆布包,和父亲的旧画筒并排,“离周哥介绍的医院也近,方便照顾我妈——等这边的事了了,就带她过去住段时间。”
周明宇把快递盒收起来时,目光在窗台的信封上停了停:“陆先生的信,不打算看吗?”他的指尖在赵玉青虎口的纱布上碰了碰,伤口的结痂快掉了,露出浅粉色的新肉,“要是写了什么让你难受的,就当没看见——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攒劲去南方,别被琐事绊住。”
赵玉青拿起信封。纸质很薄,能摸到里面是张硬卡纸,不是支票,也不是信纸。他对着阳光看了看——卡纸的边缘有竹纹,像陆泽珩送的镇纸纹路。“看看也无妨。”他把信封拆开,动作轻得像在拆件易碎的瓷器,“就算是告别的话,也该听他说完。”
信封里是张竹纹书签,檀木做的,上面刻着行小字:“南方多芭蕉,画时留半寸空白,给风留余地。”落款没有名字,只有个极小的“泽”字,和他以后会收到的那方砚台上的字,一模一样。
赵玉青的指尖在“泽”字上划了划。檀木的纹路硌着皮肤,像陆泽珩没说尽的牵挂——他没问“为什么要走”,没说“别离开”,只叮嘱“画时留白”,像在说“就算走了,也要记得给自己留余地,别把心事都画满”。
“他倒会说。”赵玉青把书签放进父亲的旧画筒,筒身的尘被指尖蹭掉块,露出底下的竹纹,“连告别都带着画理,不像我,只会说‘算了吧’。”
周明宇看着他把画筒放进帆布包,动作轻得像在藏件宝贝:“这书签挺好,比说‘我会想你’实在——至少你画芭蕉时看到它,能想起有人记着你画画的习惯,不算孤单。”
画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时,艾草的香气漫进来,混着阵极淡的檀木味。赵玉青的后背瞬间绷紧,像被雾里的暖意裹住——张奶奶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竹篮,篮里放着罐桂花酱:“泽珩刚才在巷口跟墨团玩了会儿,说‘这猫比上次胖了’——他还让我把这个给你,说‘南方买不到老城的桂花,拌粥吃能想起家’,你看这孩子,连你爱吃甜粥都记着。”
赵玉青接过桂花酱,玻璃罐的凉硌着掌心,像块凝着暖的冰。“谢谢张奶奶。”他的声音很轻,怕被阳光晒化了,“您告诉陆先生,墨团以后就麻烦他多照看——要是它调皮,就给它画张像,它怕生,看熟了的画能安点心。”
张奶奶笑着点头:“泽珩说‘他会学画猫,争取画得比你像’——这俩孩子,都在绕圈子说话,累不累?”她看着赵玉青把桂花酱放进帆布包,和檀木书签、旧画筒并排,像把没说尽的牵挂,都收进了包里,“玉青啊,到了南方要是想家,就给我打电话,我让泽珩把墨团的照片发给你——他肯定天天给猫拍照,就等你问呢。”
赵玉青没接话。他看着空荡的画室——画案上的浆糊罐还敞着,墙角的防潮剂堆得整齐,窗台的旧画筒被拿走后,留着块比周围浅的印,像道没说尽的痕。原来有些离开不是清空,是把牵挂打包,带着旧物的温度,往新的地方走。
陆泽珩坐在车里时,陈舟正在汇报赵玉青的行程。
“先生,林小满说‘赵先生后天上午的火车,去南方的票已经买好了’。”陈舟翻着手机里的消息,“她还说‘赵先生把您送的竹纹框带走了,说‘挂在南方画室正好’’——看来先生的心思没白费。”
陆泽珩的指尖在膝盖上划了划。挂在南方画室——原来对方没把他送的东西当负担,像他把赵玉青画的猫放在床头,像种无声的“我记得”。他想起檀木书签上的“留白”,想起赵玉青画里总在折枝处留的半寸空,突然觉得这场“不得不放手”的告别,或许不是终点——至少他送的画框会在南方的画室里,替他看着对方画芭蕉,看着对方在留白处藏心事。
“让老周把车开慢点。”他看着窗外掠过的老巷,墙根的艾草在阳光下晃,“绕去张奶奶家附近——别停太近,远远看看就行。”
陈舟在笔记本上写下:“6月10日,雾散。先生让绕路,其实是想看看赵先生画室的窗——刚才窗台上的旧画筒不见了,先生的指尖在膝盖上划了个‘竹’字,划了三遍。他让我把南方的天气预报设成提醒,备注‘雨天记得提醒赵先生收画’,比记合作项目还牢。”
车路过张奶奶家时,葡萄架的遮阳网在阳光下泛着白。陆泽珩看到赵玉青的帆布包放在院角的石桌上,旧画筒的竹纹在光里闪,像根立着的、没说尽的念想。张奶奶蹲在旁边喂墨团,猫的爪子搭在帆布包上,像在替谁留个记号,怕主人走得太急,忘了回头。
“先生,林小满来了。”陈舟指着巷口的身影,林小满拎着个大纸箱,正和赵玉青说话,两人的手势像在说“这个箱子要轻放”,“他们大概要开始搬东西了——我们要不要回避?”
陆泽珩没让司机开车。他看着赵玉青把帆布包背在肩上,旧画筒的筒身从包侧露出来,晃了晃,像根跟着主人走的、沉默的竹。“再等会儿。”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最后的安静,“等他们把箱子搬上车再走——看看他的车有没有装防滑链,南方多雨天。”
陈舟看着先生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眼尾,那里还有点没消的红,是前几天和沈曼云吵架时憋的。可他看着赵玉青的背影时,眼里的冷都化了,像被雾泡软的雪松,只剩没说尽的暖。
赵玉青把最后一个箱子搬上车时,帆布包的带子蹭过肩膀,旧画筒的竹纹硌着锁骨,像道没说尽的提醒。
林小满拍了拍他的后背:“到了南方记得给我发定位——画廊的开幕式我肯定去,到时候给你带老城的砚台石,你不是说南方的石头发脆吗?”
赵玉青笑了笑:“记得帮我看看张奶奶——她院里的葡萄熟了,别让她自己爬梯子摘,陆先生要是去,让他帮忙。”
林小满的目光在他帆布包的侧袋顿了顿——那里露出半片檀木书签的竹纹,像陆泽珩送的那款。“你啊,嘴上说‘算了’,心里比谁都记着。”她递给赵玉青个信封,“这是南方画室附近的茶馆地址,周明宇说‘那家的新茶好,你画累了能去坐坐’——对了,陆先生刚才让陈舟转交给你的,说‘等你到了南方再拆’。”
赵玉青接过信封。比早上的书签厚,能摸到里面是叠纸,边角很整齐,像陆泽珩做事的风格。“替我谢谢他。”他把信封放进帆布包的内袋,和檀木书签并排,“也替我跟他说……保重。”
林小满看着他上车时,帆布包的旧画筒晃了晃,像在点头。车开出巷口时,她看到陆泽珩的车还停在远处的树荫下,车窗摇着,能看到男人的侧影——他手里捏着支笔,像在速写本上画什么,笔尖的动作很慢,像在描摹个即将消失的背影。
陆泽珩在车里画完最后一笔时,赵玉青的车已经看不见了。
速写本上是幅简笔画——老巷的石桌旁,帆布包立着,旧画筒从包里露出来,墨团蹲在旁边,尾巴卷着包带,像幅没上色的“等待图”。他把速写本合上,封面的竹纹和赵玉青的画筒很像,是去年在赵玉青画室买的,当时对方说“这本子厚,能画很多张”。
“先生,我们回公司吧。”陈舟看着他把速写本放进内袋,和那枚竹纹玉佩并排,“发布会的发言稿还得再核对一遍,沈女士刚才又来电话了。”
陆泽珩没动。他看着巷口空荡荡的石桌——赵玉青的帆布包被拿走了,只剩墨团蹲在原地,对着车开走的方向叫了声,像在问“什么时候回来”。张奶奶走过去把猫抱起来,往画室走时,回头朝他的车看了眼,挥了挥手,像在说“别太挂心”。
“去老宅。”他突然说,声音轻得像被阳光晒化了,“福伯说后院的竹该修枝了——去看看有没有能做画筒的竹料,要直点的,别太粗。”
陈舟在笔记本上写下:“6月10日,晴。先生让老木匠留着做画筒的竹料,备注‘按赵先生父亲的画筒尺寸做’。他没去看发言稿,却在速写本的空白页写了行字:‘南方多雨,画筒要刷三遍漆’——比记合作条款还细。”
车路过赵玉青的画室时,门已经锁了,钥匙挂在张奶奶手里的竹篮上,晃悠悠的。陆泽珩看着那把旧铜锁——是赵玉青父亲的,锁身的竹纹被磨得发亮,像在说“我还在,等你回来”。他突然觉得,这场“不得不放手”的离开,或许不是终点——只要他还在修老宅的竹,还在做合尺寸的画筒,只要赵玉青还带着那支旧画筒,带着檀木书签,有些青痕就永远不会消失。
赵玉青在火车上打开林小满转交的信封时,窗外的雨刚停。
里面是叠南方画室周边的地图,陆泽珩用红笔标了“防潮店”“装裱铺”“老墨坊”,连哪家的糯米浆糊最黏都标了——和他父亲生前记的老城地图,几乎一模一样。最后一页是张便签,字迹比书签上的重:“那家茶馆的老板懂画,你可以把《断竹》挂在茶室,他会帮你照看。”
赵玉青的指尖在“装裱铺”的红标上划了划。墨迹被指尖的温度晕开点,像朵慢慢舒展的云。他把地图放进帆布包的内袋,和檀木书签、旧画筒并排——父亲的温度、陆泽珩的牵挂、自己的决心,都被这帆布包裹着,往南方去,往有芭蕉和新竹的地方去。
火车进入隧道时,车厢暗了下来。赵玉青摸出那支旧画筒,竹身的温度还带着老城的暖。他想起陆泽珩在书签上写的“留半寸空白”,突然觉得这场离开不是结束——空白不是空,是给风留的余地,是给以后留的念想,像竹上的痕,淡了,却永远不会消失。
隧道外的阳光涌进来时,他把画筒放回帆布包,侧头看向窗外——南方的树影在倒退,像场没结束的梦,而梦里的青痕,正跟着他的帆布包,往新的光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