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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良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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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黄昏像蒙着层柔光滤镜,雨停后的风裹着薄荷凉,柏油路上的热气混着行道树里的蝉鸣,黏糊糊地缠在空气里。
手机震的时候,季书昀正在摞暑假作业。江远的消息跳出来:【新开的游戏厅试营业,人少,去不去?】
她瞥了眼日历,暑假只剩半个月。窗外蝉鸣正疯,像是在抢夏天的最后几秒。【去!几点?】她秒回,抓起防晒衣就跑——顺手补了条:【刚好我爸妈不在家(偷笑)】
两家隔一条街,近到能看见江远家二楼窗台上的向日葵。季书昀故意晚到五分钟,这是他俩心照不宣的默契。但今天江远家的门闭得紧,按了三遍门铃都没动静。
“江远!再不开门我走了!”
门猛地拉开,江远满头大汗地杵在那,T恤前后穿反,头发乱得像被台风卷过:“季书昀!不是约的三点半吗?”
“自己看!”她把手机怼过去。
江远抓过手机,表情从懵变成懊恼:“记成篮球队的时间了!”他一把拽她进门,“等我五分钟!”
玄关墙上的小学身高表蒙着薄灰,最上面的刻度早就停了。季书昀熟门熟路从冰箱摸出两瓶养乐多,江远已经冲下楼,湿头发滴着水,顺手抢了一瓶。
“还我!”她跳起来够,被他举得更高。
“江远你幼不幼稚!”她踹他小腿,换来他龇牙咧嘴的笑,把养乐多塞回她手里:“走了,王叔新开的那家。”
树影在地上拉得忽长忽短,蝉鸣有一搭没一搭。
“王叔都开第三家了?”季书昀突然反应过来,“游戏厅这么赚?”
江远逗她:“你的‘梦想清单’又要改?上周还说要当甜品师呢。”
“那不一样……”她撇嘴的话没说完,江远突然停下。
“你先走,我稍后到。”他把游戏卡塞给她,指尖带着点汗温,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季书昀捏着卡片愣了愣,人潮涌过街角时,手机震了:【买杯奶茶!】
“……最好是。”她小声嘟囔着,往游戏厅走。
天闷得像扣着蒸笼,找到游戏厅时,季书昀鼻尖全是汗。
“哟,这不是季书昀吗?在这儿自扇降温呢?”荀杰晃着两瓶冰镇汽水凑过来,故意把瓶子贴她脸,“凉快不?”
她正要怼回去,玻璃门开了。一个高个男生走出来,黑T恤衬得肤色发冷白,耳骨上的银耳钉闪了下,手里拎着个印着僵尸图案的纸袋。
“染哥!”荀杰突然拔高声音,“你上次推荐的游戏我通关了,爆机动画绝了——”
男生没应声,往口袋里塞烟盒时,目光扫过季书昀,停了半秒。她立刻转开脸——这模样太像初中公告栏里记过处分的照片,十个里有八个是这调调。
擦肩而过时,一缕薰衣草香飘过来,不是花田的浓腻,是晒过的皂角混着水汽的干净味。她愣了下——居然不是烟味?但瞥见他手里纸袋露出的铁链配件,又默默把“不像坏人”的念头咽了回去。
“书昀来啦?小江呢?”王叔从游戏厅柜台探出头。
“买奶茶去了。”她刷了会员卡,“王叔,先给他充五十。”
“你俩天天往这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情侣呢。”王叔打趣的话刚落,江远就拎着奶茶进来了,把没冰的那杯递给她。
“王叔,这梗您玩三年了。”他往赛车区走,“我去开两圈,你们随意。”
荀杰立刻凑到季书昀旁边:“哎,要不要去抓娃娃?新开的这批货超可爱。”
季书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角落的娃娃机里摆着排紫色长耳兔,耳朵软乎乎地垂着,确实比之前的款式好看。“算了吧,你上次抓了二十个币,连个钥匙扣都没捞着。”
“那是我发挥失常!”荀杰拍胸脯,“今天让你见识下真正的技术——”话没说完,投币口的硬币就滚了出来,他手忙脚乱去捡,刚好撞见那个叫“染哥”的男生从旁边经过,一把拽住对方裤脚,“救个场!我手气背!”
男生低头看了眼被拽皱的裤脚,又瞥了眼季书昀盯着的娃娃机,玻璃柜里的紫色兔子正歪着头,像在笑。
“投币。”他声音比看着温和,带点若有若无的冷。
季书昀犹豫着投了币,男生已经站到机器前。
她这时才看清,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完全不像她想的“不良少年”。
他微微俯身时,睫毛在灯光下投出小片阴影,操纵杆被他捏在手里,只轻轻调了两下,机械爪就稳稳扣住兔子的长耳朵。
“咔嗒”一声轻响,兔子掉进取物口。
季书昀惊讶地睁大眼睛,刚想弯腰去拿,男生已经弯腰捡起来递给她。柔软的绒毛贴上掌心时,她突然想起刚才的薰衣草香,抬头道谢时,正好撞见他看着自己,嘴角好像有丝极淡的笑意。
“谢……谢谢。”她把兔子抱在怀里,耳朵尖有点发烫——刚才还在心里把人归成危险分子,现在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阳光下他的耳钉看得更清了,是颗小银星,在黑衣服上闪着,居然有点温柔。
“看到没!”荀杰立刻揽住男生的肩,“我兄弟可是隐藏的抓娃娃大神!”
男生拨开他的手,没说话,指尖随意拨弄着操纵杆,像是对这种吹捧习以为常。
季书昀抱着兔子蹭了蹭,忽然觉得刚才的尴尬散了点。她偷偷抬眼,发现男生的目光正落在她怀里的兔子上,像是在看什么稀奇东西,那眼神让她莫名想起江远家那只总爱盯着向日葵发呆的猫。
“走了,去看看江远输成什么样了。”她转身往赛车区走,怀里的兔子软乎乎的,像揣了团云。
离开游戏厅时,夕阳正斜。季书昀忍不住回头,玻璃门里,李染站在投篮机前,衬衫袖子挽到小臂,投球的姿势利落得好看。篮球穿过篮网的闷响,隔着玻璃传出来,像敲在心里的小鼓。
“看什么呢?”江远凑过来。
“没什么。”她加快脚步,“就觉得今天风还行。”
江远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没说话。
暮色漫上来的时候,风里好像真的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游戏厅里,李染投出的篮球在筐沿转了两圈,卡在篮网边缘。
他的视线忽然越过闪烁的灯牌,落在不断开合的玻璃门上,刚才那个抱着紫色兔子的身影,已经没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