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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当年曜灵留在柴房的柴火,我烧了五十年,暖得很 ...


  •   ——灵山
      灵山浮在凡间的灵气氤氲里,宛如一幅天然的画卷,美得令人陶醉。
      山峰直入云霄,缭绕的云雾为它披上一层薄纱,如梦似幻。第一缕阳光洒下,给山峰镶上了金边,与洁白的云雾交织,好似仙境一般。
      峰中灵兽世代栖息于此,化人形时是簪花带露的模样,执剑护界时便现原形——青鸾展翼遮半峰,玄龟吐息生云气,唯有战鼓擂动时,才见利爪撕裂妖风,兽吼震碎魔障。

      此刻灵山脚下却起了骚动。

      莫凡汐站在白玉阶前,碧蓝色香云纱沾满血泥,里衬的流仙裙上,银线绣的蝴蝶被污渍晕染,倒像翅膀沾了晨露的蝶,伏在她胸前微微颤动。脸上的泥痕遮不住那截玉般的下颌,鼻梁左侧的黑痣嵌在苍白肤色里,像雪地里落了点墨。她攥紧袖口,听着周围越来越响的议论,指尖掐进掌心——那些话比凡间的寒冬还冷。

      “这不是曜灵的种?”穿灰布衫的胖女人挤开人群,额角的羊角小巧如玉,“五百年前她娘放着掌门不做,偏要跟妖兽跑了,如今倒把这不妖不人的东西送回来?”

      “她爹可是吃灵兽的妖!”有人接话,声音尖细如针,“难不成想让她扒了妖气,继承曜灵封在神树上的灵力?”

      莫凡汐喉头发紧,刚要开口,就听石阶上方传来一声冷斥:“吵什么?”

      白暮雪的素白道袍扫过青苔,袖角翻飞间带起阵寒气。她瞥了眼莫凡汐,目光在那身狼狈衣饰上顿了顿,最终落在人群里:“清阳虽为妖,却在百里司徒大战里以妖丹护了灵山结界,这份功,抵得过你们嚼舌根的嘴。”

      人群霎时静了。莫凡汐望着白暮雪的背影,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你娘的师姐,面冷心热,就像灵山的雪,看着寒,化了能润半坡药草。”

      她的思绪,随风飘回了八百年前。

      那时曜灵还是灵山最耀眼的继承者。眼尾的朱砂痣像点落在雪上的胭脂,浮光红绸束着墨发,后颈的蛇纹若隐若现——那是她真身的印记,却被她用灵力掩了,只在挥双刃时,才让蛇鳞般的寒光裹着剑气。她总爱下凡积功德,直到那天在林间撞见几个穿香炉紫烟色道袍的术士。

      “师兄的乾坤袋,刚收了只白泽幼崽!”瘦高个术士拍着手笑,“食了它的内丹,咱们御满楼就能窥得长生秘辛!”

      曜灵的双刃差点捏碎。她盯着为首术士腰间的铜纹钱袋,听着那“御满楼”三个字在齿间发烫。掌心的朱砂灵力刚要涌出来,又被她按回去——掌门人临行前的话还在耳边:“凡间事,非不得已,莫动灵力。”

      可当她与术士擦肩时,对方突然甩来张黄符。曜灵旋身避开,符纸在她脚边燃成灰烬,为首的术士却笑得狰狞:“灵山灵兽的滋味,定比凡兽鲜百倍!”

      钱袋腾空而起,袋口的金光像张贪婪的嘴。曜灵挥双刃劈去,却见更多术士围上来,符咒如雨般落。她杀开条血路,后背却中了道暗符,疼得眼前发黑,踉跄着躲进破庙时,血珠滴在青砖上,像串断了线的红玛瑙。

      庙门“哐当”被撞开时,她以为是追兵,却见个穿汉白玉长袍的男子站在门槛外。银发用根枯树枝束着,额角的小鹿角沾着晨露,周身飘着灵草的清苦气。他脚边躺着个死术士,正是刚才追得最紧的那个。

      “姑娘莫怕。”男子捡起地上的钱袋,递过来时指尖泛着药香,“我名清阳,虽为妖,却靠灵山草药修行。御满楼杀了我挚友,我与你同仇敌忾。”

      曜灵下意识躲了躲。她看着他袖口绣的草药图谱,听着他说“那千里马所化的妖兽,总帮我劈柴”时,声音里的哽咽,突然想起灵山碑林上的字:“善恶在己,非关种族。”

      清阳的小院在山坳里,晒着剧毒的灵草,也晒着寻常的稻谷。曜灵养伤时,总看他在灶台前忙碌,银发光滑地垂在肩头,炒出的青菜都带着药香。有次她伸手去碰檐下晒的紫色毒草,被他攥住手腕——他的掌心比灵山的泉水还凉,指尖却带着药草的暖意:“这‘断魂草’碰不得,沾上一点,三日内经脉会像被蚁虫啃噬。”

      她红了脸抽回手,却见他转身从屋里翻出本草药图,指着其中一页:“但配上‘醒心花’,就能制成麻痹妖兽的药粉。”字迹是用炭笔写的,笔画歪歪扭扭,倒像怕她看不懂,特意描得粗重。

      那晚他抱来棉被要去柴房,她却红了脸:“那柴房连转身都难,你睡屋里。”清阳的耳朵瞬间红透,像沾了晚霞。他看着曜灵往地上铺稻草,突然从怀里摸出颗蜜饯,塞进她手里:“这个甜,能压一压药草的苦。”

      往后的日子,他们总在月下练手。曜灵教他劈剑,他的手腕太软,双刃在他手里像条不听话的蛇,她便从后握住他的手,红绸缠着他的银袖,在月光里转出剑花:“发力要像拧麻花,腰腹先动,再送手腕。”他的呼吸扫过她的鬓角,带着药草混着蜜饯的甜香,让她忽然忘了下一个招式。

      而他教她辨认毒草时,会蹲在草丛里,银发垂到地面,指着株不起眼的小草:“这‘迷魂藤’的汁液涂在箭上,中者会看见最恐惧的幻象。”她故意逗他:“那你怕什么?”他捏着草叶的手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怕……等不到春天。”

      后来他们并肩踏平御满楼时,清阳的毒粉混着曜灵的剑气,在大殿里炸开青红两色的光。术士的血溅在清阳的白袍上,像落了几朵红梅,而曜灵的红绸被风掀起,缠着他束发的树枝,竟生出片新叶。

      站在御满楼的废墟上,月牙儿挂在檐角。曜灵望着灵山的方向,轻声说:“我该回去了。”清阳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个香包,里面装着驱虫的草药,还有颗用糖腌的梅子——是她上次说喜欢的味道。“若有一日,你想看看凡间的春,我在小院等你。”

      她回去后,白暮雪捧着碎裂的茶杯,指尖掐着张写满“曜灵”的纸,声音发颤:“妖兽哪有真心?”可那时曜灵已懂,喜欢一个人,是看他劈柴时会想起他说“挚友总嫌我体弱”,是摸腰间香包时,会想起他炒青菜的侧脸——他总把最嫩的菜心夹给她,自己嚼梗子,说“梗子耐嚼,像我这把老骨头”。

      三个月后,灵山千古神树剧烈摇晃,曜灵的灵力被封在最高的枝桠上,化作团暖金色的光。她站在清阳的院门口,阳光遮住了她的影子,她笑着喊:“喂,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清阳从灶台后探出头,银发上沾着面粉:“我叫清阳。”

      他们在凡间过了五十年。曜灵学着种稻子,总把秧苗插得东倒西歪,清阳就跟在她身后重插,嘴里念叨“间距要像你练剑时的步伐,太密了透不过气”;他研究毒草熬坏了眼睛,她便每晚用灵泉水给他洗眼,指尖划过他的眼睑:“再熬瞎了,谁给我挑鱼刺?”

      他在院角种了丛醒心花,花期到时,紫蓝色的花瓣落满窗台。曜灵总爱摘下几朵晒干,混在茶叶里泡着喝,说那味道“像极了当年破庙里他递来的那杯药汤,苦里带甜”。而清阳会把花籽收好,在她看书时悄悄撒进她的书页,等她翻到那页,便有细碎的紫色花瓣簌簌落下。

      直到她化作院角的那丛醒心花,他仍在花前摆着两副碗筷。莫凡汐记事起,父亲总在花开时,采些花瓣与草药同煮,给她喝的药汤里便少了些苦涩:“你娘生前最爱这花,说看着就觉得心里亮堂。”

      五百年后百里司徒大战,清阳化作道银光撞向魔阵前,把这包醒心花籽塞给她:“告诉白掌门,当年曜灵留在柴房的柴火,我烧了五十年,暖得很。”

      此刻灵山的风停了。白暮雪转身走上石阶,道袍扫过莫凡汐身边时,淡淡道:“跟上。”

      莫凡汐望着她的背影,忽然看见白暮雪袖角沾着片醒心花瓣——那是母亲最爱的花。她攥紧了袖中的寒川剑,剑鞘上,玄龟内丹的青光正与她银紫的妖气相融,像极了当年清阳白袍上,缠着曜灵红绸的模样。

      人群散去时,有老灵兽叹:“她爹娘,倒都是护界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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