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月11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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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1日的早上对于赋辰学校来说寻常又不寻常。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周四，没有烈阳，没有暴雨，没有大风，只是一个正常秋季的正常晴天。
六点半，曦光化作金箔均匀地粘附在少年人脚底上时，少年人蹭蹭鞋底，踮起脚尖，一个挨着一个地溜上五楼。
为了让高三生有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高三一整个年级都集中在三四五楼，其中由学校重点培养的两个菁英班和四个尖子班更是分别居于五楼和四楼的楼角，充分享受足够静谧的学习环境。
对应的教师办公室自然也集中在同一楼层。
溜到五楼，十来个少年如春蚕食叶一般向前推进，一直推到两个办公室前。
“灯没亮，老师们没在！”
“正是好时候！快快快！动作快点！”
“走走走！”
于是摩肩擦踵声，纸张纷飞声，喁喁细语声，声声不绝。
“化学在哪儿呢？”
“梅老师把物理作业堆哪儿了？”
“诶科代表不是你交的作业吗你放哪里了？”
“你在叫哪个科代表？”
“数学是交这儿！”
不一会儿，一水的少年又躬身排着队，从打头的起，每一个在临出办公室时都要左右看顾一番，而后又在到了走廊后大摇大摆朝着教室走去。
“谢天谢地啊谢天谢地，还好老师们没有晚上非要把作业带回去改的烂习惯。”
“可恶！我要是经常不交作业就好了，这样昨天根本不用赶作业了交，直接不写！”
“总不能让曲老师开了个教师大会回来，发现科任老师们都给她吐槽说昨天作业上交率比起以往出奇地低吧，唉……”
“诶我不行了不行了，我下次再也不在晚自习写同人了，昨晚回寝室补作业补得我头都大了。”
“笑死，下次再来你就说你写不写吧。”
“那那那我学习累了总得休息一下吧？总得找东西消遣吧？”
“所以还是要写是吧？”
“好困……好困……”姜玄乙佝着脑袋，双臂下垂，像游魂一样往前飘。
戴妫四平八稳走在姜玄乙身侧好让对方能够靠住她。
姜玄乙泪目：“戴妫你人真好。”
“嗯。”戴妫屏住呼吸，“现在回教室还能补半小时觉。”
姜玄乙就这样隔着薄薄的布料半挂在戴妫肩膀上，由人半拖着回到教室。
教室里因写作业超快所以不用补作业，又有早起晨跑习惯的“体育生”徐容笙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上捧着本子看，见少年们满脸死气地进来了，她还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和她们打招呼：“早上好啊各位！”
比鬼魂好不了多少的行尸们抬眼看了看她，而后如同倒栽萝卜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栽倒在桌子上睡下。
徐容笙也不吵她们，只是捧着昨夜她们联合撰写的巨作，看了又看，满意得不得了。
此刻戴妫与她是教室里唯二清醒的人。戴妫缓缓翻开练习册，看了两眼便下笔验算。
就这样刷了二十来分钟题，戴妫抬头看了看黑板正上方挂着的时钟，盖上笔帽，小声起身离开教室。
此时办公室已是灯火通明。
她敲敲门，走进去：“曲老师。”
没多久，戴妫走出办公室，她摸摸鼓鼓囊囊的裤兜，边走边拆开手上的快递盒。
学校的快递站早年搬到了教师公寓，教师公寓只有刷卡才能进去，虽然菁英班的学生能申请教师公寓的房间，戴妫也能自如进出，但是快递站必须得是老师才能取到快递。平日里戴妫的快递名都写的是“曲老师（转戴妫）”，前几天到的快递，前天曲老师就帮她取了，只是她今天才来拿。
走进教室时，很多人陆陆续续填满教室的人越来越多，“醉卧桌案”的人也很多，姜玄乙倒是已经坐直了身子，见她走进来，还笑着挥挥手。
戴妫走近姜玄乙，姜玄乙正拉开笔袋拉链。戴妫把快递盒里的东西递到姜玄乙眼前。
那是一枝笔帽上带着小挂件的笔，随着动作那挂件还晃来晃去。
“三色灯？”姜玄乙用气音惊呼，见戴妫表情裂开，姜玄乙又轻轻笑道，“我知道，是高颜值三色拼装DNA双螺旋结构模型挂件黑色不断墨刷题速干易手持中性笔。”
她一口气不停歇说完一长串的笔名，无声地笑，边笑边喘气。
戴妫也跟着发笑，谁家好人给笔取那么长的名字啊，她笑得几乎握不稳笔，挂件一晃一晃，快要发出响声时由姜玄乙握住了笔帽。
指尖的距离几不可见，戴妫似乎能感受到对方传达来的余温。
姜玄乙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只有嘴巴在动，她动作很慢，这使得戴妫能准确读出唇语。
——送我的，对不对？
戴妫点头，松手。
却被姜玄乙一把握住。
戴妫一惊。
姜玄乙无声张嘴，叫她。
——戴妫。
姜玄乙握着没有打开笔帽的笔，在戴妫手心上写写画画。
掌心的触感明显，发痒得戴妫想要攥紧拳头，但是莫名的，戴妫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摊开手方便姜玄乙动作。
没有笔墨，戴妫只能凭触感去猜测姜玄乙在写什么。
其实也不需要猜，姜玄乙写得很慢，写的也很简单。
戴妫喉咙颤动了一下，那是——你真好。
最后一横写下，姜玄乙仰头笑，眉眼弯弯，眸中带星光。戴妫僵硬点头，在上课铃中回到座位，拿书时正好与坐在窗边的杨颂绍隔着几个人遥遥对视，杨颂绍瞪大双眼满脸震惊。
戴妫：……
破看书的不要有什么奇怪的联想好吗？
然而戴妫摸摸耳朵，只摸到一手滚烫。
疯了。
戴妫到底没疯，坚持上完了早读课，还和英语老师李老师探讨了几个题型。这时候戴妫会分一部分心神思考别的事，李老师和物理老师梅老师是全年级很会打扮的女老师，不过她们的风格各有不同，听说李老师会在身上喷淡淡的香水。据说香水不刺鼻，不仔细闻也不一定能闻到，当感受到了只会感觉芳香，沁人心脾。
不过从高一到现在，无论戴妫多凝神静气，从来没有闻到过别人说的什么香味。
下课铃响的时候，李老师改完了昨天的作业交给杨颂绍发下去，戴妫与李老师一前一后离开教室。
她不是为了李老师，她走到办公室：“曲老师，我走了。”
曲老师笑着和她挥手：“记得保持手机畅通。”
戴妫点头。
姜玄乙是第一个发现戴妫不在的，第一节课上课铃响后她没能在座位上看到戴妫，便先问了问周围的人，没有人能说出戴妫去哪里了。课间了还是没有见到戴妫的身影，姜玄乙仍旧没能从别人那里知道戴妫的行踪。
这时戴妫正站在一处空旷的走廊，这里除了她没有任何人，很安静，走路的回声也能在耳边穿梭。耳朵里塞着耳机，手里捏着的手机显示着通话模式，戴妫倚靠着纯白的墙面，仰头注视着白炽灯，嘴上说着话：“上上周，吴医生亲口说我能正常回学校，你听到，也见到了，我真的有恢复。”
沉默几秒，戴妫又道：“妈妈，相信我，我只是来见见吴医生。”
寂静的走廊从始至终只有戴妫一人的声音：“你别来，妈妈，相信我。”
“嗯，好，妈妈。”
戴妫取下耳机，低头，眼前层层黑影，她缓了缓，将耳机与手机一起揣进兜里，打开了一旁的门。
办公桌上的两杯温水冒着热气，桌前一身白大褂的人微微一笑：“戴妫，来，坐。”
“吴阿姨。”戴妫停顿了一下，往里走，关上了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走出咨询室时，戴妫摸着肚子，里面空空如也。她从鼓囊的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随后朝电梯走去。
电梯层层下坠，数字渐次变小，耳边是几分钟或者是几个小时前自己的声音。
“我又出现幻觉了。像姑姑一样，我以为我遇到了我的Deity。”
“我找到她了。”
“什么HOVS？医生，你真的相信有这种病症的存在吗？这些不过是家族自欺欺人的把戏，那些说遇到Deity的Votary都是疯子，不是吗，吴医生？”
“我不信这些。”
“吴医生，你也知道我姑姑她有多疯，她把姑父囚禁起来，她……我不能变成她那样。”
“为什么我没有味觉嗅觉？有这样症状的真的是所谓的Votary吗？为什么就不能是我们家族的人就是有基因缺陷，就是会从五感缺一呢？”
“我……她，她很可爱，人也很好，很优秀，我……”
“喜欢？对，我喜欢她……不，我不喜欢她，她不是我的Deity，我知道那些都是幻觉。”
“我不可能自欺欺人到这种程度，绝对不可能。”
“医生，我已经恢复正常了，你知道的。”
叮——
电梯门打开，戴妫极其缓慢地眨眼，走出电梯，看到了万里无云的晴空，今日天光大好。
于是耳朵边的声音换成了医生的，那些话铺天盖地朝她席卷而来，最后只有一句话无比清晰。
——就像使用了故障收音机，你以为那是心跳声，其实不过是电台的频率。
她用收音机是为了听什么呢？
不知道。
她只知道，所谓家族代代逃不开的诅咒，不过是一场遗传变异，是一颗石头坠入水面必定会泛起的涟漪，这是一种病，而她一定能痊愈。
戴妫回到学校时已经是下午，乌泱泱一堆人围上来问她去哪里了，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戴妫拼凑出了她不在时学校发生的事情全貌。
面对大家七嘴八舌的关心，戴妫百般强调她没生病，家里也一切都好，她只是找了借口出门买东西，她火鸡面吃没了，说着她还笑道，她先把一堆零食提回寝室了，下下周她们又能大吃特吃了。
当大家都散去，前桌的姜玄乙这才有机会和戴妫单独说话，她说：“戴妫，你吃午饭了吗？”
心脏猛地一滞。
戴妫没能让自己的眼神从姜玄乙身上撕开，她记得刚才杨颂绍说是姜玄乙最先发现她不在，一整个上午都在惦记她。
心跳变得有些急促。
然而率先抵达戴妫脑海的，是吴医生的又一句猜测。
——情愫产生妄想。
她拿起姜玄乙掌心的奶糖，放进嘴巴前深呼吸，似乎有淡淡的奶香。
她的妄想，加重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9月11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