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蚀》悬芥

2、前言2:记忆反刍

　　林蚀在撬开程郁的标本柜时，金属铰链发出类似颈椎折断的脆响。七本黑色笔记本像解剖台上的尸体般陈列，封面烫银的湿度百分比数字已经氧化发黑。他抽出标着「RH 92%」的那本，内页夹着的不是书签，而是一段用他的头发编织的神经传导模型——发丝间缀满微型电容器，在窗外的闪电掠过时突然亮起淡蓝色微光。

　　笔记本第73页的实验记录写着：「当相对湿度达到92%，他的瞳孔会放大0.3毫米，等同于看见初恋时的生理反应。」但程郁用红色水笔在旁边批注了修正数据：「误差±0.05mm，因其初恋实为镜像自恋（参见附录F-7）」。被某种粘液晕开的字迹散发出苦杏仁味，他突然想起程郁吻他时总戴着医用口罩，说是「防止情绪气溶胶污染」。

　　浴室传来水流声，像是有人正用指甲反复刮擦陶瓷表面。

　　他赤脚踩过渗水的柚木地板，足弓陷进木材胀裂形成的细小沟壑中。镜面上的冷凝水正违反流体力学向上攀爬，组成一张三维数据表：2019年3月14日的监控显示，他左手中指抽搐频率与程郁在实验室调整气压的节奏完全同步。最下方有一行被菌斑吞噬的小字：「干预成功：橙汁中的镁粉使其多梦率下降12%，但梦境内容出现可控畸变（附脑电图对比样本）」。

　　花洒突然喷出39度温水，程郁沐浴的精确温度。蒸汽在镜面凝结成数据链，像透明绦虫般扭动着钻进瓷砖缝隙。当他试图用毛巾阻拦，纤维立刻被水解成无数段荧光肽链，在空中拼出「不要相信干燥的皮肤」的警告。

　　冰箱冷冻柜传来规律的叩击声，频率模仿程郁敲门时的三长两短。第三格抽屉里，去年冻存的柠檬切片正在自主旋转，每块冰晶里都封存着程郁的语音片段。他含住最浑浊的那块，牙齿陷入冰层时听到：

　　「…你母亲不是溺亡…」声音突然混入电磁噪音，「…是第一批气候受试者…教会需要活体脱水样本…」

　　冰片爆开的酸液溅到笔记本上，被浸湿的纸页显现出隐藏图表——他过去五年的经期与城市人工降雨计划完全重合，误差不超过6小时。橡皮树在暴雨中剧烈摇晃，某片叶背用针尖刻着：「当你说爱我时，房间湿度下降5.2%，相当于我童年卧室在父亲酗酒后的数值波动」。

　　他撕下那片叶子咀嚼，叶绿素在舌面上分解成□□的苦味。突然所有水龙头同时开启，流出的却是程郁的脑脊液样本——标签显示采集于他失踪前一小时，蛋白含量是正常值的17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