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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KTV多人聚会生态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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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这一身,一出门就打了好几个喷嚏,谢昱宁老老实实把陈姨塞在手里的围巾围上了,一直到天桥底下,才取下来塞进包里。
冷风一吹,他缩了缩脖子。爬上天桥,就发现几个人站在拐角处,一直盯着他看,一片红光里还有些瘆人。
谢昱宁有些无语,“你们扮鬼呢?”
“说好一起做穿校服的土狗,你却一个人变成了大衣潮男。”
蒋诗淇幽幽开口,飘过去绕着他看了一圈,“终究是真心错付东流水,以为是陪伴,原来是利用。”
“……有病治病。”
谢昱宁按着他的脑袋,没好气往旁边一推,然后看向黄书朗,“走吧,我帮你订了个房间,你和杨眉说一下,反正就在这附近,不算是临时变卦。”
黄书朗眼睛霎时间大了几分,扑上去就要抱他,“呜呜呜你怎么知道我在愁这个呢!同桌!还是你最靠谱啊!要是哥们成了哥们就封你为第一大护法!”
“蒋诗淇在群里面都要发99+了,车上手机一直突突突,刘叔都以为我手机坏了。”谢昱宁吐槽着往旁边躲开他,一没留神撞到了旁边人的怀里。
“你怎么站我后面了?”抬头看清是谁,他脸上的笑容下意识洋溢起来。
许存真扶住他的手臂,把两人分开了一些。感受到掌中衣物的单薄,他眉心不禁微微蹙起,温声道,“怎么穿的这么少?”
“不少了,我身体好,阳气可旺了,觉得热得很。”谢昱宁这样说。
他低头看见那双裸露在外的手腕,想也不想就直接握了上去。
“嘶,好冰。”
男生的眉眼皱到一块去了,许存真想把手抽回来,被他察觉到,较劲似的更用力握住了。两只手带着体温,去暖另一只手。
“你还说我呢?你就不能买件新校服吗?之前买夏秋的时候不能一起把冬天的买了?”
“我不冷,你……”
他不死心的还想往回抽,被谢昱宁瞪了一眼,立马不敢动了。
“咳……我说你们俩,干什么呢?”窦途咳了两声,微微一笑,“我说今晚的主角也不是你俩吧,还走不走?”
旁边的蒋诗淇和黄书朗已然目瞪口呆。
“这正常吗?”蒋诗淇看着前面并肩而走的两道背影,两眼空空。
“正常吧,”同样神思不属的还有黄书朗,“好朋友就是会互相暖手的,我手冰得不行的时候也喜欢去贴豆子的脸。”
“那窦哥什么反应?”
“他当然是一巴掌把我打开,然后叫我滚啊。”
稍微快他们一步的窦途脚下一个踉跄。
“那为什么他们这样?你不冷吗,你冷吗,我不冷,你冷吗。”
蒋诗淇双手举在半空,像握着什么东西一样推来推去。
黄书朗看得一脸恶心,嫌弃道,“人家是这样吗?你为什么做的说的那么反胃?”
“我……”
“喂,你们俩议论别人,不能小声点?”
两个人吓得一激灵,同时抬头看去。几米之外,谢昱宁指了指旁边那家金碧辉煌的店,“到了。”
两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几乎是同步的,头像风扇似的摇了一圈,脸上写着同款的震惊。
“摘星会……?”蒋诗淇的双手啪得一下把自己抱得很紧,一脸的誓死不从,“这不会是什么不良场所吧?我还未成年……”
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从门内为他们拉开了门。
谢昱宁叹了口气,“别杞人忧天了,你这样的只有过年的时候在菜市场才卖得出去。”
“高级一点的KTV而已,走吧。”
大厅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除此之外一切声音都很轻。路过西装男时,黄书朗瞅了一眼他的胸牌,银底黑字的,“执行经理”四个大字最是显眼。
他走快了几步,上前拉了拉谢昱宁的袖子,把声音压得很低,“同桌,这里两个小时多少钱啊?”
“放心,不要钱。”
谢昱宁拍拍他的手,露出一个笑,“这赵雨桐家开的,我带你们来白嫖的。”
黄书朗:……
电梯载着他们停在五楼,门一开,混杂的音乐声就隐隐约约传来。听着那些鬼哭狼嚎的歌声,除谢昱宁外的几人总算是有了几分KTV的亲切感。
经理带着他们停在一间包厢门口,推开一侧的彩窗玻璃门,“小谢先生,为您准备的房间就是这里,里面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准备好了,有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麻烦了胡经理。”谢昱宁颔首道。
“您千万别这么说,这是我的本职工作而已。”胡经理脸上一直保持着礼貌得体的微笑,与其他人一一点头致意,才转身离开。
按照谢大少爷的要求,包厢里收拾得确实很干净,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干净。中央两张大理石桌,一桌子摆着饮料、零食和水果,一桌子摆着纸牌和时兴的桌游,沙发上还铺着厚厚的绒毯,说是回家了都不为过。
“哇塞,好软啊!我要跟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门一关上,蒋诗淇就跟放飞自我了似的扑在了沙发上,滚了一圈,他兴奋地看向谢昱宁,“老谢,这地方不会是你家开的吧?你还准备了什么?有没有什么82年产的拉菲,比钻石还贵的烟啊?”
“不是我家开的,你的‘四月天’家开的。”谢昱宁找了块地方坐下,懒洋洋说道,“烟啊酒啊这里没有,不过赵叔叔喜欢收集不同年份的红酒,他们家有一整面墙的酒柜,我估计有吧?”
蒋诗淇“噔”一下坐起来,“靠!我这几天跟她嘻嘻哈哈的,她老说我烦。我现在从给她擦鞋开始走上人生巅峰还来得及吗?”
谢昱宁笑得很无情,“不行啊,她看不上你,你太丑了。”
黄书朗在饮料方阵里挑挑拣拣,最后还是拿了两瓶可乐出来,递给窦途一瓶,“是啊,人家芳心已属,先遇见的许哥,哪里还看得上你?”
谢昱宁笑容顿了一下。
许存真递牛奶的手停在半空。
窦途笑了一声。
“咚咚。”
门被叩了两下,几人视线齐刷刷朝门口看去。黄书朗心一提,肉眼可见紧张起来。
胡经理推开门,没看见杨眉,倒是胡连青先蹿了进来,“靠!黄书朗,你家原来是暴发户啊?”
黄书朗愣了一下,连忙摆了摆手,“不是,是我同桌帮的忙,要不元旦这种日子我哪订的到地方。”
杨眉跟在王轻后面进来,换了身衣服,还擦了点口红。两人不经意间对视一眼,又都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也不完全算是我帮的忙,地方是赵雨桐赞助的,不要钱。”
王轻看了一圈,问,“那雨桐呢?怎么没看到她?”
谢昱宁笑了一下,“她在她的花花世界里当花蝴蝶呢,忙得很。”
“不是,不是说来唱歌吗?你们干啥呢?一首歌都没点。OK啊!既然大家都这么客气那我就不客气了!”胡连青走到点歌台边,点进热歌榜,唰唰唰一路点下来。
包厢里,低沉的钢琴声,紧接着更为哀伤的弦乐响起,蒋诗淇几乎是瞬间从沙发上弹射出去。
谢昱宁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靠!这个我老会唱了!我来我来!胡姐我们一起唱!”
蒋诗淇饿虎出山般扑过去,又像只小狗一样停在原地摇尾巴了。
“之前怎么没发现,老蒋还有个快男梦?”
黄书朗艰难地忍笑,回头看见谢昱宁那张红红绿绿的脸,忍不住了,“你这是什么表情?不好笑吗?”
谢昱宁幽幽的眼神移过来,呵呵笑了两声。
歌词上的最后一个点消失,蒋诗淇在万众瞩目中,跃跃欲试开嗓了,“离开你一百个星期,我回到了这里,寻找我们爱过的证据……”
胡连青当即僵在了原地。
“噗……”黄书朗差点被这一嗓子嚎得喷一桌子可乐,连忙伸手捂住了嘴。惦记着杨眉还坐在旁边,他耳根尴尬得红了一片。
等确认杨眉视线没在自己身上,他才看向谢昱宁,瞪着眼,“抢话筒的不是蒋诗淇吗?那上面那个年久失修的发动机是谁?!”
他们中除了胡连青以外没有人跟蒋诗淇抢话筒,包厢里好听得一阵一阵的,显得更加折磨了。原来为了撮合黄书朗和杨眉,剩下六个人一起在玩桌游,听着听着,就只剩下窦途和王轻在坚守岗位了。
谢昱宁受不了了,蒙着枕头靠在沙发背上装死。他不玩,许存真也放下了牌。
“不闷?”棉花闷闷的屏障外,一道清爽的声音,由远及近。
谢昱宁切切实实懂了什么叫做如听仙乐耳暂明,很想再多听几句。
“你英语纠错做完没?”他压着枕头往左边露出一条缝,挣开一只眼睛,不出意外看见了那张沉静到略显木讷的脸。
“还没有,”许存真看着他,眼神很专注,“我有点慢,但做到填词了。”
枕头滑下来,被按在膝盖上,谢昱宁兴致勃勃地看着他,“那我教你吧?我填词全对!”
他的头发稍微有些长了,压得乱糟糟的翘起两根天线,那双亮晶晶闪着欢喜的眼睛,没有人会忍心叫它们熄灭。
许存真的视线从呆毛移到眼睛,像雏鸟对暖光的本能眷恋,却不敢停留太久,低下头从书包里把英语试卷翻了出来,递给他。
“你也就错了三个,还可以啊,黄书朗这次都错了五个嘞。那你总分怎么这么低?”
谢昱宁皱着眉把折好的卷子往前翻开,一片触目惊心的红差点没把他吓死,“靠!你听力错了一半?!还多!”
许存真垂下眼睛,嗯了声,“我听力是有点差。”
不知怎么的谢昱宁就从那张风平浪静的脸上读出几分难堪来了,顿时感到有些内疚。
就着因为震惊而张得老大的嘴,他干笑了两声,“这有什么的,你只是听力差。你今天中午看到我试卷了吧?答题卡后面一片空白,我连解都没力气写。”
他说完还撞了一下许存真的肩,两人之间本就狭小的间距一下“尸骨无存”了。
许存真被他撞得往左边歪去,用手撑住了,然后整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往左边移了一点,想要逃离身侧灼人的体温。结果他一动,身边的人也跟着往旁边陷,两人的大腿又碰在了一起,许存真就一动不敢再动了。
许存真的字看起来跟他的人不太一样,无论中文英文,都是谢昱宁很想学会的自在飘逸的感觉。
粗略地把前面的纠错扫了一圈,谢昱宁在心里羡慕的直冒酸水。深呼一口气,他强迫自己屏蔽蒋诗淇充满情感的“歌声”,在桌上扫开一片区域,认认真真、很有老师风范的把填词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都听懂了吧?”
谢昱宁偏过头来,看着他。许存真莫名觉得有些紧张,抿着唇点了点头。
谢昱宁的眉梢嘴角就一同向上扬去,他邪恶地哼哼了两声,把卷子往矮桌上一拍,“天道好轮回!让你之前每次一讲完题就为难我!等着,我也要给你出题!”
“……”
看他这副寻仇的架势,许存真没忍住笑,左手撑在下巴上挡着嘴唇,等看完题目,如他愿地在横线上写了个“that”。
“又错啦,刚讲过的,这种带逗号隔开的从句,先行词是书名,不能用that,得用which!记住了没?”
谢昱宁眯着眼睛,用笔尾戳了戳他的脑门,“一模一样都错,让我想想怎么惩罚你。”
许存真被他戳着往后仰,眼中蕴着淡淡的笑意,始终包裹着他的倒影,“可是之前你写错了我都没有惩罚过你。”
“你别管,小谢老师有自己的行事风格。”谢昱宁瞪他一眼,“过来,我要给你左脸上再画一个。”
刚刚玩桌游的时候,输家要让赢家用马克笔在身上任意一个位置画画。许存真大概是天生和游戏无缘,输得最多的就是他,身上奇奇怪怪的图案不少,不管画什么都没黑过脸。
谢昱宁最会蹬鼻子上脸,全往人家脸上画,左脸一个伸着脑袋等小乌龟,右脸有两个,一只露着尖牙的小猫头,一只竖着长耳朵的小兔子。
“嗷,那好吧。”许存真一副无可奈何的语气,眼睛却笑得弯了起来,十分听话地往他面前凑,“你想画什么?”
一点一点在眼前放大的浅浅的笑容,谢昱宁捏着圆珠笔的手紧了紧,眼睛不自觉瞪大了几分。原本让他很骄傲自满的三个简笔画,此时此刻在这张放晴的、好看的脸上,平白多出了几分后悔来。
“还没想好吗?”
一只手从他眼前挥过,蒋诗淇含糊不清的歌声也再次杀进了他的脑海。
包厢里嘈杂的声音中,昏暗梦幻的光影里,越界的危险距离。他听见他含着笑的声音,看见他含着笑的眼睛。
人生很多事情要延迟很久才会感觉到疼痛。他绝没有想到,这一刻感觉的鲜明,后来杂糅着更多晦涩的情绪,在往后的数年里,每每听见这首歌,按到触发键似的想起这一眼,会是怎样的辗转难眠。
“当然想好了。”谢昱宁眨眨眼睛,挥去心头异样的感觉。
他握着手中的圆珠笔,更凑近了一点,在他的左眼下轻轻一点,“小谢老师亲自操笔,送你一颗我的同款帅痣。”
微微张开的嘴唇,吸入的空气在肺里堆积到了最高点猛然滞住,KTV五光十色的氛围灯从人的眼中折射交织出一个梦幻的世界,他猛然放大的瞳孔一瞬不错地倒映着那个笑容。
“还有……”
近在咫尺的鼻息有些灼人,一触即离。
“……嗯?”
谢昱宁回头扯过自己的挎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纸盒,塞进许存真手里。
他笑起来,左眼下同位置,那颗浅色的小痣愈发明显,“生日快乐,许存真。”
“什……什么?”
静止的时间里,许存真瞪着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祝你生日快乐!”
他很少会有这么失态的表情,看着傻得很,谢昱宁觉得好笑,“不就祝你生日快乐吗?这么惊讶?好像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一样。”
“你……你怎么……?”
他圆睁着眼睛,手指用力地抓住那个盒子,看着和他右脸上的小兔子倒是有些相似。
“下午我和黄书朗去找梁希文家长电话号码的时候瞥见你的身份证号了。”谢昱宁截断他,没好气说,“你还好意思说,你嘴严得很,过生日都不和我们说,我本来还以为你要等到晚上聚会的时候再说,结果你看现在几点了?”
他按亮手机屏,已经快到十一点五十。
当时发现许存真今天生日的时候,谢昱宁其实有点生气。本来以为只有他和蒋诗淇不知道,回去试探过后,发现黄书朗和窦途也是脑袋空空。他有点怕许存真压根不想过生日,就一直没明说。
但他又有点怕许存真是在等别人自己记得他的生日,别别扭扭不好意思提醒,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晚上汇演结束以后他火急火燎赶回家,就是怕这人突然宣布自己的生日,自己没准备,大家都没准备,他会难过死——结果这人一副压根记不起自己生日样子!
许存真确实很久很久没有想过了,甚至没有期盼,所以也渐渐忘了,12月31号这天才是他的生日。
小时候爸爸妈妈工作忙,他被养在外婆家,外婆会给他过生日,一盘排骨,一个楼下面包店买的杯子蛋糕,还有一支停电时要用的蜡烛,是他能想起来,对这一天过生日的全部印象。后来长大了一点,外婆去世了,他被接回家,家里那时候多了一个六岁的弟弟,从此他的生日就变成了12月11日。
许存真望着手中的盒子,喉间发紧,抬头看向他,鼻尖就涌上一股酸涩的热意。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恰好这时包厢里的音乐突然停了,旁边的桌游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收了。谢昱宁抬头扫了一眼,那几个人连外套都穿好了。
“走了,去看烟花。”蒋诗淇对他使了使眼色。
“我不怎么过生日,不是故意在瞒你。”出了会所,外面冷风一吹,许存真才捡回几分开口的能力。
“谢谢你,我真的很惊喜。”
“猜到啦,你不要瞎自责,我又没真的怪你什么。”
又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真的不知道一天到晚都在怕些什么。回想起他和他弟弟相处时的样子,谢昱宁难得有些无奈,“你这样的人,应该只会和家人一起聚会吧。”
许存真沉默了两秒钟,回答的声音闷闷的,“我的生日是和我弟弟的一起过。”
反应过来他话里什么意思,谢昱宁差点给走在前面的窦途拜了个早年。
窦途被他推的又差点撞到前面的女生,幸好刹住车了。
他回过头来,挑起一边眉,毫不客气问候道,“新的一年,你小儿麻痹症终于发作了?”
谢昱宁这回却反常地没有回怼他,恍恍惚惚的闷头径直走到了最前面。
等走在后面的许存真和窦途爬上天桥的时候,前面几个人已经举着手机排排站好了。自然是黄书朗和杨眉站在最中间,王轻和胡连青站在杨眉一侧,蒋诗淇和谢昱宁站在黄书朗一侧。
蒋诗淇回头看见他们站在拐角,高举起手挥了挥,“快过来呀你们!烟花要开始了!”
谢昱宁跟着回过头,两人的视线撞了一下。窦途揽着许存真的肩过去,让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刚站定,高楼之外,不远处的江边,就传来烟花升空的清晰响声。如黄书朗所说的,天桥上的视角非常好。一朵一朵巨大而灿烂的烟花升入空中,在幽暗的夜幕上翻滚炸开又如星子般坠落消逝。
天桥上的行人纷纷侧目驻足,举起手机拍的不在少数。骤明骤暗的视野里,许存真下意识侧过脸去看谢昱宁,夺目的星子坠入他澄澈的眼睛,似乎不再消失,他不知什么时候再围上了那条红色的围巾,而他这一次真真正正站在了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