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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恒长之世界 ...

  •   在小月林震惊又崇拜的眼神中,我略带骄傲地起身,牵起他的手,与他登上台阶去。
      “仙家法术,很奇妙吧?”我道。
      月林乖巧地点点头。
      我心情大好。
      台阶长长,但踏足于其上时,便觉得身轻如燕,短短几十步便走出数里的距离。不久,我们便行至黄金门前。
      门上的牌匾早已遵从师父的嘱托拆掉了,能表明此地归属的,仿佛只剩门上雕刻的凤凰图腾。但此时人间认得此图的人,又有几个呢。
      “哇……”月林一路惊叹,来到这大门前更是惊呼出声。
      “这可是真金子呢。”我道。
      越过此门,就算是完全进入了结界。回头看,来时路已完全消失在云雾中。
      再回头,虹光满地,云消雾散。
      “这最前头的大殿唤作踏云殿,是给弟子和外宾接风洗尘的地方。”我与月林介绍道,“殿后是数座云桥,通往长老和师祖们各自的宫殿。”
      踏云殿中立的是凤一祖师的塑像,此人是我们的开山老祖,我拍拍月林的头,道:“去吧,给师爷拜一拜。”
      拜完,我们便踏上云桥,走向从前之地。
      “我师父是孤鸿门的久玉长老,我们都叫他老吴。”我道,“不过老吴已经驾鹤西去了,不止他,孤鸿门上上下下万余人,除了我都没了。”
      月林微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只看着我。
      我苦笑道:“好消息是,现在我是掌门了,你就是掌门的大弟子。”
      月林只是拿另一只小手拍拍我的手。
      “我叫吴越,吴国的吴,越国的越,是师父云游时从越地捡来的。”我道,“你是哪里人?”
      月林摇摇头,道:“住持说,娘从关外一路流浪至盛京,要找我父亲。”
      “你爹还是个负心汉。”我说。
      “我只当我没有爹。”月林道,“娘是关外人,我也是。”
      我摸摸他的头,道:“辛苦你了。”
      月林沉默着红了眼眶,便胳膊一伸抱住我的腰,在我衣襟上面擦眼泪。
      我叹口气,把这小孩儿抱起来,便一步步向前去。
      久玉的长恒宫并不张扬,只是温温和和立在那儿,只看一眼前殿,我便胸口闷痛,只能匆忙离开,循着记忆中的路径,直奔我的小院去。
      我与他推门进去。
      围合的小院中,师父曾种一棵树,现已枝繁叶茂,树下还有师父钟的几株不知名的花,却完全枯萎了。
      “北房是我曾住的。”我道,“其余几间,你要住哪儿,我去给你打理出来。”
      “……”月林道,“我和你住。”
      “好啊。”我欣然答应,“收拾收拾,咱们就休息吧。”
      月林依旧手脚麻利地打扫,结界之内,房屋很少落灰,杂草也不怎么长高,我见他不忙,便去柜中翻翻找找,想再寻一条被褥出来。
      “哎呀!”我锤胸顿足道,“前两天新买的被子还在山下呢!”
      于是今晚,我们便依旧睡在同一个被窝里。
      这日,月林依旧早早起来,做好了早饭。我一边美美地吃着久违的热乎饭,一边瞅着他忙活的身影。
      “你这小子,这么会做活,今年几岁了?”我问。
      他略带犹豫地思考了一会,答道:“我十三岁。”
      “十三岁啦?看你个子小小的,我还以为你年龄要更小一点呢。”我道,“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已经长得比菜园的堰墙高了。”可话一说完,我便想到这可怜孩子从小流浪,进了寺庙也只吃些斋饭,八成是吃不上肉的,怎么能长得高?
      想到这里,我不禁又捶胸顿足,月林只不解地看我。我抬头看他水汪汪的大眼睛和清秀的面颊,心里又添几分怜惜。
      “走!我带你买两只土鸡去。”我悲戚道。
      月林道:“师父,你快吃饭吧。”
      于是,我很快吃完了。
      我把碗筷撂在一边,拉着月林就要下山。
      “去哪里,师父。”月林拉着我的袖口道,“你昨天说,今天要带我正式拜师呢。”
      “明天再拜吧,”我道:“走,和师父下山,我给你买几只鸡补一补。”
      月林闻言,只得拉住我的手,老老实实跟着我走。
      “从门派下山有捷径,往返不过半个时辰,方便得很。”我道,“这些天在山上住着,你有什么缺的用的,就和我讲,我给你买。”
      此番下山运气不错,没遇到镇上那几个懒汉。我只想着速战速决,便直奔几个养殖户,买了大鸡六只和小鸡若干,我提四只母的,给月林一只公的,最后一只现杀了,拿回去做顿香的。
      路过羊肉铺子,我又割了几斤肉。
      “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我问道,“和我说就行,我常年在山上,也想看看你们小孩爱的东西。”
      月林只红着脸摇摇头,一只手汉津津地拉着我的手。
      我只叹叹气,摇摇头,带他一路走,一路看,买了些糖人,纸翻花递给他。
      他又盯着一处卖小乐器的铺子看,我凑近了瞧,都是些粗糙的,便和他说:“咱山上的都是精品,回去了给你找。”
      他于是乖巧地点点头,随我走了。
      待到回来家里时,已是日上三竿了,我把怀里的大鸡和背篓里的小鸡一股脑儿倾倒在地上,一时间,小院里就热闹非凡了。
      待小鸡长成,生了鸡蛋,蛋又生鸡,鸡又生蛋,如此这般反反复复,鸡鸡蛋蛋无穷尽也!
      我心情大好地巡视完鸡蛋军团,此时月林已拿了鸡去烹饪了,我不禁感叹,也不敢停歇,便将羊肉撒了盐,做风干肉去了。
      “月林……你太厉害了,”我要感动哭了,“你怎么这么会做饭啊!”
      月林正埋头吃饭,闻言笑了,脸也红了,挠挠头,不说话。
      小憩片刻后,我教月林练了会剑,待到日头西沉,我便唤他停下。
      “好啦好啦,不要练啦。”再这样练,我这个三角猫功夫的师父应该很快就要当不下去了。
      月林终于收起小木剑,满头大汗地来我身边。
      他虽然累,但却没有半点疲态,整个人神采奕然。欣赏之后,我满意地摸摸他的头。
      我道:“来,带你去地老泉里沐浴。”
      他顺着头上的手抱住我的胳膊,道:“好。”
      我们长恒宫有地老和天荒二泉,地老泉处于巨石之下,清浅宁静,灵气充盈,有舒经络脉与疗愈之能,弟子们沐浴就常在此处。天荒泉则处于绝壁之上,澎湃激荡,落于一处不见底的碧蓝色深潭之中。传说中,天荒泉的一捧泉水就能让浪子变得深情,叫修仙者突破瓶颈,把铁石变成黄金……不,这绝对不可能。
      师父总在此处沐浴与洗剑,怎么没见他的剑变成金子?
      月林褪下身上粗布衣衫,身子果真细瘦得像猴,肋骨一根一根相当分明,背上、手臂上也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疤痕,看着叫人鼻子一酸,分外心疼。
      我心里只觉得难受,便将他揽在怀中,抱着他下泉里去。
      此时已是深秋,山中泉水冰冷,我这大男人还好,但月林瘦弱,我怕他冷,便以灵力栓了个结,将我与他连在一起,将暖意源源不断输送过去。
      “冷吗?”我问他,“冷就离我再近一点。”
      月林摇了摇头,又挪了挪身子,紧紧贴在我身上。
      “这泉水有疗愈之效,你每日日落时分来泡一泡,对身体好。”我说。
      他点点头。
      “怕冷就和师父说。”我怜爱地摸摸头。
      他点点头:“好。”
      片刻后,我湿答答地站起来,在风中左摇右晃了一会儿,待水都干了,便穿上衣物,去取来月林的衣服。这衣服是午后时,我从从前的衣柜中找的校服,虽旧了些,但好在布料柔软舒适,针脚精致细密,算得上一件好衣服。
      我果然在袖口翻出一只绣得粗糙的小鸟,这件是师父给我定做的。
      师父愿我此生如这小鸟一般自在。可是师父,我从未觉得门派会给我半分拘束,我如不幸离巢的雏鸟一般迷茫无助。
      我还给月林找来竹笛一根,栓了流苏,一并放在雪白的衣物上。
      待我回到泉边时,月林正探头探脑地看我,我走进了,他便规规矩矩地缩进泉里。
      我哈哈一笑,问道:“要不要我给你搓泥儿?”
      月林局促地摇头。
      于是我便把巾帕递给他,他道了谢,从水中起身来,慢慢地擦着身。
      “我给你拿了新的衣服。”我道,“都是我从前穿过的,你别嫌弃。”
      “我怎么会嫌弃师父。”月林也笑了,眼睛亮晶晶的,“徒儿谢谢师父,从前,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我又去摸他的头。
      月林只乖乖地让我摸。
      他很快穿好雪白的校服。我定睛一看,真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好少年,皮肤也在白衣映衬下愈发白嫩,可惜脑袋上没几根头发,很是煞了风景。他好似注意到我灼灼的目光,有些羞涩地低头垂目。
      “这个笛子送给你。”我从身后摸出为他准备的礼物。
      他闻言,很是惊喜地抬起头来,恭敬地双手接过这管长笛,又情不自禁地摩挲光滑的笛身,用手指轻轻探索排列的指孔,显然很是喜欢。
      “长恒宫还有很多各种玩意,你若想玩,我带你再去拿。”我笑道。
      他又一言不发,他总是一言不发。然而他很快红了眼眶,不敢抬头,他总是低头。
      他猛地扑在我怀中。
      我被他用力地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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