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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相见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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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听洲离开的第三年,白悠让比以前瘦了不少,皮肤也好了很多,只是不爱化妆了,可是却在改变自己的穿衣风格和脾气。她在想自己只要努力一点成熟一点,或许在未来可以有机会把自己的爱意说出口,那样梁听洲就不只是朋友了。
可是,白悠让看着十五圆圆的月亮,又犹豫了。自己变得更好更漂亮,就是为了一个已经是别人男朋友的男人吗?这好像不是她的风格。她虽然笨,虽然傻,虽然认准死理,可她不想做一个耽于爱情的傻子,她还有好多愿望没有实现呢!
于是,曾经那个喜欢随心所欲的小姑娘,收起了脾气,开始变得独来独往,开始学会健康地生活。她戒掉最喜欢的糖,戒掉了一切可能阻止她变好的旧习惯。
白悠让也越来越喜欢自言自语了,她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走掉了,除了父母、沈南忆和唐成蹊以及大学的三个舍友会时不时地找自己聊天,很多时候,白悠让都是自己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梁听洲成了一件往事。思念这条线变得若隐若现,那个名字很久很久没有人再提起了。梁听洲仿佛成了路边相识的人,除了名字剩下的一切都在远离。
2023年的夏天,在泰城生活了将近一个月的白悠让,还是不习惯这样炎热的天气。吃过晚饭,路上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刚开学不久,大一新生还穿着军训服,在忙着赶路和说笑。白悠让期待着今天能够在遇到那只和扬州校园里相似的猫。白悠让本来打算给它去一个名字,但是最后放弃了。想着如果真的有了名字,或许对这个地方的牵绊更多了。
看着低头舔舐自己的小猫,白悠让觉得自己也和这只小猫一样。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似乎有些孤独,但也很自在。毕竟流浪是人一生都在做的伟大事情,而找到归宿也只是个遥不可及的目标而已。
梁听洲听着沈南意滔滔不绝地叙述着白悠让的过往经历,一切都是那么平常和难过。也似乎是这一刻,梁听洲才知道自己曾经真的许下了好多承诺,也真的辜负了白悠让好久好久。
“让让最难过的事情都堆到了一起,那天她一个人在楼梯间发了很大的脾气,然后对着电话那头的妈妈哭了。我站在楼梯外,看着白悠让哭到失声,哭到自己有了应激反应。”沈南意的眼睛里上了一层雾,“那天白悠让鼓起勇气,准备向你告白,可是你跟她说,你和你的初恋在一起了。梁听洲我其实挺讨厌你的,你反应迟钝,对待着明明应该看出来的感情,却刻意忽略。你明明都和别人在一起了,却还是打扰着白悠让本就不平静的生活。她丢了自己喜欢的人,丢了自己在意的朋友,丢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也丢了自己奋斗很久的荣誉。梁听洲,你说,你是不是应该被讨厌呢?”
梁听洲抿着唇,手已经握成了拳头,骨节分明的手泛着缺失血细胞的白色。“你看,就像刚刚的举动,你依旧没有拒绝。让一个小姑娘抱着期待和幻想,就这样等着你。梁听洲你真的就是一个渣男!”
沈南意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其实白悠让真的挺惨的,可是沈南意没有把这些事情添油加醋地说给他听,让梁听洲带着愧疚怜悯白悠让。而是把那些事情说的简单而又轻松,梁听洲能体会也罢,体会不了也罢,她只想告诉梁听洲白悠让不再是当初的白悠让了,时间过来有多久,白悠让就离开原地多久了。
梁听洲算是个很好的人,也不是个很好的人。白悠让是个向前看的人,但也会沉溺在过去的情感里割舍不去。
夏天的风就这样吹过了又一年,这一年里,顾盈发现了周辛川关于梧桐树的秘密,盛嘉柠知道了梁屿森原来是个偶遇制造机,而安知沅终于要和杨景初迈入婚姻的殿堂了,只有梁听洲还在策划着重逢。
2031年的春天,所有人都接到了白悠让即将回国的消息,每个人都在欢欣鼓舞地准备着迎接。因为第一天中午是和父母吃饭,所有那些朋友们都只好先去接机。
这一天格外地暖和,唐成蹊也从项目工地赶了回来,白悠让离开的两年,唐成蹊找到了相伴一生的姑娘,沈南意成了第一小学的班主任,而梁听洲成了金松大厦三十八楼的合伙人,终于成了有名的大律师。这两年了,每一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时光巧克力,就连白悠让都不例外地清楚了自己的感情。
只有梁听洲在最后一年里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自从和沈南意谈完话以后,梁听洲几乎都不怎么出现了,当然了在座各位也很少和这个大傻缺联系。
大家一齐等在机场外,翘首以待白悠让的华丽登场。只是大家面面相看,却少了梁听洲,少了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白悠让的家伙。
“那个家伙怎么没过来?他不知道吗?”唐成蹊靠着车门,一脸疑惑。
沈南意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我跟他说过让让回来的时间,不过就算我没说,他应该也知道。”
“也是,不知道就不应该了。我倒要看看他口口声声说的喜欢,到底有多喜欢。”唐成蹊表示出了对梁听洲的诸多不满。
白悠让又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她似乎比以前自信了,眼里的明媚肉眼可见。皮肤也变得更白了,就连头发也长了许多。但是依旧很笨拙,出机场的样子一如既往地手忙脚乱。
米色的半高领打底衫,以及黑白色的小香风套装,头发也被扎成了丸子头。白悠让依旧那么乖,穿衣风格也没有变,只是出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帅哥,比白悠让高了好多。
沈南意有些惊讶身边站着的人竟然不是裴卿辞,而是一个帅气的外国人。白悠让和这个人有说有笑的,脸上的开心溢于言表。
唐成蹊抢先一步接下了白悠让的行礼,放进了后备箱。白悠让环视四周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人,沈南意笑着问:“看谁啊?”
白悠让的脸一瞬间憋红了,眼里有些失落,但还是笑着回了沈南意的话:“你说呢?没找谁,好啦介绍一下吧,这个是我的好朋友苏南山。”
苏南山打了个招呼,用着流利的中文介绍着自己:“你们好,我是小白在国外进修时的朋友,目前是她的同事,你们可以叫我Dviad也可以叫我苏南山,这是我专门为小白起的名字。”
或许是头一次遇到这么热情的人,沈南意和唐成蹊有点尴尬地笑着,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白悠让先解释了这一番话,“他中文还不是很好,所以大家见谅。别说这些了,怎么着今天中午我家吃饭嘛?”
沈南意和唐成蹊同时摇了摇头,笑着说:“不去了,叔叔阿姨都在家里等你吃午饭呢,我们晚上再聚。对了,公寓给你找好了,具体地址在金陵路93号,我们晚上再聚。”
历经两年的学习,长大后也和家人聚少离多。中午倒是和父母吃了顿好饭,白悠让一整天都在忙着自己的接风宴。
梧桐树也不知道落了几次叶,大雪也清楚覆盖了多少次城市。时间就这样流淌着,无声无息地,没人在意向前的意义是什么,只知道活好当下比什么都重要。
人总要完成蜕变,从一个傻孩子长成一个不那么傻的孩子。就像毛毛虫会变成扑火的飞蛾,虽然长大了,可依旧会扑向炙热的火。
白悠让出门送别大家的时候,A市下雪了。天空飘散着白色的飞絮,就像是天使降落人间的开场白。驻足在夜色里,白悠让的衣角也染上了不可褪去的墨迹。她是个感性的人,带上自己多年养着的独特人文气息,看着雪的时候竟然有点想哭,就连也心里平静地要命!
转身,回头,一气呵成,白悠让没有在奢望梁听洲的出现。她度过了热闹的一天,不想再受一个人的折磨了,家里还有沈南意等着自己。有十年那么久了,从白悠让十七岁认识沈南意开始,她就是自己身边唯一一直坚定的人。
“白悠让!”身后的声音让白悠让觉得恍惚,她没办法地停下了脚步,却始终不敢回头。
梁听洲穿着西服,还有黑色的大衣,像极了小说里的霸道总裁。两年过去了,梁听洲接连拿下了几个大案子,成功升任合伙人。而他也成了业界有名气的大律师。只是两年时间太短了,他磨炼了业务能力,坚定了意志,却始终走不出那个国外的晚上。
看见白悠让回头的时候,梁听洲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心上唯一的痛处再次被揭开,那伤疤还没有好利索,就再次流血了。他用尽全力向前奔跑,可是车子太堵,人太多了,他觉得他们之间又隔了许多距离。
于是他抛下了车子,自己一个人抱着那束玫瑰在夜色里奔跑。只是没想到车门打开的瞬间,大雪已经落满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无数次梦里梦到的场景似乎又出现了。竹影摇曳的宿舍楼下,自己接过白悠让递来的蛋糕,白悠让红着眼睛,只是一个转身她就消失在风里了。
北风还是没有眷顾梁听洲,玫瑰花瓣和着风散在空中,行人觉得这是个浪漫至极的人。可只有梁听洲知道自己又食言了。
为了护着玫瑰,梁听洲根本没注意脚下,就这样相貌堂堂的律师,摔了一跤。夜色昏黄的路灯下根本看不清地上的泥土。
那束玫瑰就像是命中注定会狼狈不堪一样,娇艳的花瓣上沾满了不像样的污泥。梁听洲的大衣和西装也是如此。顾不得手疼,他只能继续向前,拿着手机打电话给自己的助理,让他把车子开走。然后继续喘着气赶路,他不是一个体育很好的人,但是两年里他期盼了太多次这样的重逢。
相见欢,两别离。数年的时光就这样三个字概括了所有。
白悠让回头的时候,梁听洲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你来了。”白悠让轻声说。
梁听洲点了点头,自己很是狼狈,却依旧带着微笑,看着白悠让回着她的话。她不喜欢别人不回应,不喜欢别人不说一句话地离开,更不喜欢食言,尤其是自己。“对不起,我来晚了!”
是啊!来的好晚啊!白悠让想着,远在异国他乡的玫瑰还在绽放,美丽得不可言语。而梁听洲一如一年前的夜晚,狼狈,无助。玫瑰还是沾满污泥,可是这个人起伏的胸膛以及飘散的白气,白悠让知道他真的追来了。那个奔跑在雪夜里,肯为自己奔跑起来的人到底还是出现了。
“没有,不晚的。”白悠让说,然后她笑着眼里亮晶晶地,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对方。那近在咫尺的人,却没人敢迈出一步。因为他们之间还是隔着,隔着岁月,隔着回忆,隔着破镜重圆的一切。
“答应你的玫瑰,还是脏了。我还是食言了,对不起……”满是遗憾,满是填不完的缺口,明明每一步都在向前,可是梁听洲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糟糕。
白悠让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向前把梁听洲拥在了怀里。自己的头靠着那个人的胸膛,那颗心炙热地跳动着,白悠让知道梁听洲的心脏这一刻是在为自己跳动。
白悠让靠近自己的时候梁听洲下意识地躲闪,可是白悠让不管不顾地把自己环抱住了。梁听洲低声说:“别碰我,脏了。”
“没事,我不介意。”白悠让带着哭腔,回答了梁听洲的话。只是梁听洲想要回抱白悠让,手却停在了半空,那脏兮兮的手实在是没眼看。就连白悠让的举动都让他很意外,心脏猛烈的跳动着,一时间也忘了该如何回话。“我等了你一天,你为什么没来接我?”
“我……”梁听洲不想狡辩,本来算好时间要去机场接白悠让但是苏瑶那边和客户谈崩了,作为带教律师,梁听洲只好去收拾残局。其实苏瑶一直都是个恪守本分的实习生,今天还是头一次和客户谈崩了,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今天我手下的实习生和当事人谈崩了,我本来都快到机场了,但是律所那边又紧急喊我回去处理。抱歉,是我不好,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知道了。”白悠让笑着,眼泪缓缓划过面颊。“梁听洲,我们在一起吧!”
那一瞬间所有事情都是烟火,大雪初冬的日子里,那个思念深久的人,终于跟自己说了那一句话。那曾是白悠让最想听的话,可最先说出了的确是她最想听到的话,却不行曾想自己说了出来。白悠让不是个主动的人,可是看着满身污泥的梁听洲,白悠让才坚信,从前种种都是考验,而现在才是真实。
“你……你说……什么!?”梁听洲难以置信,那张了半天的嘴,只磕磕巴巴地蹦出了这么一句话。白悠让的话和拥抱就像是一场梦,那浅浅的茉莉香,在大雪的冬日里,格外沁人心脾。白悠让身上的味道又变了,从孩子似的柑橘,成了最纯洁的茉莉。他贪婪地念头也在一刻如洪水般涌了出来。
“我说,我们在一起吧!”白悠让说。事后再想的时候,白悠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厚着脸皮说出来的。
梁听洲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手终于干净了许多。他拉开自己和白悠让的距离,看着她的眼睛。她愣了愣,抬眸对上他那漆黑深邃的眼眸,仿佛是陷入了一片无垠的夜空,心底像是出现了一道蠢蠢欲动的声音,如同深夜中野猫的轻唤,撩拨着她的心弦。
“白悠让,你真的喜欢我,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梁听洲憋的脸通红,那双眼睛却是冷静的、理智的。
白悠让笑了,眼睛里含着泪水,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不一样的光辉。她知道梁听洲的紧张和不知所措,可是她只是笑,始终不说话。一颗渐渐滚烫的心在白悠让的笑意里烦躁不安,梁听洲期待着白悠让的回答,希望着自己没有听错,这不是幻觉更不是梦。
梁听洲期待着白悠让的再次回答,那脸上的笑意直达眼底,梁听洲心里有了答案,想听再一次的回答,可也害怕再听到不一样的回答。于是他把白悠让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她再离开。
“我……”白悠让的话被梁听洲打断了,梁听洲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别说了,就算你不愿意,就算你真的不喜欢。我也当真了,白悠让我们在一起吧!”
“嗯嗯。”白悠让回抱梁听洲加深了这份感情,两个人的故事就这样迎来了圆满的结局。那个青春留下的遗憾,就这样在拉扯中,填补了。
可是,白悠让总觉得这是场梦,该醒来的时候好像就是现在了。
年少的梦,青春的遗憾,长大后的纠结,都是假的,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有清醒过。
白悠让这样想着,大雪还在下,渐渐地视线变成了烽火燃尽后的灰白之色。梁听洲的心跳声,在耳边渐渐地平稳了。
很快就要到春天了,那个万物复苏一切还未开始的季节,始终在等着白悠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