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不要不理我》落雨轻愁

7、第七章 我是来道歉的

　　说白了，有图有真相，板上钉钉的事儿，避不可避。

　　榆阳和袁乐从消防信息大队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心情都不是很好。

　　袁乐纯粹是觉得愧疚，毕竟人家在火场里放弃逃生的最佳时间去救自己，即便是没能成功，最后还是依靠三区消防总队的兄弟们才得以脱险，但这种大无畏舍己为人的精神，是不能忽视的。

　　所以，他想登门拜访去亲自道谢，并且为榆阳这个混小子的冲动道歉。

　　至于如何道谢，袁乐有自己的想法。

　　而身边的榆阳就郁闷多了，他本就是个骄傲如孔雀的人，这二十多年来顺风顺水，没人敢说他半个不字，更何况，他对自己迷之自信，永远不认为自己会做错事儿，下错决定，所以，他的这种自信，运用到他的花语战队决策时，那是发挥的完美到极致，而在其他方面也没有栽过跟头。

　　如今这件事一出，那可真是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判断失误也就算了，还狠狠踢了救命恩公一脚，把人家踢到住院，而且后期还放任不管，甚至不久前还言语戏弄人家，最后不欢而散。

　　阳光下的榆阳，握着方向盘，第一次觉得委屈。

　　这股子莫名其妙的委屈来自于，他哥让他去给叶澜道歉，并且让他争取到叶澜的原谅，如果对方不原谅他，那袁乐就做主行事榆董事长出国前留给他的权利，让榆阳转学，立刻出国深造，把他送到他父亲那边去。

　　关乎未来的筹码重重的压在榆阳的身上，为了自己能够继续留在国内过自由自在的生活，榆阳把心一横，去就去，“恩公”还能吃了自己？

　　.........

　　临近九月的广宁，秋高气爽。

　　老天爷最近跟三花猫似的性情不稳定，十点钟艳阳高照，十一点大雨倾盆。

　　如此造成的后果就是，这对身家过亿的表兄弟，此时此刻，有些狼狈的拎着价值不菲的礼物站在一处低矮的屋檐下躲雨......

　　“哥，要不打电话叫司机过来吧，你这腿刚能走，医生说不能长时间站立的。”

　　榆阳厚着眉头，把身子朝漏雨的地方挪了挪，把干燥的地方让给袁乐。

　　袁乐坚决摇头，“说今天就今天，都到这儿了哪有回去的道理，再说，这也不远了，定位显示还有三公里......”

　　榆阳伸头看这手机屏幕上那段蜿蜒曲折到一团瞎疙瘩的路线坐标，倒抽一口冷气。

　　这城中村，简直就是一个超级大迷宫，没有导航，能活着出去都是奇迹。

　　十二点的时候，雨停了。

　　阴沉沉的天，似乎再告诉他们，有事儿赶紧办，一会儿接着下。

　　榆阳抬头望天，福灵心至的读懂了老天爷的警告，搀着袁乐按照导航的线路七拐八绕的总算是找到了地方。

　　黑字白底，老旧的一块木招牌，祥源家常菜。

　　餐馆儿虽小，但五脏俱全，桌椅旧了些，但很干净。

　　他环顾四周，忽然想起他几个月前带着顾林川他们来过，只是当时店里没这么多人。

　　袁乐盯着墙上的菜单看了一瞬，心道：“价格很低，想来这里的人生活水平都不高。”

　　服务员就一个，忙的脚不沾地，榆阳觉得他面生，心中笃定这姑娘是新来的。

　　袁乐坐下来，拿着菜单写写画画的递给服务员，“请问，你们老板在吗？”

　　姑娘愣了愣，“你们是他朋友吗？找他的话，直接去后厨就行了。”

　　嗯？

　　袁乐听得稀奇，对于餐馆而言，后厨一般都是秘密基地，任何闲杂人等禁止入内的地方，怎么到了这里，变得不一样了？随便进。

　　榆阳切了一声，“让你们老板出来，就说袁乐袁先生来了，后厨那种油烟大的地方谁要去啊。”

　　话音未落，榆阳就被袁乐蹬的立刻改口：“那个......我们自己过去就行了，大家都是朋友，没关系的。”

　　委屈巴巴的像个小野狗，榆阳内心委屈。

　　不过，后厨的门在这个时候开了，一身厨师装的叶澜端着一盘金光灿灿的菠萝咕咾肉走出来，纤细的手腕极稳，盘子轻轻地落在袁乐跟前的桌子上，“袁队长，这是我们店的招牌，也是我的拿手菜，您尝尝看。”

　　袁乐有些意外，但也很开心，这人看上去精神不错，而且还不计前嫌，知道他们来了，也不反感，还亲自做了菜端出来，可见此人的心胸宽阔，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

　　“叶老板太客气了，什么队长，我现在不当值，你喊我名字就行。”

　　叶澜知道袁乐虚长几岁，便应了声袁哥，表示尊重。

　　袁乐拿筷子加了一块儿咕咾肉，入口便是一股淡淡的菠萝香，甜丝丝的很适口。

　　“很好吃，跟外面的不一样，这是你自己独家改良的？”

　　叶澜有些腼腆的点点头，“嗯，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菠萝罐头也是我尝过几十种固定下来的品牌，还有一道红烧鱼，你等一下，马上就好。”

　　袁乐笑着点点头，原本以为是一场争执，结果确实这样和谐的画面。

　　叶澜转身进了厨房，全程没给过榆阳一个眼神，仿佛他是一团空气。

　　榆阳心里委屈，他是来道歉的，一卡一车
　　“哥，走了，他看上去唇红齿白，说话也中气十足的，想来也没什大碍，我们留下一张卡，也算是补偿了，走了走了。”

　　他站起来要走，袁乐却不为所动，拿着筷子吃的津津有味。

　　他们一拉扯，后厨门又开了。

　　红烧鱼，家常菜中命中率最高的一道菜，鱼用的是鲫鱼或者是清江鱼，民间做法简单，也很多样化，但叶澜的这道红烧鱼则加入了几位去腥温补的药材，剂量掌握的非常精准，丝毫尝不出药的苦涩，反而是有一种独特的咸鲜。

　　榆阳吃遍山深海味，从来都瞧不起这种小馆子，但这道菜一上来，简直是像一把钩子狠狠地勾住了他的胃。

　　真他么香啊！！！

　　叶澜伸手示意，“袁哥，尝尝看。”

　　袁乐提着筷子夹了一口送进嘴里，鱼肉软嫩，咸鲜适中，口感绝了。

　　“叶老板，你这水平堪比五星级大厨啊，要不要我帮忙给你引荐引荐，去参加美食比赛什么的。”

　　叶澜笑了，像一个得到家长肯定的孩子，“我这手艺难登大雅之堂，家常菜罢了，你喜欢吃的话，下次我给你送到消防队去，我知道你们出来一趟不容易，我还欠你们一顿饭呢。”

　　说起过往，袁乐便顺坡下驴，用筷子敲了敲对面坐着一言不发的榆阳，“睡着啦，说话啊。”

　　榆阳才没睡着，他只是被这条红烧鱼勾住了味蕾，一门心思的想要尝尝。

　　叶澜这才把目光转移过去，不咸不淡的说了句，“生活礼仪，食不言寝不语，想来受过高等教育的榆先生是坚决贯彻这一方针的忠实拥护者，袁哥就不要勉强他了。”

　　这夹枪带棒的数落谁呢？

　　袁乐倒是有些惊讶，之前对叶澜的印象一直都是隐忍木讷，老实巴交的印象，甚至说还有点儿傻，有点儿呆，可现在一看，这人分明是个伶牙俐齿的小狐狸成精。

　　从一进门就知道他们来，然后避而不见的准备拿手菜，端出来只给自己品尝，故意把榆阳当做空气，这会儿又拿话揶揄他，可见这只小狐狸不仅睚眦必报，还有勇有谋。

　　乐于看着榆阳吃瘪的袁大少，心情瞬间极好。

　　老人们常说，这一物降一物，人也一样，总会遇上一个降的住你的人。

　　而这个人一出现，再锋利的尖刀也会化成绕指柔，一辈子注定是分不开的。

　　榆阳被怼，也无话可说，心中那份儿愧疚莫名其妙的无限放大，真是奇怪。

　　“叶老板说得对，食不言寝不语，这是人最基本的生活礼仪，不过做人也没必要斤斤计较，人生区区几十年，这样计较的活着，岂不是浪费大把时光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若是吃饭都不说话，那还吃什么饭啊。”

　　叶澜哼了一声，转而继续对袁乐说道：“袁哥，你忽然到访，一定是有事儿要跟我说，其实......”

　　袁乐点点头，“我是来道歉，也是来道谢的。”

　　叶澜此时的心里忽然不再平静。

　　心底埋葬八年的那种委屈忽然涌上心头，但他心里明白，这不是一回事，这不能同日而语。

　　他快速调整好心态，坐在了袁乐旁边的凳子上，“袁哥，其实您不需要这么做的，第一次的确是我推了您，虽然我当时也不在状态，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第二次我也没能帮上忙，如果不是后来消防员来了，咱俩只怕会凶多吉少。”

　　袁乐摇了摇头，目光真切的看着叶澜，“第一，上次在世贸中心的火场里，你只是做了一个正常人在面对危急时刻，下意识的保护自己的正常举动，你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换做是其他人，也未必能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保持冷静，第二，居民楼里火情严重，如果不是你一直拼命的拖着我往外爬，恐怕我等不及三区的兄弟们来救人就没了，是你放弃了自己的逃生机会，拉着我一步一步的朝安全地方离开，只是楼板塌了，这是意外，但不可否认的是，没有你的拖拽，我何止会砸伤？”

　　叶澜深吸一口气，他心里的委屈终于有人说出来了，他眼圈泛红，但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依旧风度翻翻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心照不宣了，袁哥，谢谢你。”

　　谢谢你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尽管它无足轻重，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但真相大白的这一刻，叶澜从未有过的开心。

　　“哥，你想吃什么，我去做。”人一开心，就会彻底放松自己，叶澜隐藏在暗处的性格也瞬间展露无遗。

　　那是一个活泼，明朗的笑容，他不拘小节的把袁哥的姓氏给抹掉了，亲切的喊一声哥，那种磨平边界感的信赖让袁乐眼前一亮。

　　然而下一秒，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传进来，“哥什么哥，这是我哥，你凑什么热闹。”

　　叶澜也不恼，看他跟看小孩儿似的，“吃醋了啊，放心，是你哥也是我哥，我还能吃了他吗？小朋友，想吃什么尽管说，你叶哥我今天心情好，想吃什么都可以，而且免单。”

　　榆阳被他那副欠揍的笑脸给刺激到了，而且，什么小弟弟，你才小，你才是弟弟。

　　“呵，本少爷吃的都是山珍海味，你这小馆子有原材料吗？再说，免单？用得着你免单吗？老子就是不差钱，喜欢做菜是吧，行，看着这面墙了吗？所有菜我都要一份儿，吃不了我带走喂猫。”

　　袁乐知道榆阳这是抓小孩子脾气，因此也不阻拦，反正他心里明白，这个叶老板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好人，榆阳这个没心眼儿的小狼崽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以前人家也许是真的懒得计较，又或者说是不愿意跟他们这种官二代富二代打交道，如今大家算是不打不相识，更是一起经历生死的朋友，这人的真面目也逐渐露了出来。

　　挺好，比那个什么顾林川好太多了。

　　嗯？

　　袁乐忽然愣住，心说我在想什么？怎么会把叶老板跟那个顾林川作比较，身份不对等啊。

　　叶澜当然不可能把所有菜都做一遍，当精心准备的四菜一汤被榆阳这么小崽子吃掉一大半的时候，袁乐终于敏锐的捕捉到一丝不可思议的......或许，也不错。

　　“叶老板，我们这次来是真心跟您道歉的，不管怎么说，榆阳这孩子的确伤了您，医药费您不要，但我们总要有所表示，不然我们心里难安啊。”

　　袁乐心里盘算着一个计划，如果叶澜的想法跟自己一样的话，那就间接证明，他猜对了。

　　叶澜微微摇头，“也没多少钱，再说，我也不差钱，这小饭馆儿虽然小，但利润不低，袁哥您要是真当我是朋友的话，就别跟我提钱，提钱伤感情不是？”

　　袁乐点点头，“那你缺什么，你说出来，哥一定答应你，不然，真的寝食难安，既然是朋友，你也不该驳了我这个面子才对。”

　　叶澜嘴角不易察觉的微微勾起，片刻说道：“我不缺钱，缺个六日过来兼职的服务员。”

　　于是，正在专心吃鱼头的某人，感觉后脊梁骨一阵冷风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