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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老刘头(下) ...

  •   “你当我乐意吐啊,那都是我一口一口嚼进去的好东西,谁叫你突然、突然扎我肚子……”沈痴说着说着有些心虚,“哎呀这不换上干净衣裳了嘛,板儿正的,快回去吧,这不安全。”
      沈痴见他不动,伸手去拉他,被吴执用剑抵住。
      “你,离我远一点。”
      吴执深吸一口气,“我姓吴,是吴家人,我来此处正是为了解决这些作乱的厉鬼。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还请你速速离开。”
      沈痴只认识一个卖地瓜的大爷好像是姓吴,但他不傻,听着前后语境,和吴执这一身的贵气做派,应当和那个揣棉手套,带八嘎护耳帽的大爷不是一家子。
      沈痴摇摇头,决定先把人劝住。
      “你啊,你有这份心,很好,但今天真的不是时候,我知道东边有个广场,经常有老年太极剑队,改天我带你去练练行不行?你……”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无知到这种地步,连天下玄门之首吴家都没听说过。
      吴执的耐心与素养早就被消耗殆尽了,他提着桃木剑,大跨步到1114房门前,一脚将门踹开。
      沈痴忙跟上去,却被吴执眼中的怒火逼退。
      吴执看着他,一字一句:
      “给,我,滚。”
      与此同时,一阵无名风从走廊尽头呼啸而来,地上的黄符被吹得沙沙作响。沈痴略一愣神,就被风沙迷了眼睛。七八张黄符凌空而立,围着沈痴旋转。一阵白色的雾气自地面升腾而起。
      等沈痴睁开眼睛,周围早已被雾气笼罩,什么走廊,什么房间,什么吴执,周围除了雾气,什么都没了。
      他大声呼喊,却连一丝回声都没有。
      而吴执站在1114房内,持剑而立,看向客厅中央。
      原本桌子上东西已尽数散落在地,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张黑白相片,相片前供着一盘橙子,一个刚燃起的香炉,还有一把菜刀,一条电线,和一根麻绳。
      相片上那人看着颇为老态,阴恻恻的盯着吴执。
      “小伙子,”那照片上的黑白人像动了,“菜刀,电线,麻绳,我都有了,只差我那个胖婆娘了。你知道我那个胖婆娘在哪儿吗?”
      吴执不动声色:“你找她做什么?”
      遗像上的人头桀桀怪笑:“她待我不好,我要杀了她。”
      “哦?是吗?”吴执挑眉,“我怎么听说,这几十年,你在家什么都不做,洗衣做饭全靠她一人操持呢?”
      那遗像上的老人脸色阴沉,旋即又突然笑开了:
      “对,对,她是个好老婆,我离不开她,我在下面太孤独了,我想让她去陪陪我。”
      吴执听得好笑:“你已经是鬼了,还会有人的感觉吗?别想了,她与你没什么感情,不愿意下去陪你。”
      那老鬼的面容扭曲,伸着脖子,从相框中探出半颗头来,急切道:“那我的女儿呢,我还有个女儿,我死了,她要跟我下去尽孝。”
      吴执不再理会他,捏起一张符咒,直射在那老鬼额前,发出一阵腐烂腥臭的焦糊味。那老鬼不住地尖叫挣扎着,半个身子从相框中探出来,用一根龙头拐杖撑着身子,狂热的盯着吴执。
      “没有她们,你也可以,你也可以!来,伯伯这里有菜刀、电线,还有麻绳,都是好东西,一点都不痛,快来!”
      吴执闪身躲过老鬼伸长的手,“好东西,你自己留着吧。”
      说罢,吴执横剑于胸,掐诀念咒,四周无名风起,老刘头的表情更加狰狞,拼命在吴执周围抓挠。
      “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凶秽消散!”
      一剑劈下!
      那龙头拐杖化为人头拐杖,钻出另一颗一模一样的鬼头试图逃窜。而在这把朴素无刃的桃木剑下,一切邪祟都纷纷化作浓雾,消散在空气中。
      桌上的相片安安静静的摆在原处,但已不再是黑白的可怖模样。
      相片上,是一家三口的合影。照这张照片时,老刘头还很年轻,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提着背包雨伞和水壶,在泰山的南天门前合照,旁边站着的,是一个圆圆脸的年轻姑娘,身姿纤细,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相片的右下角写着时间,吴执仔细看了看,是三十七年前。
      时间是世间最强大的力量,星移斗转,沧海桑田,仅仅三十七年,一对佳偶就变作了怨侣,一个抱着女儿登泰山的好父亲,变成了满心怨毒要杀妻杀女的厉鬼。
      三十七年,究竟改变了多少东西。时间,如同一把凌厉的刀,将这一家人雕刻的面目全非。
      吴执黯然,不再动这房内一物,转身拉开了房门。
      !
      “你!你又在干什么!”
      吴执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脱了裤子正对着他的沈痴,这场景让他头晕目眩,喘气都艰难,刚才的万千心绪倏忽消退,熟悉的愤怒、不解、厌恶与疲惫再次涌来,从未有过的浓浓无力感让他连愤怒都提不起劲来。
      只剩茫然。
      他甚至觉得一缕神智飞出了脑袋,指着面前这人对他说:看,这就是你的天敌。
      沈痴也傻了眼,捂着自己的宝贝,满脸通红:
      “我、我刚才,鬼打墙,我听老人说童子尿能……”
      沈痴慌慌张张提上裤子,“不、不好意思啊小吴。”
      “不许叫我小吴!”
      无知,浅薄,愚昧!
      吴执闭上眼睛,感觉那画面要永远留在自己脑子里了,他满身煞气,“让开!”
      吴执黑着脸,自顾自去收拾地上散乱的衣物,沈痴也赶紧上去帮忙,怕吴执嫌他手脏,还专门捏了点衣边角,捡起脚边的一个盘子递了过去。
      那是吴执的罗盘,可以定善恶、裁人心的罗盘。
      此刻,那个罗盘,正定定的指向一把屠刀。
      此人,恶。
      吴执愣住了。

      第二日,晨,金乌大厦927室。
      任勇一边帮着把沈痴的货物搬到小推车上,一边跟他聊天。
      “童子尿,真这么灵?”
      “我哪知道,”沈痴有些郁闷,“我还没发功呢,刚亮个相,鬼打墙就破了。”
      任勇听着直挑大拇哥:“要不说呢,还得是我们沈哥,换一般人,早吓死了。”
      “我跟你说过好多遍,鬼这个东西,你不怕它,它就怕你。狭路相逢勇者胜,真遇见了,提着它头猛踹,我就不信打不服它。”
      任勇又问:“那打不过怎么办?”
      “拼的就是胆气!打不过,大不了就是让它弄死。等我死了,成了鬼,照样跟它打,到时候谁强谁弱,还不一定呢。”
      任勇听得豪情万丈,一拍胸脯,“下次要让我遇见,我也跟老刘头干一架!”
      沈痴这才注意任勇胸前挂了一个望远镜。
      “这带着这干什么?你又想偷看谁啊你。”
      沈痴拿着那望远镜,想起昨天被女鬼和那新搬来的小子看了个精光,不由得感觉□□一凉,夹紧双腿拧巴的站着。
      “不许看了,没收!”
      “哎哎哎,”任勇把望远镜抢回来,无比宝贝的挂回脖子上,“我又没钻人屋里去,我就在街上看看,看那些新搬来的姑娘说话聊天干活啥的。她们要是不愿意被看,咋不回屋里去呢,在大街上就是会被人看见,再说了,这是我的自由。”
      “啥自由不自由。”
      沈痴是靠拳头长大的,不讲究民主与自由,他想起自己被审视的窘迫,一瞬间又回想起了当时的难堪。他指着任勇严正警告,“不许看人家,听见没有?被人看很不舒服的,还会觉得……”
      沈痴不知道怎么形容,吭哧半天:“……觉得尴尬,臊得慌,生气,还会自己怀疑自己。”
      “嘿嘿,沈哥,这叫害羞。”
      “总之就是很难受,想拿板砖给你开个瓢,用大改锥扎你膝盖窝,再提刀砍你大脚趾。”
      任勇打了个哆嗦,识趣的埋头干活,把最后一箱子货物搬上小推车,并与沈痴合力拉出门外,推上电梯。
      电梯行至7楼停下,门外是个穿着西装,梳着油头的男人,一边往回走,一边摆手说对不住。任勇眼尖,透过走廊的窗户,看见对面有个道士模样的人念念有词的正往墙上贴黄符。
      任勇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上午在一楼大厅遇见的男子,好像是7楼刚死的那个女租客的亲戚,于是探头探脑的拉住沈痴。
      “沈哥,咱去看看吧,让人给大师也给咱一张符,不然我这天天在楼里走来走去,心里老七上八下的。”
      “你不说要练练胆气,跟老刘头干一架吗?”
      “哎呀防身的东西又不嫌多,走走走。”
      两人把那车货物放到一边,跟在那西装男子后面。金乌大厦是双回字形的建筑,左右对称,所有房间环绕着两个天井,由长长的走廊连接。
      沈痴和任勇跟着绕过了两道弯,将将走到703房门口时,那男子停了下来,上下打量了下两人,半笑不笑:
      “兄弟,有事儿吗?”
      此时那道士正在拿着桃木剑,对着门内呵斥,整个走廊散发着一股呛人的香火味,一张朱砂绘符贴在703的正当中,地上散落着剪碎的黄纸。
      桃木剑,黄符,朱砂。
      沈痴越看越眼熟,他想起在鬼打墙中完好无损全须全尾的吴执,该不会这新小子真有降妖除魔的本事吧?
      误会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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